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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批评视野中的《还乡》研究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李晶晶

  哈代作为一位批判现实主义小说家,在英国文坛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创作题材十分丰富,其中性格与环境小说”是哈代创作的最高成就,《还乡》就是这类小说的代表作。从生态批评的角度解读《还乡》,可以感悟到哈代对大自然的深情依恋和无限热爱。伍尔夫称他为“大自然一个细致入微、炉火纯青的观察者”,“田野和晨曦的忠实儿子”。作为一个有敏锐洞察力的作家,哈代深切感受到英国工业革命时期的工业文明给整个社会带来的弊端:工业文明不仅破坏了美丽的大自然,人与自然的关系处于对立状态,而且摧残了人性,扭曲了人与人之间的正常关系,人生活在这样的社会中,自我迷失,很难达到自我实现的目的。本文试图从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和精神生态三个纬度解读《还乡》,探究作家更深层次的思想内涵,发掘这位伟大作家超前的生态哲思。
  工业文明与自然的二元对立:失衡的自然生态
  哈代是一个真正的“自然之子”,从小就对大自然有着无限的热爱。他的家乡位于英国西南部多赛特郡的一个美丽乡村,那里绿树成荫,石楠丛生,风景秀丽。《还乡》就是在这样一片热土上完成的,哈代把故乡的美和他对大自然的热爱都融入了他的小说创作中。《还乡》中的大自然是与众不同的,它既温柔又狂野,既友善又冷峻。春天,荒原生机勃勃,小蝌蚪和水开始在水里吐气泡,蛤蟆三三两两地朝岸边爬,大黄蜂在阳光里飞来飞去。冬天我们听到怒吼的狂风,这风声还被化成三种声音,能让人听出有高音、次低音和低音。埃顿荒原更是苍茫道劲,万古如斯。它有“泰坦”一般的躯体,“郁郁寡欢”的面孔,成了一种永恒精神的象征。这是多么富有灵气、充满活力的大自然,然而,荒原的厄运即将来临。
  19世纪中期的维多利亚时代正是资本主义文明入侵的时代。工业化进程如同一把“双刃剑”,它给人类带来巨大物质满足的同时,自然环境也遭到严重破坏,大自然往日的宁静被打破。《还乡》开头就描述道,“埃顿荒原,它们原先的一致或部分的一致如今多少已被农耕造成的丰歉不等的田垄,或是人工种植的片片树林破坏得荡然无存”。荒原所保留的原始的美,随着工业化进程的加快已经变得岌岌可危了。大自然被作为征服的对象,只是人类可利用的工具。人类如果不能合理利用自然,必然会干扰自然进程,违背自然规律,破坏自然美和生态平衡,人与自然就会处于对立状态,导致自然生态的失衡。在工业化进程中,荒原也是危机四伏。“每天晚上,它那泰坦神般的形体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只能让人觉得它在等待最后的危机――那彻底毁灭的末日的来临”。最后的危机暗指工业化进程。荒原保留了几千年的原始、纯净的美即将不复存在。哈代以其超前的眼光批判了人类中心主义,人类将自己看成是自然界唯一具有内在价值的存在物,忽视了大自然作为主体具有自身的内在价值和生命力。人与自然是平等的,人并不能凌驾于自然之上,人与自然的二元对立必将导致自然生态的失衡。荒原上的动物也逃脱不了人类的杀戮。“一只奶油色的走鹆也总是来到这座山上,这种鸟极其罕见,整个英格兰也找不见十二只,然而,一个野蛮人却昼夜不息,终于射杀了这种从非洲逃逸而来的鸟儿”。鸟类作为自然生物共同体中的存在物有其内在的生命价值,人类往往忽视这一点而疯狂地对其进行杀戮。人类在物质利益的驱使之下,从为生存而有节制地向大自然索取变为无节制地奢求。动物的种类是有限的,而人类的欲望是无穷的。这种无节制的攫取,最终会把人类自己也逼到死亡的境地。哈代深刻地批判了人类把自己凌驾于其他动物之上的人类中心主义思想,是值得我们现代人深思的。由此,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哈代自然观的前瞻性和深刻性。
  冷漠的人际关系:不和谐的社会生态
  工业文明的入侵解放了生产力,给人类带来了种种利益,同时也改变了人的价值观。人们追求物质的满足,变得贪婪、自私,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人与人的关系开始疏离,最终造成人际关系的不和谐。女主人公尤斯塔西雅从小生活在城市里,后来被迫来到了荒原。她深受资本主义价值观的影响,一味地追求物质的享受,爱慕虚荣,自私自利,从不考虑他人的感受。她日日夜夜都在幻想着去大城市过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每天都在怀念过去那种奢侈的生活:“住在蓓蕾口时我一直非常快活。那是多好的时光啊!”她与怀尔德夫交往并不是因为爱,而是把他作为一个生活的玩偶来驱除她荒原生活的寂寞。她对痴迷于她的怀尔德夫说,“我点篝火只是因为我太烦闷了,这样我可以寻得一点乐趣,也可以看到我控制你的力量”。对于尤斯塔西雅来说,利用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是她常用的手段。克莱姆的出现让她离幻想更近了一步,因为他是从巴黎回来的。此时,怀尔德夫在她的眼里已无任何利用价值,她用尽一切手段接近克莱姆并嫁给了他。就如哈代在书中描述的,尤斯塔西雅并不是爱上了克莱姆本人,而是爱上了一个从繁华世界来的客人。她渴望有朝一日克莱姆能带她一起去巴黎过上奢侈繁华的生活。可惜,事与愿违,克莱姆因为用眼过度,几乎变成了盲人,她的幻想完全破灭了。此时她又想尽一切办法向旧情人怀尔德夫示好,准备和他私奔,因为他继承了一大笔钱,能带她去追求她所向往的荣华富贵。然而,在那个暴风雨的夜里,她被永远埋葬在了荒原上。尤斯塔西雅与世世代代生活在荒原上的朴素的村民格格不入,她从内心深处憎恨他们,瞧不起这些无知的人们,她也不原意与他们交往。为了达到接近克莱姆的目的,她利用可怜的小伙子查理为她服务,目的达到后,她却无情地将他抛弃了。尤斯塔西雅的出现破坏了荒原稳定的生态系统,而她最终也被大自然所弃。
  工业化进程改变了人的价值观。在物质利益高于一切的驱使下,人类以不惜牺牲他人的利益为代价,去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行为与人类中心主义正好是一致合的。人类中心主义将人类的需求和利益作为最高目标,放置在人类社会中,我们可以解读为做任何事情只考虑自身的利益,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势必会形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冷漠。因此,社会生态的失衡是不可避免的。
  自我价值的无法实现:扭曲的精神生态
  生态学研究表明,人不仅是自然性的存在,不仅是社会性的存在,同时还是精神性的存在。因而,在自然生态和社会生态之外,还应有“精神生态”存在。如果说自然生态体现为人与物的关系,社会生态体现为人与人的关系,那么精神生态则体现为人与其自身的关系。在工业社会中,人们被物质欲望充斥着,很难达到自我的实现,这直接导致精神生态的失衡。
  深层生态学认为自我与自然环境不可分割,“自我实现”中的自我,就是强调个体与外在的非人类的自然环境的联系。这种自我是形而上学的“自我”,它是用大写的字母“s”构成的Self,通常称为“大我”,或“生态自我”(Ecologicalself)。只有生态的自我或大自我才是真正的自我。
  受物质欲望的驱使,尤斯塔西雅认为她的自我实现只能在醉生梦死的大城市。对她而言荒原只是一个令她厌恶,禁锢她的地方。她时时刻刻都在梦想着离开荒原这个单调、

乏味的地方,也从来没有将自己看做荒原的一部分。实际上,荒原恰恰就是一个她实现自我的最佳地方。哈代描述她在小说中的出场,“由这样一个人形,站立在黑黝黝的小山之上,使人觉得小山的轮廓给勾画得如此完美、细腻,成了不可或缺的一笔,令人觉得十分满意”。尤斯塔西雅已经完全融入荒原中,成为荒原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不幸的是,她忽略了与荒原不可分割的关系。认为只有大都市才是她实现自我价值的地方。这种对自我价值的否定让她感觉到心灵上的孤独,她对自己说:“将我的心从这可怕的忧郁和孤独之中解救出去吧,从那里带给我伟大的爱吧,要不我就会死去的。”实际上,不知不觉中,尤斯塔西雅已经具备了荒原精神的特质,她和荒原的黑夜是如此契合,难怪哈代称她为“夜的女王”。长期的荒原生活赋予了她尊贵、独立和反叛的个性,这正是荒原本身所具有的特质。“她的额上真正显现出一种严峻的威严,这种威严绝非故意做作,或是受到逼迫装出来的,而是在这么些年月里养成的。”尤斯塔西雅的悲剧在于她否认荒原是实现自我的最佳地方,远离大自然,憎恨大自然。哈代这样形容她很是恰当:身居荒原而不去了解荒原生活的含义,就好像是同一个外国人结了婚却不去学他的母语一样。同时,尤斯塔西雅一味地追求物质的享受,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致使她的自我实现始终未能完成,精神生态始终处于扭曲状态。作为对人有着精细观察的作家,哈代比许多人更能深刻地感受到人内在的分裂、人内心的无助和人被严重扭曲的精神。
  追求和谐之美
  男主人公克莱姆厌倦了巴黎的浮华生活,回到了荒原。在巴黎,他只是个赚钱的工具,每天和虚伪的“面具人”交往,人与人之间淡漠,没有真情,只有赤裸裸的金钱关系。因此他回到了家乡。他热爱荒原,对荒原有着深切的依恋。小说中描述了他砍荆棘的场景。“他熟悉的东西成了那些爬行动物和在天上飞翔的小动物,而且它们似乎也已将他吸纳为它们中的一员。蜜蜂在他的耳边嗡嗡飞翔,带来了一股其乐融融的气氛。”这里所有的动物都被赋予人的生命意识,在克莱姆的眼里,荒原生机勃勃,到处充满了生命力,他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一切,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他是真正的荒原之子。荒原生活还带给他心灵的归属和平静。克莱姆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巴黎的长期生活所带给他的那张苍白的脸,以及脸上开始出现的岁月和苦思所留下印痕,已经不像他刚回来时那样明显了,因为大自然赋予他的勃勃活力和强健体魄已经重新显出了它们的本色”。他融入大自然,慢慢恢复了活力,生活的激情在他心里复苏了,这是大自然的力量使他的精神得到了洗礼,大自然是他精神的庇护所和心灵栖息地。
  小说中还描写了韦塞克斯的土著居民与自然内在节奏相呼应的心灵和谐生活,如文恩、托马茜。他们遵循着自然规律生活,他们所热爱的自然赋予了他们勇气、力量和理性,当他们面对磨难时,内心始终是平静、安宁的。这是哈代心目中所期待的理想境界。他呼吁人类回归自然,重新构建与自然的和谐、平衡关系。
  从生态批评的角度来剖析《还乡》,深刻感悟到哈代通过对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和精神生态的描述,批判了人类中心主义导致人与自然关系的失衡,工业化进程造成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以及人精神的扭曲。同时,哈代认为人与自然是紧密相连、不可分割的,所以人类必须崇尚自然、回归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作者的生态智慧在当今生态危机的时代无疑给我们提供了深刻的启示。
  基金项目: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青年基金项目。
  注释:
  ①瞿世镜:《伍尔夫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594页。
  ②鲁枢元:《猞猁言说――关于文学、精神、生态的思考》,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年版,第274页。
  参考文献:
  [1]雷毅,深层生态学思想研究[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1.
  [2]鲁枢元,生态批评的空间[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3]王诺,欧美生态文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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