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高考历史中漫画选择题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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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分析和解释史料，是重要的历史学科能力。史料实证，也是历史学科的核心素养之一。在这样的背景下，高考历史选择题越来越多地使用史料。在各种史料中，漫画以其特有的生动性而受到出题者的青睞。在2017年和2018年的全国卷高考试题中多次出现。虽然在政治等学科中，以漫画出选择题已经相当成熟和普遍，并取得良好的效果。但是历史学科自身的特点和思维方法，要求我们对这种形式采取谨慎的态度。
关键词：高考历史 选择题 漫画
一
历史学是关于过去的学科。由于人们不能够直接观察过去的事实，所以需要通过过去的事实遗留下来的各种文本来认识过去。这些文本就是史料，是历史学赖以存在的基础，没有史料也就没有历史学。某种程度上说，史料，而非过去的事实，是历史学的研究对象，以至于傅斯年先生说“史学即史料学”。历史学对于史料的运用有两条基本路径：为特定的目的而寻找史料;对特定的史料进行解读。在高考历史选择题中，呈现的是第二条路径，考察学生对给定史料进行解读的能力。对于一条给定的史料，历史学家会从两个方面加以分析。首先，是史料的外部认识，比如：它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史料？如果是有意的史料（比如漫画），它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以怎样的方式传达给哪些受众？其次，是史料的内部认识，比如：它提供了哪些信息？是否真实？能否整合进已有的知识体系或与其他的相关史料互相印证？通过这两个分析，史学家得以认识该条史料的价值。然后，就可以对之进行解释，用它对原有的知识体系加以支持、修改、批驳或扩充。高中生做一道史料型历史选择题，虽然难度远小于史学家的工作，但使用的原理和方法是相同的，同样是运用史料实证的能力。
20世纪历史学发展的一个表现是，将越来越多的过去年代的遗留物当作了史料。如Paul Kirn所说，“我们把可以从中获知关于过去之知识的所有文本、研究对象或事实都称作史料”。[1]因此漫画当然可以作为史料。如果是研究19漫画的历史，那么Thomas Nast的漫画作品必然是重要的一手的史料。但在多数历史研究中，漫画作为史料的价值是有限的。现代形式的漫画（cartoon）兴起于19世纪，以夸张和幽默为特征，达到揭露、讽刺的目的。到了20世纪，漫画主要用于在报纸和杂志上表达政治评论、编者的观点以及社会的喜剧成分。2017年全国卷一的34题，2018年全国卷一和全国卷二的31题，所使用的漫画，又与西方报刊上的漫画有明显不同。它们的目的不是或不只是为了讽刺，而主要是为了宣传教育。它们属于宣传性质的漫画。
作为宣传品的漫画，可以反映当时的某些事实和创作者的态度，但作为史料的价值要远远小于官方的档案、新闻或私人的日记。因此，在高考中，要求考生根据宣传性的漫画来分析当时的历史状况，是不够严谨的。
二
2017年全国卷一的34题使用的漫画《又是斯大林格勒》，有明显的夸张讽刺风格，是典型的政治漫画。根据“又是”斯大林格勒和水电站的建设，可以推断该漫画反映的是斯大林格勒战役之后的苏联经济建设成就。再加上漫画中人物的身份，和丘吉尔相似的胖子、和杜鲁门相似的瘦子、和戴高乐相似的高个子，可以得出正确选项D.遏制政策未能阻止苏联经济的发展。从做题角度来说，答案是确定的。从历史学科的思维来看，则存在着明显的问题。这幅漫画的标题和内容试图传递给受众的信息是，1、“斯大林格勒水力发电站开始建设”。2、帝国主义国家对此感到震惊、恐惧（愤怒？）。作为宣传品，这幅漫画的意图是赞扬苏联的经济建设成就（信息1），以及讽刺帝国主义对此的反应（信息2）。但需要注意的是，信息1是背景事件，是可能发生的;而信息2是创作者对于敌对者的想象和丑化，并非真实。因此，历史研究者从漫画中可以得出的信息是，1、在这幅漫画创作的年代，斯大林格勒开始建设水电站。2、创作者（及其所代表的群体）赞扬这项成就，并对想象中的帝国主义国家的反应进行讽刺。3、创作者希望借此鼓舞民众对经济建设的支持或信心，激发民众对帝国主义的厌恶和鄙视。
根据对漫画的分析来看正确选项：首先，D选项说“苏联的经济发展”，是没有充分证据的。漫画最多可以证明苏联开始建设一个水电站。开始建设一个水电站只是一时一地的一个工程，并不能表明整个苏联的经济在发展。其次，遏制政策是美国对苏联采取的整体政策，目标之一是“阻止苏联集团军事和经济潜力的增长”。[2]但是，漫画本身并不能反映遏制政策对苏联经济的影响。“遏制政策未能阻止苏联经济的发展”只是出题者对当时情况的认识，而不是漫画能够反映出的内容。最后，该漫画能够“表明”的只是创作者对水电站建设和西方国家的态度，而不能表明美国的某项政策与苏联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说，美国的遏制政策与苏联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既违背史实，也不见于漫画，只是出题者个人的从漫画相关信息得出的不可靠结论。如果对这道题目进行修改的话。可以将题干“该漫画表明”，改为“该漫画试图表达”;将D选项改为“苏联经济成就震惊了帝国主义”。
2018年全国卷一31题所使用的漫画，没有强烈的幽默讽刺色彩，属于纪实性的宣传画。根据给定的时间1953年，可以判断它反映了当时我国大规模的经济建设正在展开，选择D选项。与2017年全国卷一的34题相比，这道题的难度大大降低。但是问题在于，第一，与《又是斯大林格勒》对于苏联经济发展的史料价值相比，这幅漫画对于反映中国大规模经济建设的史料价值更低。《又是斯大林格勒》通过漫画中的广播，至少反映了斯大林格勒开始建设水电站这一史实，而这幅漫画不能看出某个具体事件。我们可能从中看出创作者对于经济建设的热情和对经济建设者的赞美，但并不知道该图反映的是地区的还是全国的景象，规模是大还是小。所以，无法据此推知全国性的大规模的经济建设正在展开。第二，这道题所考察的实际上就是考生对于1953年这个时期的史实的了解，和史料实证的核心素养无关，和分析解释、推理判断的学科能力无关。考生根据所学知识就可以得出正确答案，并不需要解读漫画，认真读图反倒一无所获。因此这幅漫画对于这道题也就只有形式上的意义，仅仅在于让本题看起来生动一点。 2018年全国卷二31题，也使用了1950年代的中国宣传画。根据时间1956年，可以排除CD两项。根据漫画的内容（奶奶的尺和阿姨的尺），可以选出正确选项：该漫画反映了B.女性成为国家建设的重要力量。这幅漫画中出现了女性地质工作者的身影，反映了此时期一部分女性接受教育、参加工作的现象。从图画和文字中也可以看出来创作者对于女性建设者的赞美和国家对于女性建设者的重视。但是漫画只能表明当时中国出现了或存在着女性建设者，而不能看出这个群体的数量和普及程度以及发挥的作用。因此对于“女性成为国家建设的重要力量”這个结论，漫画并不构成充分的证据。实际上，创作者将画中的全部人物设定为女性，将小女孩设定为观察者和叙述者，更多地是体现出国家对于女性建设者某种程度的重视和需求。
三
由于漫画（包括宣传性漫画）自身的特点——漫画不能直接、客观、真实地表现历史事实，不能单独地、充分地证明任何事件——所以历史学通常不将之作为反映历史事实的史料或证据。因此，如果一道选择题的目的是考察考生的史料实证能力，考察学生从史料获得结论的能力，则不适宜以漫画作为借以得出结论的史料。这样的题目缺乏应有的效度。这是漫画型选择题无法克服的先天缺陷。（某些选择题使用了漫画，但不是要考生将之作为史料而得出结论，则不在此列。例如2013年北京文综23题。）
如果为了题目的形式生动或显示史料的丰富多元，而用漫画作为史料，则必须注意：第一，漫画的选用。出题者应该详细了解漫画的创作背景，仔细研究漫画的内容和含义。出题者既不能以自己的解读曲解画家的本意，也不能以自己的解读为考生的理解划定范围。第二，问题的设置。直接提问该漫画“表明”、“反映”了什么（结论），是不恰当的。建议表述为：该漫画“有助于印证”什么;“背景”是什么;“讽刺”了什么;“寓意是什么”;“表明、反映出（某时某地）可能（发生什么）;“表明、反映出创作者（及其代表的群体、集团）的目的、意图、态度是什么。例如2014年北京文综21题，呈现一幅法国贵族、教士、平民共同打造新宪法的漫画，问“结合所学判断，漫画所要表达的意愿是”什么，就是非常严谨的提问。（当然，它的难度非常低）第三，选项的表述，主要是正确选项的表述。一些有争议的高考选择题，往往是因为正确选项不能从材料中推出。漫画解读的主观性比文字更强，就更要注意正确选项和漫画的相关性。正确选项必须是从材料中得出，而不是仅仅符合史实。否则，既会导致漫画失去存在意义，更会造成题目的不严谨不科学。
参考文献：
[1]斯特凡约尔丹.历史科学基本概念辞典[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221.
[2]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68号文件（NSC68）
（作者简介：[1]曹敏，当前职务：教师，当前职称：中小学一级教师，学历：大学本科，作者单位：山西省晋中市榆次第一中学校;研究方向：中学历史核心主题教学。[2]明浩，山西大学附属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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