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胡雪岩故居的私家园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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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胡雪岩故居称之为中国清代第一豪宅，其内的园林对空间和整体布局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尤其是“芝园”的造园艺术，有它的独特之处，是江南园林又一代表。
　　关键词：故居；私家；园林
　　Abstract：：The Former Residence of Hu Xueyan is regarded as the most luxurious mansion in China during the Qing Dynasty（1644-1911）. The garden architecture of the mansion plays an essential part in the layout in space and the whole residence complex. In particular，the Zhiyuan Garden，with unique features in garden-making technique，is another example of gardens in Southeast China.
　　Key Words：former residence；private； garden
　　胡雪岩（1823——1885），名光墉，字雪岩，杭州人①，出身市侩，后在浙江巡抚王有龄的扶持下，自办阜康钱庄，因力助左宗棠有功，受朝廷嘉奖，加布政使街，赏穿黄马褂。其鼎盛时，经营钱庄、粮食、房地产、典当、军火、生丝生意，后又创办胡庆余堂国药号，成为富甲一方的红顶商人。
　　胡雪岩故居建于同治十年（1872），占地10.8亩，建筑面积5815平方米。故居于光绪二十五年（1899）抵债给刑部尚书协办大学士文煜，1911年为国民政府接管，20世纪30年代为蒋氏收购。
　　故居整体建筑富丽堂皇，建筑构思巧妙，并选用了大量的紫檀、酸枝、楠木、银杏、南洋杉、中国榉等高档木材营造住宅，并有不少精美的砖雕、木雕、石雕、堆塑、彩画作品。胡雪岩故居是一处优秀的晚清建筑，堪称“神州文化瑰宝中国第一豪宅”②。
　　胡雪岩故居的营造距今已有126年了，1999年经过了“原状”修复。但人们对它仍有一种新鲜和神奇感，说明规划设计者及主人具有高超的文化艺术修养和强大经济实力。
　　胡宅全院的三个区域在设计规划中，既严肃又活泼。主轴线上的轿厅、照厅和正厅既继承了中国传统建筑的营造方式和礼制，比较规范，但又不是完全的墨守成规。如为了体现封建保守的藏而不露及风水上的需要，把正门设在非主轴线上，让人们一时看不到胡宅气派十足，富丽堂皇的主轴线上的各进建筑。还在主轴线上对称的建筑构件中作一些不对称的变换。设计者在主轴线的后花园上也花足了功夫，其内有园林，有小桥流水，有假山溶洞，又有斜廊、亭台、花厅，还有碑刻、石雕等等，在这座后花园中创造了一步一景，处处是景的效果。同时，也充分体现了主人对中国传统思想、礼教的接受及对其灵活的改革和运用。
　　东侧的生活区又与主轴区的规则不同，设计者在这个区域利用巧妙的变换，建成几个既自然又紧凑，既互不干扰又有联系的院落。在该区的规划平面中，根据各自建筑的功能及追求自然情趣的需要进行了不对称的布置。因此生活区内房屋密集，整个区域转弯抹角、小中见大，难怪观者喻之为“迷宫”，使人觉得别有风味。在环境布置设计中其整个格局则较自由，且多变化，力图摆脱束缚，寻求人情味的生活乐趣。我们可以看到，庭院空间尺度较小，建筑大小、高低错落有致，同时采用天井、砖雕、石刻、碑石、堆塑、彩画、游廊、水榭、假山、亭子、水池和阳台等布景，形式独特、布置得体，加之富有变化的建筑，使整个居住生活区的景观巧妙穿插、互为补充、互相渗透、虚实交融，很有层次地在人们面前展开。这种成功的布局设计真是十分难得。
　　西区内的“芝园”，它体现了江南园林的风格和体系，然而又不同于苏州私家园林的书卷气，其具有富贵享乐的南宋遗风。芝园是胡雪岩故居内的园中之园，它是该宅最大，最讲究，最神奇，最漂亮，最赋有创造性的院落。为此，我们主要谈谈芝园的艺术与创造。
　　一、芝园概况
　　胡宅的西区为独立的园林——芝园。镶嵌在圆洞门上的“芝园”匾额，是清同治十一年（1872年）李世基题写的（图一）。“芝园”的涵义据传有两种说法：一说是为纪念父亲胡芝田，胡雪岩用“芝”命园名。二说是芝园的设计师是一位皇家造园高手，因他的名字叫尹芝，故以名園。对于胡雪岩的父亲为胡芝田，实存质疑，从杭州龙井村胡雪岩祖父母的墓碑看来，胡雪岩的父亲为胡鹿泉。从目前的记载和有关文史档案也未发现胡鹿泉有什么其他名字。尹芝造园一说，据传当年胡宅造好芝园后，不合胡雪岩心意，决定重新建造，为此特聘请设计师尹芝。尹芝，同治年间湖北人，学问渊博，精通六艺，曾为京师王府门下的清客，凡王爷治园，山林花鸟皆是他一手布置，因其作品精巧绝伦而名重天下。尹芝为芝园花费了许多的心血，绘制了四五种图式，但仍不合胡雪岩心愿，最后尹芝住在灵隐寺飞来峰多日而汇成新图，胡雪岩看后大喜，并请来杭州湖墅杭派叠石师傅魏实甫等人，花费了八万两白银按图重新营造了芝园。因此，有人称芝园为“擘飞来峰一支，似狮子林之缩本。”
　　芝园占地面积1342平方米，主体建筑为坐南朝北的三开间二层楼“延碧堂”，因其建筑都用红木材料营造，又称“红木厅”（图二），厅的两侧有天井，并各凿水井一眼，出厅南入临水露台，可观赏全园山水景象，由于处于逆光角度，景象显得含蓄幽深，因而，近台水面所映衬的对面叠石大假山上连绵不断的阁楼、轩榭有如人间仙境。露台东侧有小桥直通沿芝园东墙而建的走廊，出走廊东门可入照厅天井，过东门往南，有爬坡廊通向大假山。
　　大假山建于芝园的南面，山上正中建坐南朝北的二层建筑四照阁。四照阁又称“荟锦堂”（图三），当时在楼上凭栏眺望，南可见钱塘江，北可望武林门。
　　四照阁东侧有坐南朝北四开间的“影怜院”，据1903年《胡雪岩外传》说，影怜院中间也不用分间，两边云石砌墙，嵌了两大块金边大镜，可有八尺多阔，五分多厚，是英国的一位钦使送的。两面镜互相激映，一层一层的也数不出有多少层次。再居中悬着一架十三层的水法塔灯，是在日本定做的，府里共有三十余架，因地方大，挂着也不留意，此地有了这两面镜好看。况这灯又全是湖色洋瓷描起水法龙条，上面擎着灯、下面坠着瓷做的铎，风吹起来，满园子只听得琳琳琅琅的响着，真便是王宫后院也赛不过此。现有的影怜院在室内两侧 　　山墙上各嵌一块大镜，居中悬互映照，确实别有趣味（图四）。四照阁西侧有坐南朝北二层五间开、进深只有一米多的“泠香院”（图五）。
　　这组建筑下的大假山内，有高低不同的洞隧四通八达，洞内不仅凿有水井和小池，还有多处题刻和嵌碑，平添了文雅苍古的气息，真可谓“山中有洞，洞中有池，池中有井”。在洞内的西侧“云路”处又凿一井，这样多的水与井，应是出于开发水源的考虑，以保证园林中山水交融的传神景象（图六）。假山内的洞隧可分为4个洞府，洞口分别题刻“悬碧”、“皱青”、“滴翠”和“颦黛”，4个洞的风格刚好与“瘦、漏、皱、透”四字相吻合。这组艺术地再现了自然界喀斯特溶洞的石山作品，应是国内古典园林中规模最大的一个。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么大的空间的溶洞假山顶上还分别营造座3座建筑，而且其中两座是二层楼，说明大假山的基础是作过精心研究和设计的。
　　芝园北部有“锁春院”一组花厅。锁春院又称“花厅三”，坐北朝南，为三开间两层建筑。红木厅西北又有题作“洗秋院”的楼阁式花厅小院，作为从体空间。洗秋院又名“花厅四”，为座北朝南的三开间两层楼。厅前小院西侧建有扇面形亭——“绿梦亭”。东出洗秋院有曲折的贴墙廊桥连接依故居西墙而建的牌楼式楼阁——水木湛华（图七）南侧连接通往大假山的爬坡廊。
　　芝园中央布置象征湖泊的大水池，水池东北角有荷花池，东南有洗药池（图八）。值得注意的是，三池的水看似相连，其实并不相通，而且水面高低也不同。水池西部建造三孔石拱桥，桥上设二层重檐八角亭而成为亭桥的形式（图九）。亭桥两侧有折桥相连接，北可到红木厅露台，南可达大假山。假山的西侧高架一座石造扑凉台，气势峻峭，颇有仙气，这种景象为其他私家园林所未见。
　　芝园为山水园林，主体景象构图以水为中心，水中布置亭桥一座，四周布置密集的亭台、楼阁及假山，层次丰富，景象出奇。作为胡府园林最精华的部分，它与江南园林的风格和体系是一脉相承的，并又很好的反映了富丽的杭州地方风格。
　　其建筑多施刻镂、纹彩装饰，呈富丽的杭州地方风格。园内以山水景象为主题，使水面与空间相互渗透、似分似连，岸上的景色倒映在水中，既加强了岸上景物的视觉冲击效果，又呈现出对称式的完善构图。站在亭台，既可临水观鱼，又可凭栏邀月。因此“芝园”是以湖泊型水池作构图中心的。滨湖四周筑成曲折的石梁、石堤、折桥、纤桥、亭桥、廊桥、楼阁、复道和游廊。园中主体建筑按照江南园林的常规布局，西侧墙廊桥连接的牌楼式小楼“水木湛华”进深只有2米多，它与进深1米多的冷香院同属布局的需要，楼上、楼下都没有实用功能，这种处理方法是江南园林常用的。“芝园”内高者为山，底者为池，依山筑楼阁，临水建亭厅，十分自然。再相应配廊房，植花木，点山石，置园径，成处处是美景的构图。在处理好这些平面的同时，又顾及立面竖向的效果，包括建筑物的体量，用材的选择及屋顶、假山和树木轮廓的变化等，使其有对比、有节奏，形成空间景象的起伏。
　　江南的园林，尤其是私家园林建筑在清代应属兴旺发达时期，其私家园林往往集中在扬州和苏州两地，这些私家园林已被视为江南园林的代表。
　　据记载南宋时的私家园林就很发达，明清时也有不少名园，但由于各种原因，杭州至今遗留下来的私家园林十稀少，这是一大遗憾。位于杭州西山路上的郭庄现已改变了不少，已很难完整体现杭州私家园林的特色。胡雪岩故居与苏州拙政园、网狮园等相比不仅其范围大小不同，而且胡府还有大量的居住和接待功能，园林不属主体，故胡雪岩故居“芝园”的园林布局不同于江浙各园，更不同于一般造园，确有它独到处。“芝园”内的造园艺术在挤而不乱，错落有致中冲破常规，与众不同，并充分体现杭州地方特色，是江南地区造园的杰出代表。
　　二、水池引水与排水的设计和创造
　　修复胡府时我们对胡雪岩故居的几座水池都进行了修复清理，发现在水池驳坎壁内部（驳坎采用太湖石叠砌在池内壁，湖石后又采用青石板平贴在这些洞的壁面）有排列整齐的半圆洞。这些洞好象隐蔽在水池驳坎的壁内，高度略低于驳坎，但要比驳坎深。半圆洞直径均为0.1米，深约1.55米左右，采用黄泥（一种黏土）制成（图十）。从这些半圆洞的整体形状看，应是用预制好的半圆形棍棒作模子，不等黄泥干透把模子抽出形成的半圆洞。这种半圆洞别处不多见，在我们打开部分的这些半圆孔发现每个孔内都有积水，水质清澈。笔者认为主要还是起引水和排水的作用。
　　胡雪岩故居的地势特高，至今还比宅外的马路地坪高1米以上。杭州明清時期的建筑，尤其是民宅都低洼易积水，一般比室外低10～30厘米。象胡雪岩故居这样比宅外高这么多的，实属少见，虽然高差很好的解决了雨水的排放问题，使宅内保持干燥，但要想在地表蓄水却遇到了不少的麻烦。宅内水池共计7座，除大水池底部用铜皮外，其他水池底部都采用石板铺砌，壁面用石块砌成，并采用了当时黏韧性最好的枭浆石灰作粘结剂嵌缝，特别是壁面水位线以下，更是大量的涂嵌枭浆石灰，但时间上还是解决不了漏水的问题。在营造水池时，设计者也考虑到为防止渗漏将池底部完全封住的同时，地下水涨高时也会无法向池内补水，遂采用在池四周设众多半圆洞，当地下水丰富时可通过这些洞孔从石块驳成的池坎上端渗流入池中。其实，由于宅内地势高的原因，地下水很难有这样高的水位，恐怕这些半圆补水孔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为了获得水源，在芝园的三座水池旁，都打有多眼水井，当年水池的水应该是由这些水井提供的，总之，胡雪岩故居水池盛不住水，是设计中的一个大缺陷。
　　当然也不排除这些半圆洞还有以下的用途，即一旦遇到霉雨季节或大雨时水池也有可能满出池面，当水位满到一定的程度时，在水池壁部上方的半圆孔，利用与宅外地坪的高差，可以有效的起到调节溢水的作用，这种设计在国内园林中绝无仅有。
　　三、芝园大假山
　　芝园大假山是故居最重要的景点之一，按《胡雪岩外传》说法，是设计师尹芝苦思冥想，反复设计出来的。考察大假山，有关的路径、洞穴等应当说还是颇似杭州飞来峰的。大假山通面宽35.5米，正立面朝北，分别自东而西筑叠滴翠、颦黛、皱青和悬碧四个洞口，洞内有高有低，四通八达（图十一）。这四个洞以“滴翠”为最高，好似龙口。洞内峭石立四壁，壁面镶嵌王阳明等多块名家法帖。洞内水池一半露天，水从前后山顶流落，水质清澈，夏天更是特别清凉。在“滴翠”洞内的西侧有洞口和小径，小径与水池相接处用湖石砌叠三级踏道。夏天炎热时，可从此处走下冲凉、嬉水。西侧最尽端是“悬碧”洞，进洞不多几步，可见一口井。井的上方有“云 　　路”两字，向左拐是弯弯曲曲全用假山石叠砌的长长洞穴通道，正像是用岩石做成的长廊。
　　在大假山悬碧洞内“云路”石匾旁，砌叠一块30.5×56厘米的法帖。内容是：
　　龙口岩“峭石立四壁，寒泉飞两龙；人间苦炎热，仙山已秋风。
　　洗药池：真人栖隐处，洗药有清池；金丹要沐浴，玉水自生肥。
　　练丹井：丹成神仙去，井洌寒泉食；甘美无伦比，华池咽玉液。
　　长廊岩：修岩如长廊，下有流泉注；山中古仙人，步月自来去。
　　金沙岭：攀萝绿石蹬，步上金沙岭；露下色荧荧，月生光炯炯。
　　王鸿绪临
　　王鸿绪，《清史》有传，初名度心，字秀友，江南娄县人，任《明史》总裁。
　　上述诗文，疑为清人王鸿绪临写赵孟頫的书法。因赵孟頫曾立碑撰文书丹，碑早失。此篇系江西三清山二十四景诗文部分。
　　从这首诗的内容分析，笔者认为大假山景观的整体布局，与飞来峰的自然景观还是不同的。胡宅大假山虽某些洞形、小道、台阶有仿杭州飞来峰，但主体还是依据赵孟頫写江西三清山中幾处景色的内容构思设计的。
　　大假山其上的影怜院、四照阁这几个建筑的柱子落脚处，恰恰正是假山的实体部分。可见，芝园的设计者在设计假山和建筑的过程中，已充分考虑了两者的受力关系，具有很强的结构设计意识。
　　总之，胡府“芝园”无论是假山、湖石、水池、水井、石拱桥、纤桥、石阳台，园林建筑中的长廊、斜廊及亭台楼阁等等应有尽有，五花八门，而主体的造园艺术，且挤而不乱、错落有致中冲破常规，与众不同，并充分体现了杭州地方特色，是江南地区造园的杰出代表。
　　注 释：
　　①清光绪《杭州府志》义引篇：胡光墉，字雪岩，仁和人（仁和今杭州）。
　　同治十二年（1873年）四月的《请赏道员胡光墉母匾额》折，光绪四年（1878年）三月《胡光墉请予恩施》折中都称其“籍贯浙江”、“浙江绅士”。
　　李鸿章在《李文忠公全集》奏稿十八中，为胡光墉请奖时说胡雪岩“籍贯浙江”。
　　清户部尚书阎敬铭在胡雪岩破后，于光绪十一年（1885年）十一月十二日提交奏请拿办胡的折子中提及：“查胡光墉籍贯浙江，出生市侩......”
　　杭州碑林现存的王坟碑、由胡雪岩亲自书写，此碑落款“光绪丁丑秋仲里人胡光墉识”。
　　胡雪岩在世时从日本购入几十口铜钟，现杭州分别在岳庙、虎跑存二口，浙江湖州铁佛寺有一口，其上线刻“钱江弟子胡光墉敬助”的题名。
　　李慈铭《越缦堂日记》记载：同治五年（1866年）丙寅四月二十三日言及胡事云：“张某，邑之大趄驵。庾申、辛酉间，与杭人胡雪岩操奇赢，各挟术相欺诈……”光绪九年（1833年）癸未十一月初七日云：”昨日杭人胡光墉所设阜康钱铺忽闭……”另：秦缃业、陈钟英的《平浙纪略》说胡雪岩是“杭州绅士”，陈云笙（代卿）《慎节斋文存》说胡是“浙江钱塘人”，王安定《湘军记》说他是“浙绅”，其中秦缃业、陈钟英还与胡雪岩一样亲身经历了咸丰十年（1860）、咸丰十一年（1861）太平军两次围攻杭州的事情，因此他们的记载是较为可信的。
　　②“神州文化瑰宝中国第一豪宅”2001年5月20号时任建设部部长俞正声句、原建设部部长现全国人大资源委员会常委叶如棠书。
　　（作者单位：杭州文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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