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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高贵的意象放逐灵魂的忧伤与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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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于陈小平放逐身心的诗性诉求和与之相匹配的在诗歌创作中经常出现且具有重要指征意义的词语,我认为围绕“意象”这个重要但并不过气的诗歌主体表征来分析他在创作中的演进不失为一种明智和有效的方式。本篇仅就诗人陈小平诗歌中那些反复出现的代表意象, “死亡”“飞鸟”“雪花”“神祗”进行解构,并以此作为研究陈小平诗歌文本的重要路径,让读者能够更加深入地介入到他的诗歌“森林”中去。
  死亡意象
  古今中外众多诗歌文本中的“死亡”意象均无一例外地指向“死亡”的“大面貌”(如我国唐宋时期的征战诗,近现代以来海子、波德莱尔等人的诗):大时代、大背景、大人类、大范畴、大影响……它们共同统一为诗歌题材和主旨上的“大”象征,陈小平诗歌中的“死亡”意象,则集中体现为“小”——人性中个体近乎平常、安静且紧扣自我的“小”“死亡”,而正是这些“小”但活跃着生活气息的生之谢幕,毫无隔膜地打动了久已习惯于波澜不惊的我。
  《诗,或者理想》的死亡意象的生发载体来自“理想”这一精神观念,并由“理想之死”完成对生存状态的延伸和拷问,全诗富有张力的“及物”陈述和艺术渲染,使得小我命运在社会大环境下的抽样检查更加充实、可信。同时,阅读这首诗所产生的经历认同和思想认知,也让我潜意识里把它当成诗歌中的《命运交响曲》而予以优渥对待。诗中有多达10个象征死亡意象的词语在案:“死了、消失、灭了、黑色、香消玉殒、夕阳、灰飞烟灭、黑暗、灰烬、熄灭”,更让本诗成为一幅超验的“死亡”画卷,也令个体的小我“死亡”折射出纷繁的社会世相。如果说《诗,或者理想》一诗中还有“它们”作为“死亡”意象的背负者,那么,在诗歌《现在,是风在吹》中则完全由“我”来完成对“死亡”意象的练习:“……中年或老年,在午后,二点三刻/挣扎,没有声音。寂静,漫过额头/那些安慰过我的神,已显得过于衰老……”。正因为“练习”的主角是我,是以诗中的“死亡”预设者是真正的小我。被风吹走的白发和树叶、沉睡在石头里面的影子,都是诗人在现实生态中呈现出的精神状态的镜像,这些被串连起的死亡意象,并非显示诗人是一个焦虑的“厌世者”,正好相反,通过“白发”的量词“一丝”“叶子”的量词“一片”这样的“小”界定充分彰显诗人对生活的关注、不舍和热爱。
  雪花意象
  陈小平从雪花的既梦幻又现实这一诗性特征介入,使雪花意象有了深邃的延伸。
  啊,夏天来了
  我看见落叶和尘土
  重返树梢
  我看见
  坦克碾过蔚蓝的天空
  飞机躲在衣橱里哭泣
  我看见去年的雪
  还在刀锋上燃烧
  ——《小豆的夏天》
  这是一首很有硬度且极具肌理效果的诗作,而恰恰是“雪”这一意象的出现,使这种硬度和肌理更趋完美,也使得诗人诗歌文本中对“梦幻和现实”的表征更趋完美。由夏天看见去年的雪,在刀锋上燃烧,这样有着天赋性和跨度的想象和表达,就能获取读者对文本的高度认同。一首短小、深刻、独特的佳作如此诞生,而让全诗活起来的“雪”,自然成为了当仁不让的诗之龙眼。另外一首诗,标题即以《雪》命名,雪花意象贯穿全诗:“一场雪,突然抵达/死亡和爱情,如水的女人/让渴望栖息在寂静的枝头……雪山之巅,霞光万丈/圣洁成了唯一的贡品/那种诱惑,是刀锋上的盐……”。在这首诗中,诗人仍然延用“雪花”意象来表征其所执着的“梦幻和现实”的写作诉求,“雪”既是“梦幻”的预言,也是“现实”刀锋上的盐。
  对诗歌意象的发掘,已经让陈小平的诗歌形成了有一定辨识度的风格体系。从狭义上来说,“雪光”成就了他的诗歌之光,而法国诗人伊夫·博纳富瓦的诗《雪》中写的“这个黄昏因为有雪/而有了更多的光”,正好作为其形象的引证。而他的其他诗作诸如《如你所爱》《车过雪山》及新作《梦境十三》中,對“雪花”意象的植入,也无一例外地游走在梦幻和现实之间,并完成它们独特而永恒的使命。
  飞鸟意象
  “借鸟寄情”是古人咏唱时惯用的一种比兴手法,早在《诗经》中就有大量的鸟类描写,到唐宋诗词则更是如此,由于其独特且丰富的象征意蕴,可以说飞鸟意象贯穿了整个中国诗歌发展史,当然也包括现代诗歌,像闻一多的《孤雁》、牛汉的《鹰的诞生》、孟浪的《这一阵乌鸦刮过来》都是对不同形象的鸟的象征寄托。陈小平的诗中有多种动物意象出现,其中“飞鸟”意象最为常见。
  我在下榻的酒店前俯下身
  捡拾你扔在我脚掌上的欢笑
  你的长发飘飘如群鸟掠过
  如雪
  雪一样孤独,在旷野里撒欢
  又如花瓣将我一片片抛撒
  ……
  这首诗一开始给人以男欢女爱的流于滥情的印象,但读到后来我发现并不如斯,它的进程就如一部惊悚片,前奏的明快浪漫和结局的凝重深刻所形成的巨大反差,令人窒息。诗中“群鸟”“群鸟之翅”这种虚拟意象的植入,同“长发飘飘”“慵懒而厌倦的乳房”的具象物状形成了精神上的比对和剖析,从而加深了诗人对自由和爱情的困惑以及对独特多舛的人生经历锻造而成的对独立人格和情操坚守的信奉和思考,也令“我将在黎明前完成众目睽睽的排练”这种生死拷问拔起到一个新高度。
  《山居》《看云》《故居》《梦境之八》中,都有较为饱满的“飞鸟”意象的表达。这也是上文中言及的他的诗歌中较为偏爱的意象代码,对一位饱经磨砺但又极具真性情的诗人来说,“飞鸟”所代表的高贵、自由、灵动、虚无、浪漫,代表的鸟瞰和穿透一切的犀利,正是作为诗人的他所诉求的。可以说,唯有天空的高远才是他放牧理想之地,而“飞鸟”,自然成了他的身份标配。
  神祗意象
  陈小平诗歌中的神祗意象不是被神秘化的,或者根本没有直指哪一位神祗,只是一个代表性符号的表征,或可以说,并没有哪一宗神明能高置于诗人的内心之上,诗人信奉的是现实和自身,他相信客观世界并无此物,并通过强调自身的在场,反衬神祗的不在场。因此,从陈小平的诗歌文本中,我发现了由“神祗”意象生发出的另一向度,那就是他的“轻神”观。而由社会主流的“敬神”到个体“轻神”的演变,说明每一种信奉观的形成,都和特定对象的特定生存经历及认知半径分不开,因此,诗人陈小平的“轻神”观,也是其识人阅世的真实表达。下面,我仅就他的诗歌中关涉到“神祗”意象的部分作粗简分析。   《拂尘》是一首具有“大诗”气象的诗作,它的“大”主要体现在题材、诗旨和诗质上,全诗并不长,寥寥数行,就对“人神”这一宏大的社会主题的某一横切面作出诗性的表释,并达到较高的艺术水准;这也是一首标准的“去神化”的诗歌,全诗在不断的破与立的辩证中发展,由“破神立人”:神和仆人、神和孩童,到“破神立物”:泰山(神的喻体)和羽毛、神和拂尘,来重返某种深刻、尖锐的现实主义。这可以看作是陈小平对现实生活的亲历与彻悟,在这里,作为传统高贵意象的代表符号——“神”,即被赶下神坛,并用来同各种“身份”较低的物象作类比、反衬,从而抵达诗人所要树立的“人即为神”和“人大于神”的立论。诗歌的标题“拂尘”是一个意向性极强的指代词,为全诗界定了一个充满宗教色彩的特殊氛围,喻指人神如尘,不过是时空历史中的微小存在。一切造神、重神、宗神的虚幻的精神加持最终都会被残酷的真实所摧毁。
  诗歌《神谕》同样延续了诗人的“轻神”观,虽然全诗除标题之外没有出现一个和“神”相关的意象词语,却并不影响其所是,诗中多处悖论性的写作,诸如:“呼吸化作青烟”“走在时间之前”“死了却没有真正消失”等,构成对“神谕”意象的质疑,并以“满世界打滚的孩童”来完成对“神谕”的轻视和否定,也是诗人对现实生活进行的观察和勘问,最后以“朝露”回归自然和物质,回到真实、具象的物我世界,而不是虚无、荒诞的神化世界。同时,诗人又流露出对未来的担忧和不确定性,毕竟,再美丽的露珠也是会干涸的。
  陈小平诗歌中的死亡、雪花、飞鸟、神祗意象呈现出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都存在广义上的宗教感,具备宗教形质。虽然陈小平在其诗作中曾表现出某些“轻神观”,甚至像波德莱尔说的我的全部的宗教是经过乔装打扮的,但那可以看作是单一诗歌主题的需要,并不影响其整体的带有宗教倾斜的写作信仰。他甚至在以宗教的视觉看待万物。这样的陈述也符合陈小平对生命哲学的认知,并由这些意象构建了他的理想国。他所有诉诸文字上的内容,都是其为之付出的对信仰和生命科学的探索和实践。另外,任何写作个体离不开自然和社会,只有通过对这两者的有效介入,才能较好地对写作者的文本有进一步的理解和发现。将这样的一个认识作为深入解读陈小平诗歌的入口,自然也是合理和必要的。
  附:陈小平的诗(二首)
  如你所爱
  我在下榻的酒店门前俯下身
  捡拾你扔在我脚掌上的欢笑
  你的长发飘飘如群鸟掠过
  如雪
  如雪一样孤独,在旷野里撒欢
  又如花瓣将我一片片抛撒
  我无法装扮自己,如你所爱
  你的眼神,你慵懒而厌倦的乳房
  反射出我全部的真诚与无奈
  我已学会用左眼埋葬死亡
  用视力尚存的右眼辨识真伪
  我将在黎明前完成众目睽睽的排练
  现在,是风在吹
  我从午后醒来,已经二十年,或三十年
  我曾无数次试图纠正
  造物主强加给我的荒谬和不公
  中年或老年,在午后,二点三刻
  挣扎,没有声音。寂静,漫过额头
  那些安慰过我的神,已显得过于衰老
  现在,是风在吹,吹着我的等待
  吹着我的孤单。吹走我头上的一丝白发
  像从一棵大树上吹下一片叶子
  这样
  我会愉快地感知,在死去的那刻
  我将作为谁。而我的自我还未诞生
  或许,一个人可以活到那样的年龄
  当他与你迎面而来,他会对你说
  我已原谅了你所有的过失
  可如今,是風在吹,吹过我的昨天
  我的记忆高高地站着
  我的影子,已沉睡在石头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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