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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师新读 找寻·突围·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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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德勒在《儿童的人格教育》中提出了几个主要的观点:
  1. 整体人格存在于每个人的内在之中。每一个体代表了人格整体性和统一性;同时每一个体又为其整体人格所塑造。
  2. 自卑与追求优越是人格形成的内驱力。为了让超越自卑和追求优越朝着良善的方向发展,人格的发展必须符合社会发展的需要。
  3. 人们构建“整体人格”和“追求优越”并不是建立在客观现实的基础上,而是依据自身对生活事实的主观看法。换言之,不是客观事物而是对客观事物的认识决定了人们的行为。
  “每个人都根据他自己对事物的看法来塑造自己”,这句看似平常实则关键的话,是一把打开阿德勒人格理论的钥匙。经由这片钥匙打开的门,可以隐约窥见自我人格显现的幽径。
  找寻:源自自卑
  某个冬日,校园里一角,一个小女孩,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棉袄,看着其他同伴快活地玩着各种各样的课间游戏。一个老师走过来,撂下一句话:“看这身衣服,够脏的!”小女孩分明感到老师说的是自己,连忙不好意思地转身躲进教室。从此,她再也没有穿过那件棉袄。
  这个小女孩便是幼时的我。不知为什么,近来总是不止一次地想到那个情景。那应该是我上一、二年级的时候吧,在乡村里那座高高的山坡上,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学校里。不知从何时起,那个孤独、自卑、敏感的小女孩形象,仿佛成为生命中的某种镜像,随着岁月的迁移,渐渐演变成一种习惯站在人群外看人群、习惯一个人行走的生存姿态。
  写这段文字的我,已过而立之年。无疑,那时的我,正走在“超越自卑”的路上,而“孤独、自卑、敏感”本就是同义词。我的自卑源自哪里?
  我生在農村,是家中长女。父母为了改善生活,在我五年级时便带着弟弟去大城市打工谋生,我便成为最早的留守儿童之一。追溯我的童年,不够好的家庭经济条件,尽管不缺少父母之爱但却因父母无意识地忽视而导致关爱匮乏的童年生活,当然还有敏感的天性,这一切造就了一个自卑、怯懦,却自尊心很强的我。
  有两件事情我始终记忆深刻。一是六岁上学前班时,因为不懂规矩,上课讲小话,被老师写到评语里。回家父亲看了,劈头就是一巴掌,火辣辣的疼,我默默地躲到一边流泪。那是我第一次尝到了被羞辱的滋味。
  五年级时,我进入了一所新学校。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里,我敏感的心感受到新老师新同学态度的漠然和边缘化,于是暗暗发奋。一次语文家庭作业,老师要求用提示语的三种不同形态写一段话,在当时,这个题目很有挑战性。我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边走边构思,回到家里,一份满意的作业很快完成了。凭这份作业,我获得了老师的大加赞赏,从此我在班上一鸣惊人。大家开始对我刮目相看。
  自那以后,我发现,我的学业也好,工作也好,很多方面都复现这类似的模式——我不够起眼,不够醒目,但我总会以与众不同的表现来证明自己,让自己一点点树立自信,让那个有点落落寡合、自卑怯懦的小女孩,一点点地走到人群前面,一点点地获得他人认可。
  这或许便是阿德勒所言的“整体人格”。阿德勒说,大约在5岁左右,一个人对世界的观念通常已经确定和固定下来,并在今后的发展中保持着大致相同的方向;他对外在世界的感知基本保持不变;他受制于自己的观念,并不断地重复他原初的心理机制和产生于这种心理机制的行为。因此,阿德勒非常重视外在环境对儿童的影响。他认为,作为孩子的父母,不仅有责任教育孩子阅读、书写和做算术,还要为他们创造一个健康成长的心理氛围。
  或许是天性,或许是小时候家庭环境使然,也或许是从小接受的教育潜移默化的影响,“ 我从小就很要强。小时候在农村,和伙伴玩游戏,特别想赢那个城里来的女孩,可越是想赢,偏越是赢不了,便一直耿耿于怀,长大了偶然再碰到她,心里还憋着一股劲,仿佛要证明自己的不甘示弱。”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几乎成为我成长的信念。所以我特别能体会《红与黑》中于连的拼劲,他不甘于命运的安排,努力往上爬,不断同命运抗争的姿态,给我以深深的触动。
  突围:寻求超越
  关于我的从教经历,我曾写过大篇幅的文字,或描述,或分析,或反省,或批判。总体上,我把自己经历的学校生活定位为 “不顺”,和一种“不顺”之中的“挣扎”。现在看来,这种所谓的“不顺”,其实是把自己放置于一个假想的所谓“顺”的背景之中,并以此作为参照来观照自身,才得出所谓“不顺”的结论。其实每个人的命运并没有绝对的相同,作为属己的存在,本没有什么“顺”和“不顺”,就算有,也只能适用于他人的评价。对于我而言,有的,只是对自我的永不满足。
  多年后,再读这些文字,那个不断自我纠缠又不断自我突围的我,留下的撕扯、颤栗与苦痛的记忆,一直未曾远去。
  自尊和自卑就像一枚硬币的正反面。我一直是个乖乖女,从小就很在意他人的看法。在那所连初中都很有可能考不上的乡村小学,在没有父母的陪伴下,我一直保持着遥遥领先的成绩,并顺利升入乡中学。初中三年,寄居在姑妈家,清贫、简单、刻苦,过着几乎是苦行僧般的生活,我竟然成为全乡六个幸运儿之一,考入了湖南省第一师范。然后,入学、就业、结婚。虽然期间家庭遭遇变故,并陷入长达十余年的黑暗,但平心而论,我个人的发展可谓十分顺利。然而,我为什么却从未感受过真正的快乐呢?做得好,似乎是应该;做得不够好,却是罪过。这又是为什么?
  人是生活在意义之网中的动物,假如没有对自我的追寻,没有对生命意义的拷问,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可问题是,何谓生活的意义?
  无疑,为了超越自卑,为了摆脱不满足,为了让自己更好,我一直在找寻,一直在试图突围。
  我一直很努力,很勤奋,但自身的一些局限又使我不断遭遇打击与失败。于是,奋斗、改变、出离几乎成为我的生活常态,细究其实就是“自卑——追求优越——新一轮自卑——新一轮追求”的不断重复,很长时间我的生命状态一直就沿袭着这样的模式推进。   按照阿德勒的理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曾有自卑,适当的自卑是有益的,它能促使人不断前进,从而超越原先的自我,让自己不断进步,从而获得优越,消解自卑。当自卑走向过度、过分,则成为“自卑情结”。自卑情结是一种不健康的病态心理,这种心理会“促使人去寻求可以轻易获得的补偿和富有欺骗性的满足”,或是陷入一种“自卑——超越——自卑”的怪圈。
  读到《所有的自卑,可能都源于这个惯性思维》这里,我发现自己似乎也掉入了这个怪圈:以为外在的优秀可以补偿内心的自卑。于是,我便总是不断找寻,希冀遇见那个“更好的我”。我不断努力,过得那么辛苦,那么累,但却依然迷茫。
  因为,何谓更好的我?那个更好的我在哪里?
  和解:重塑自我
  四十岁后,我的微信签名改为“重新发现理想”。我并不十分清楚我的理想是什么,最近也常常思考王阳明先生所说的“立志”。我很遗憾,一直在混沌之中盲目前行。好在一切还不算太晚。我经常想起跟学生上的一节群文阅读课《我是谁》,课的最后,我让孩子们用一分钟时间闭眼冥想,然后说出对“我是谁?”的回答。孩子们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只记得他们认真、庄重的神情,以及或自信或真诚的表达,不由得让我当场落泪——我陡然意识到,开启对自我的认识与思考,这不就是作為一名教师,更是作为一个人的一生的使命吗?
  随着生命进程的不断推移,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随着经验的一点点累积,我渐渐用失误与失败悟出了一些属于自己的生活道理。为什么是属于我自己的道理?我越来越觉得,懂得很多道理却过不好这一生的人比比皆是,因为那些道理可能大部分都不是他自己悟得的,而是从书上、从他人那里间接获得的。因为没有经历失败与挫折,没有与生命发生关联,所以这些道理始终是外在的。这所谓的“懂得”,其实只是知道而已,并不是真正的懂得。真正的知,乃是与行合一的。即知行合一、知行本一。
  《所有的自卑,可能都源于这个惯性思维》文中的“核心自我”“真正自信”“自信”“自我”等词语有些似是而非。其实所谓糟糕、不良的“核心自我”之类,也就是阿德勒所言的“自卑情结”,拥有自卑情结的人,外在的优秀不等于真正的优秀。然而做到了真正的优秀,自然就能拥有真正的自信。
  什么是真正的自信?阿德勒十分注重培育儿童的勇气与自信。“教育者最为重要的任务,或者说神圣的职责,就是确保每个学生不会丧失勇气,并使那些已经丧失了勇气的学生通过教育重新获得信心。”因此,他说:“一个正常的、富有勇气的儿童能够弥补一切。”因为,拥有勇气和积极向上的姿态,能够促使人们不断超越原有的自我,并获得优越。“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相互关联,并形成一个有机的不可分裂的统一体。这个统一体是不可分割的,直到这个统一体被发现有缺陷和新的统一体重建为止。”
  无疑,阿德勒关于“自卑与超越”的理论是自洽的、完备的。但我疑惑的是,这个整体人格的发展是否有终点?或者只是一段没有终点、没有绝对目标的旅程?理想永远在彼岸,而追求人格的完美永远只是行走在路上?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不管怎样,总觉得有些令人遗憾。或许这便是阿德勒的思想局限所在吧。
  从自我的经历中,我发现,所有的那些找寻、那些改变与突围,都是暂时的,因为我所追寻的那个“更好的我”,我并不知道在何方,因而只有不断行走在追寻的路上。所以,总是有迷茫,总是有不满足,总是要寻求进一步的改变。
  所幸,在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中,我寻找到了这安身立命的精神力量。那便是王阳明先生的“致良知”。何谓“良知”?任情任意,只是认作良知,不是本来良知。反观自我,一直是认作良知,于是做了很多错事。“依得良知,则无有不是矣”,因此,必须识得真良知。
  偶遇王阳明,偶遇“致良知”,我的心境慢慢变得澄明,我觉得似乎找到了一直要寻找的东西。这个东西,便是“破我执”,如何破除私心,达到良知澄澈的状态?还是要去力行“致良知”。通过学习,我认识到,致良知之心需诚切、专一。人情物理与良知不可看作两回事,只有在事上磨,并在做的过程、行的过程中时时处处反观自照:良知是否蔽塞?是否通透?只有惟精惟一,真切笃实,明觉精察,方能真正体认良知。
  因为“致良知”,我慢慢开始走一条返回之路,尝试返回心灵的原初状态,并与自身达至和解。
  探寻何谓教师,即是思考作为人的意义。教师这个职业,是一点一点做出来的;而成为人的志业,何尝不是这样呢?
  我还在继续努力,但似乎不再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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