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说清华简《五纪》的齐系文字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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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民镇
[摘 要]清华简《五纪》多见一词多形,且有不同于典型楚文字的文字现象。这些非典型楚文字因素,与齐系文字以及三晋文字存在交集。其中,与齐系文字相合的文字现象,比重更大,且有齐系文字特有的文字构形。与三晋文字相合的文字现象,则均共见于齐系文字,且不见三晋文字特有的因素。《五纪》总体而言是由楚人抄写的楚地抄本,但一些文字构形与用字习惯亦表现出齐系文字的特点,其底本与齐鲁地区关系密切,这可与其思想内涵相呼应。
[关键词]清华简《五纪》 齐系文字 三晋文字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出土简帛文献与古书形成问题研究”(19ZDA250)
[作者简介]陈民镇,北京语言大学首都国际文化研究基地、中华文化研究院副研究员、博士生导师,文学博士(北京 100083)
[DOI编号]10.13761/j.cnki.cn23-1073/c.2022.04.006
清华简《五纪》是一篇新见的长篇佚籍,其内容S富,新知迭出,引发学界广泛关注。同时,该篇的文字构形与用字习惯亦颇复杂,多见一词多形,且有不同于典型楚文字的文字现象。在《五纪》的整理报告[1]正式出版之前,《文物》2021年第9期先行公布了其中9枚简的图版。李松儒曾据此指出《五纪》“其中有些文字形体和一般认为是‘具有齐系文字特点的抄本’的郭店简《唐虞之道》很相近,甚至可以说是一派字体”见“松鼠”(李松儒)在《清华简〈五纪〉初读》第24楼的发言,简帛网简帛论坛,2021年10月28日。本文所引李松儒的意见均见该帖。。这一看法值得重视。由于李松儒的讨论是就《五纪》的部分材料而言的,故并未涵盖《五纪》的全部齐系文字因素。在《五纪》全篇公布之后,苏建洲对《五纪》的齐系文字有所总结,在李松儒所举出的“於”“者”“”“后”4例之外,补充了“”“事”“黄”等字例见“海天游踪”(苏建洲)在《清华简〈五纪〉初读》第296楼的发言,简帛网简帛论坛,2022年1月17日。本文所引苏建洲的意见均见该帖。。子居另举出《五纪》“地”字的齐系文字特点[2]。在此基础上,本文试作进一步的讨论。从《五纪》全篇看,它主要以楚文字书写,同时也残留了他系文字(主要是齐系文字)的因素。
一、齐系文字因素的判定
战国时期的文字存在地域性的差异,大抵可以分为秦、楚、齐、三晋、燕诸系 [3][4]86。20世纪90年代以来,多批战国楚地简牍为认识战国楚文字的构形特点与用字习惯提供了大量实例。一些学者业已注意到战国楚地简牍在文字使用中的异质性因素。关于郭店简、上博简,过去学者多关注其与齐系文字的关联。关于清华简,学者除了关注其中齐系文字的因素,不少研究还就其三晋文字特征进行探讨。
由于有多批简牍典籍类文献与文书类文献出土,楚文字与秦文字的材料相对丰富。至于齐、三晋、燕诸系,则未见简牍实物,学者认识齐系文字、三晋文字、燕系文字主要依靠铜器铭文、玉石文字、陶文、玺文、币文等材料。这些材料,由于受到载体、文体及功能的限制,所呈现的文字构形与用字习惯不免存在局限性。某种文字构形或用字习惯究竟是某系文字的专利,抑或共见于多个地域,限于材料,往往难以确定。因此,目前有限的材料并不能反映战国文字的全貌,基于这些材料的跨地域文字比较可能会出现认识的偏差。
所谓齐系文字,指“春秋中叶以还,以齐国为中心的鲁、邾、倪、任、滕、薛、莒、杞、纪、祝等国铜器铭文,逐渐形成一种颇具特色的东方文字体系” [4]86。判定某一抄本是否存在齐系文字因素,可资比照的材料主要有:
其一,战国齐鲁地区的铜器铭文、陶文、玺文和币文参见孙刚编纂:《齐文字编》,福建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张振谦:《齐系文字研究》,科学出版社2019年版。。作为具有共时性且明确出自齐鲁地区的材料,它们无疑是最重要的参照依据。
其二,《说文》所见“古文”以及三体石经的材料。根据学者研究,《说文》古文与三体石经主要源自孔壁中经,属齐鲁文字[5]299[6]319-320,可为我们认识齐系文字提供重要线索。但由于这些“古文”材料经过辗转摹抄,不免失真,且可能包含孔壁中经之外的其他来源[4]43,故只能作为旁证看待。
其三,学界普遍认可的有齐系文字因素的楚地简牍。在李家浩、周凤五等学者研究的基础上,冯胜君《郭店简与上博简对比研究》[6]一书详细讨论了郭店简《唐虞之道》《忠信之道》《语丛》(一~三)以及上博简《缁衣》的文字构形与用字习惯,认为它们都是“具有齐系文字特点的抄本”。此外,冯胜君还指出郭店简《五行》亦有齐系文字因素。苏建洲曾从“好”的用字习惯出发,认为《孔子见季桓子》的底本显然不是楚国,可能比较偏向齐鲁一系[7][8]250。林圣峰讨论了《孔子见季桓子》所见“皇”“至”“夫”“亲”等字,进一步说明《孔子见季桓子》的底本源于齐鲁一系[9]。清华简《保训》的字形与三体石经以及齐地铭文、陶文、玺文相近,有学者认为其包含齐系文字的因素[10][11]92-98[12]268-290。上博简《公》等文本,亦有学者指出有齐系文字因素[13]。这些文献虽经楚人抄写、阅读,但由于受到底本的影响,故仍可见齐系文字的孑遗。需要注意的是,虽然它们被认为具有齐系文字因素,但由于已经不同程度地被转化为楚文字,在利用此类有齐系文字因素的楚地简牍时,无疑需要更加谨慎。
以上三类材料,重要性与可靠性依次递减。本文针对《五纪》齐系文字因素的讨论,便基于上述材料展开。与典型楚文字不合,但又见于齐系文字相关材料的文字现象,很可能是受齐系文字影响的结果。容易与齐系文字产生交集的有三晋文字,三晋文字的材料以三晋铜器铭文、中山国铜器铭文、侯马盟书、温县盟书、三晋玺文、三晋币文等为主参见汤志彪编著《三晋文字编》,作家出版社2013年版;刘刚:《晋系文字的范围及内部差异研究》,复旦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3年。,清华简《良臣》《厚父》《筮法》《子产》诸篇则被视作有三晋文字因素的抄本刘刚:《清华叁〈良臣〉为具有晋系文字风格的抄本补证》,《中国文字学报》第5辑,商务印书馆2014年版,第99―107页;赵平安:《谈谈战国文字中值得注意的一些现象――以清华简〈厚父〉为例》,《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第6辑,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第303―309页;李守奎:《清华简〈筮法〉文字与文本特点略说》,《深圳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1期;李学勤主编:《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陆),中西书局2016年版,第136页;王永昌:《清华简文字与晋系文字对比研究》,吉林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8年;李松儒:《清华简〈筮法〉与〈子产〉字迹研究》,《简帛》第21辑,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29―61页。。本文将目前仅见于齐系文字的文字构形或用字习惯称作“典型的齐系文字”,此外还有共见于齐系文字与三晋文字但不属于典型楚文字的文字现象,其直接来源究竟是齐系文字抑或三晋文字,则有待甄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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