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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悼妻词与悼夫词之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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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悼亡作为一大题材进入文人诗词可追溯到西晋潘岳的《悼亡诗》,而苏轼则是首次把悼亡引入词的创作题材中。男性书写悼亡词一般是悼念亡妻,主要集中于对已故之人的追思,女性的悼夫词自然也是如此。但由于两者的社会生活和文化心理有所不同,故而在创作内容和情感表达上存在一定差异。文中主要从性别角度对同一时代同一题材下男女两性书写的词作比较,探究他们创作悼亡词的异同及男女丧偶后对夫妻的角色认知。
  关键词:悼亡 悼妻词 悼夫词 比较
  悼亡,广义上来说是悼念死者,但狭义上“悼亡实际上被赋予了特定的含义,即悼念已经去世的妻妾”。普遍认为的文人悼亡诗是从潘岳的《悼亡诗》开始,而悼亡词是从宋代苏轼首次将悼亡题材引进词之后才逐渐有所发展。就性别角度分而论之,宋代的悼妻词从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开始,后又有贺铸的《鹧鸪天》、李元膺的《茶瓶儿》、刘克庄的《风人松》等。而悼夫词主要有李清照的《孤雁儿》、孙道绚的《醉思仙》等。
  一、从创作者的角度比较其表现内容
  正如陈寅恪先生在《元白诗笺证稿》中提到的:“吾国文学,自来以礼法顾忌之故,不敢多言男女间关系,而于正式男女关系如夫妇者,尤少涉及。”男性写诗作文涉及妻子的着墨尚少,他们对妻子的思念能够以诗词的形式表达出来更是少之又少。男性丧偶后可续弦或娶妾纳之,而女性丧偶后因社会约束却只能守寡而基本无再婚的可能。男女两性丧偶后的生活心理状态和创作思维角度的不同都会影响男性的悼妻词和女性的悼夫词,从而在表现内容上呈现出差异。
  (一)创作环境与表现内容
  就创作环境而言,悼妻词和悼夫词的创作地点大多是夫妻共同生活的地方,或触景生情或因事生发或因时怀人。有所不同的是,男性会因仕途辗转或出行游历而由眼前景联想到已故人。男性创作悼妻词一般是在忌日、故居或者是因为旧地重游而回忆起亡妻。比如贺铸是在经过阊门苏州旧居而作词怀念亡妻,阊门作为他们的旧居地,自然承载着二人共同的生活记忆,作者重游故居难免追思亡妻,故而创作出著名的悼亡词《鹧鸪天·重过阊门万事非》。而李元膺的《茶瓶儿》则是因走到曾经与妻子同游之处而作词,对比去年与今日之景,感慨物是人非的同时抒发自己对亡妻的思念。而女性创作的悼夫词,则大多是从闺房中因情生发。女性不同于男子可以随意出游辗转各地,闺阁是女性生活的主要起居地。故而其词大都是在闺阁中创作,无论是描写的景物或是由此产生的情感都从闺房中来。如孙道绚的《醉思仙》是“寓居妙湛”所作,从起居处着笔。李清照作《孤雁儿》时也是在闺房,正是“藤床纸帐朝眠起”,选取的是生活中最日常重复的一幕晨起作为词的首句,表现出背后无数日夜的相思。而她描写的环境是其住处中的“藤床纸帐”“玉炉香断”,影射了她生活的凄凉寥落。可见,词的创作地点和作者所身处的周围环境会影响到男性悼妻和女性悼夫词作在内容上的表达差异。
  (二J创作角度与表现内容
  就词的创作角度与展现内容来看,在悼亡词中作者或追忆起曾经的日常生活,或表达对夫妻双方的彼此眷恋。而由于男女思维方式和个人体验的差异,两者选取的特定隋境和角度在内容展现上有所不同。
  男性在怀念亡妻时往往将过去的生活情境再现,展示日常生活的细节。比如很多悼妻词中都提到了“补衣”这一生活场景,无论是贺铸的《鹧鸪天》中的“谁复挑灯夜补衣”,还是戴复古《木兰花慢》中“念著破春衫,当时送别,灯下裁缝”,或是史达祖《过龙门》中“燕尾宝刀窗下梦,谁翦秋裳”,都提到了妻子为其缝补衣服的场景,表现了男性在回忆起妻子时更注重表现妻子的辛劳和美德,而夜下补衣这一具体情境让丈夫印象尤为深刻。
  而女性更多的是在创作中注重抒发自己主观的感受,从景物中细腻含蓄地表达对亡夫的思念之情,而较少回忆起丈夫对自己生活的关照和日常情境。如李清照的《孤雁儿》就是从自己朝起心中产生情思的角度着笔,接着描写了一系列她所见所闻的景物,进而抒发由此牵动的思绪和情感。而孙道绚的《醉思仙》电是立足于自身观感,从周围的“山迷暮霭”到自我的衣袂仪容,展现丈夫离去后孤独悲凉的生活和今是昨非的感伤。
  二、从意象和语言比较其情感表达
  一切景语皆情语,南宋范唏文也说过“情景相融而莫分也”。无论是悼妻词还是悼夫词,词中运用的意象及语言都是为了更深切地表达自己对亡妻亡夫的悼念。词中所表达的情感也大都是充满了对已故之人的深切思念和对自身孤独的悲凉感伤,但两者又存在着一定的差异。
  (一)选取的意象比较
  从词作中运用的意象来说,悼妻词和悼夫词具有共同之处。其一是两者都借双宿双飞的动物失偶、并蒂同株的植物半死来象征自己丧偶沦为鳏寡的处境。比如悼妻词中贺铸的《鹧鸪天》就有“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之句,运用梧桐和鸳鸯的意象,借雌雄同株的梧桐半死和头白的鸳鸯失去伴侣喻自己年老失妻。史达祖《过龙门》中的“鸳鸯难得再成双”,也是运用鸳鸯来表达自己失偶的落寞。而悼夫词同样也有类似的意象,如孙道绚的《醉思仙》中“彩凤远”运用了“身无彩凤双飞翼”中的“彩凤”这一意象。这些意象都是雌雄并体、象征愛情,他们在词作中运用此类意象都是以此象征自己丧偶后的孤独落寞。
  其二是以哀景衬哀情,运用较为残缺和阴寒的意象来表现凄凉孤寂的情感。比如悼妻词中苏轼《江城子》的“孤坟”、袁去华《虞美人·七夕悼亡》中的“缺月”;悼夫词如李清照《孤雁儿》中“沈香断续玉炉寒”里的“断香”“寒炉”,孙道绚《醉思仙》中的“烟暗孤松”。这些意象都蕴含着一股凄冷寒凉,他们选取这种残缺孤冷的意象来表达自己的孤寂伤感之情。
  (二)语言运用与情感表达
  在词中运用的语言上,悼妻词与悼夫词也具有共同点。两者大都选用了类似孤、寒、暗、凉这种冷色调词语,如上文提到的意象在语言上便都加入了冷色调词语的修饰,使悼亡词中增添了一种凄凉之隋。另外,两者也多处运用了“泪”“断肠”等与人体感官息息相关的词语,以此表达思念亡妻亡夫给自己带来的身心悲痛。然而,悼妻词与悼夫词在语言上的共同点所投射的情感存在着一定的差异。如两者同样地运用了许多如“十年”“更漏”这类表示时间的词语来抒发失偶后蹉跎岁月的流逝,但男性在写作悼妻词时容易将今日失意困境与昔日美好作比较,掺杂着作者政治失意和落魄不得志的情感;而女性悼夫词中对时间的感知却主要集中于当下的自我感受,表达的情感加入了女性对自己容貌老逝、青春不再的感慨。   三、从词中人物比较夫妻的角色认知
  悼亡词中除表现内容情感外还涉及人物,其中既有作者所悼念的对象,还有作者丧偶后自我审视的自己。而悼妻悼夫词因内容涉及当时的夫妻角色和日常生活,故从词中所刻画的人物形象可比较男性对妻子以及女性对丈夫的角色认知和角色期待。
  (一)悼妻词中的妻子和自我
  在悼妻词中,男性对妻子的刻画主要集中在妻子为自己和家庭所付出的爱和牺牲。他们对妻子的角色认知和期待也更加侧重于妻子的家庭美德。如前文提及悼妻的几首词中都有妻子“挑灯补衣”的情景,他们描写的妻子是贤惠勤劳的形象。而苏轼的《江城子》涉及妻子的习性,他想象妻子的画面是“小轩窗,正梳妆”,李元膺的《茶瓶儿》中则提到了妻子的才华,“曾歌《金缕》”可见妻子的音乐才华和乐曲在二人生活中的印记。戴复古《木兰花慢》“记得同题粉壁”一句则刻画了妻子的诗赋题壁才华。而男性在悼妻词中刻画的自我形象则普遍是沧桑孤独以及生活的潦倒杂乱。如苏轼《江城子》梦中的自我是“尘满面,鬓如霜”,生活因缺乏打理而显得潦倒沧桑。而贺铸《鹧鸪天》中比喻自己是如“头白鸳鸯失伴飞”,显现孤独衰老的形象。刘克庄的《风人松》中则形容自己是“今回老似前回”,失偶后对自我的认知也是衰老沧桑。
  (二)悼夫词中的丈夫和自我
  女性的悼夫词中则难以找到直接描写丈夫的词句,较少能看到其所描写的丈夫形象。如孙道绚的《醉思仙》中并未直接提到其丈夫和他们生活的具体细节。李清照的《孤雁儿》词中“吹箫人去玉楼空”怕是对丈夫赵明诚唯一的刻画。她笔下的丈夫是“吹箫人”,是多才而深情的,是与自己志趣相投的。其中,“吹箫人”取自刘向的《列仙传》,“萧史者,秦穆公时人也。善吹箫,穆公有女,字弄玉,好之,公遂与女妻焉。一旦,皆随凤凰飞去”。故事中的萧史和弄玉双宿双飞,而易安在现实生活中却只剩她自己一人。而女性在悼夫词中塑造失偶后的自我是孤寂的思妇,是年华消逝的红颜。如李清照《孤雁儿》中所写的自己是“藤床纸帐朝眠起,说不尽、无佳思”,是一个从早起就充满无限相思的女子,是一个“又催下,千行泪”的伤感妇人,是“肠断与谁同倚”的孤寡女性。而孙道绚的自我刻画是“心似鉴,鬓如云”那样纯净美丽的女子,也是“舜華潜改衰容”而红颜已老的思妇。她们更注重审视自己的身体容貌和心理感受,期待自己能够青春永驻、容颜不老,但失去丈夫后的自我审视已是孤独无依、红颜消逝的妇人。
  四、结语
  通过对宋代悼妻词和悼夫词的比较,可以看出由于男女的思维方式、丧偶后的情感心理以及个人创作风格的不同,他们在创作环境角度、表现内容以及情感表达上有所差异,而在意象选取和语言表述上也存在着共同之处。从两者的对比中能窥探出男女丧偶后对夫妻角色的塑造,以及对自我的审视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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