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宋哥”:路不好走但永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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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多
一个人的团队
因为酝酿着一场降雪,太阳总是躲在厚厚的云层中不愿露头,偶尔有一丝阳光泻出,总引得人不由自主向天空望去。就好像这栋藏在老旧小区中的三层小楼,欢快的非洲鼓点和动感十足的电子音效似乎不应出现在这里,悠扬的乐声肆意而出,匆匆路过的行人也不免为之驻足。
原来在这三层小楼——沈阳市大东区津桥街道的阳光之家活動大厅里,一场名为“宋世辉文艺爱心总队慰问演出”的活动正在进行,演员是一群可爱的孩子,观众是一群特殊的“孩子”。
“你好,请问宋老师……”刚走进一楼大门,询问的话还未说完,一位热情的女孩便挽住了我的胳膊往楼上拉,“宋哥在上边,你也是来看宋哥的?宋哥……”
一个人一连串的“宋哥”渐渐融入活动大厅的喧闹之中,更多对“宋哥”的呼喊声开始此起彼伏,只见一位身着西服的年轻人被团团围住。拉我上楼的女孩瞬间放开我的胳膊,猛地向“宋哥”扎了过去。
被包围到寸步难行的,便是本次活动的发起人宋世辉,虽有着沉稳老练的名号,但其实他还是未满28周岁,大学毕业尚不足4年的社会新人。
为确保演出顺利开始,宋世辉不停地安抚观众坐好,可常常是这个刚坐下,那个又跳起来索要拥抱,周围的看着好玩,开始呼喊“宋哥”起哄,场面陷入间歇性混乱。
这些过度热情的观众,包括那个为我引路的女孩,都是智障人士,且他们中的大多数,年龄远超过宋世辉,即便是1972年生人的大壮(化名),也依然真情实感地把“宋哥”挂在嘴边不停念叨。
说是文艺演出,舞台不过就是参与者围坐后留出的一片空地,每个节目开始前,宋世辉都要先到台中报幕,然后快步移动到音响旁边播放音乐,再返回后方给公益演出团队的孩子们让出表演场地,每个节目结束后,又小跑回去关音乐,接着报下一个演出节目。不算温暖的活动大厅,观众穿着大衣棉服仍裹紧衣领袖口,而一身单薄西装的宋世辉却把自己折腾得满头大汗。
孩子们能歌善舞,连打碟机都搬到了现场,阳光之家的观众第一次见到这样新奇的事物,索性就开始现场蹦迪。
演出尾声,宋世辉压轴出场献歌,场面再度陷入狂热,演员和观众都自发围着宋世辉翩翩起舞,包围圈越收越窄,宋世辉被紧紧围住寸步难行。就这样,最后一首歌进行了30分钟,宋世辉才连哄带劝地,把“粉丝们”安全送走。
一边是阳光之家的宋哥,一边是公益演出团队孩子们的“小宋爸爸”,同时还要兼任活动策划、现场导演、演员统筹、音响师、主持人、歌手……这样一场近百人参与的公益演出活动,除了宋世辉本人,再无任何一位专职工作人员辅助。就这样,拖着一个手提音响,宋世辉一个人就是一支队伍。
胜似孤独
你不用上班的吗?宋世辉常被问到这样的问题。
一年365天,如阳光之家这般规模的周末爱心汇演,宋世辉可以完成上百场,其中还不包括去乡村做支教的行程,以及组织其他公益活动的时间。而这些,不会产生半分收入。“就像有的女孩喜欢逛街,有的男孩喜欢炒鞋一样,我就喜欢做公益。如果可以,谁不想天天沉浸在自己的爱好里。毕竟,人在自己热爱的事情里,总是会不自觉的散发出光芒,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生活总要继续,绕不开的便是金钱。于是,除朝9晚5工作获取工资之外,宋世辉还利用专业优势,走穴唱歌赚钱,“供养”公益。在不理解宋世辉的人看来,做公益才是他的本职,因为他靠这个作秀以博美名,靠这个搞猫儿腻以敛财,爱好和不计成本的投入都是幌子……
那么宋世辉到底何许人也?又是为何坚持如此?追溯他的成长经历,答案若隐若现。
1992年,宋世辉出生在沈阳一户普通人家,因父母工作繁忙,爷爷奶奶也忙于经营自己的小买卖,出生后几个月,宋世辉就被送到在铁岭的姥姥家寄养,直至6岁,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才迫不得已被接回沈阳,由爷爷奶奶抚养。
“那个时候还没有留守儿童这词,也不懂父母缺位的家庭生活有什么影响,只是感觉自己和其他孩子很不一样,总有奇怪的感觉。”宋世辉顿了顿。长大后,他渐渐发觉那种奇怪的感觉,叫孤独,有时甚至是比孤独更复杂的一种情感。
宋世辉回到沈阳时,爷爷奶奶年事已高,加上父母又不在身边,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宋世辉就学会了独立。“那时我个子特别小,每天都要骑大人的自行车上下学,一个来回就要40分钟,冬天路很滑,我骑上车后够不着地,一个冬天下来,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每次一想到年迈体弱的爷爷奶奶,就会坚强地站起来继续前行。”
小学毕业后,宋世辉被划分到一所市重点初中,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初二后,爷爷奶奶身体越来越不好,常因老年病住院,父母不在身边,沈阳也没有亲人,为了能够专心照顾爷爷奶奶,宋世辉频繁请假,随着缺课次数的增加,他的学习成绩日益下降。班主任了解情况后,三番五次打电话给宋世辉的父母……转眼初三,因学习已经跟不上了,这一年宋世辉再也没有回到学校,并放弃参加中考,前往一所艺术中专就读。
没承想,跌落谷底的人生却触底反弹了,宋世辉从此踏上了一条不平凡的路。
2012年,宋世辉参加了艺术类统考,以省内前20名的成绩考入沈阳师范大学音乐学院,成为了本科生。当首次离家求学的同窗好友忙着放飞自我时,百无聊赖的宋世辉却被报纸上招募社区志愿者的新闻深深吸引。
“起先觉得就是去社区帮忙,扛桌子、搬椅子,给行动不便的老人家扛米送面。”后来,从帮忙扫地,到主动加入孤儿院、敬老院的慰问演出,宋世辉发现自己的存在,能安抚许多孤独的心,让那些沉寂的时光流淌出温暖的旋律。这种被需要的幸福感,更驱散了他对未来的彷徨和迷茫。
公益开始融入宋世辉的血液。“最难忘的,要属辽宁抚顺8.16特大洪灾,那天一早我就坐着公交车,把满满两麻袋的物资扛到了捐助点,看到站点物资堆积成山,整理物资的工作人员人手不够,我就主动帮忙进行衣物分类,再把整理好的搬到卡车上。从清晨到傍晚,一共送走20多车物资,累并快乐着。”沉浸在幸福中的宋世辉,准备离开时才发现有两位电视台记者一直在他身后对自己进行拍摄。“借了抚顺的光,不仅上了电视,还受到栏目执行制片人的邀请,去电视台实习,为大学履历增添了一笔耀眼的光彩。” 命运似乎有意捉弄。2014年,宋世辉刚上大二,家中便传来噩耗——相依为命的爷爷不幸去世,家里也没了足够的经济来源。为给奶奶分忧,宋世辉只能减少参加公益活动的次数,在校园里承接代送快递等跑腿服務,勤工俭学。
大学毕业时,被音乐学院评为“2016届优秀毕业生”的宋世辉,面临很多选择。因为热爱运动,宋世辉曾梦想过当警察;因为歌唱得好,宋世辉也做过歌星梦……当做决定的那一刻真的来临时,宋世辉却放弃了签约经纪公司和进入稳定的工作单位,他做出了被亲友定性为“年少轻狂”的决定。
拿行起放不下
“我是年少,但不轻狂。就在我选择两难时,一则报道点醒了我。”那是电视里出现的一段关于农村留守儿童的报道,小女孩单纯质朴的话,柔软却有力地撞击了宋世辉的心,她说:“我的梦想是能够上一节音乐课,因为我喜欢唱歌。”宋世辉这才意识到偏远村小师资力量的薄弱,大山里的孩子对艺术课的渴望。“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当时我很偏执,认为这是命运的安排,学音乐,然后力所能及就能帮女孩实现梦想。”
说来也巧,没过多久一位朋友找到了宋世辉,表示他们在做一个关爱留守儿童的文化扶贫项目,针对的是辽宁省内偏远贫困山区的孩子们,“每个礼拜都会安排支教行程,因缺艺术课老师,所以希望宋世辉能参与进来。”朋友的话还没说完,宋世辉就打断表示同意,并通过团省委成为一名支教志愿者。“你看我说啥来着,这就是命运早有安排呀。”后来每每说起经过,宋世辉总会在此强调一下。
尽管有着丰富的志愿经验,但当看到充满缝隙的黄土墙,烧着煤炉的教室,孩子们惊喜又紧张好奇的眼神时,宋世辉眼睛涩涩的,第一次觉得自己太渺小,能做的还太少。“好在音乐是最易架起的沟通桥梁。”宋世辉开始走近他们,教他们唱歌,陪他们跳舞,还成了能说知心话的“小宋爸爸”。
一晃4年,宋世辉走过60余所贫困小学,教过千余名学生,如今的他也不单单是小宋老师,还是“最美沈阳人” “和平好人”“沈阳市团代表” “省十佳志愿者”……种种荣誉如星光般耀眼,缀满宋世辉的人生舞台。
但被宋世辉小心收藏视为珍宝的,是装在床头旁收纳箱里的物件。打开箱盖,里面的信纸因塞得太满会自动弹出,它们形状各异泛黄单薄,却载满了闪光的梦想和单纯的愿望,铺满了写信人和读信人的泪花。原来,这些都是宋世辉做乡村支教教过的学生,为他写下的家书。
收获荣誉和祝福的宋世辉,也多了些不可言说的压力。很多个深夜,他都会打开这个装满宝贝的箱子,稚嫩的文字变成一张张单纯的笑脸。“仔细想来,孩子们给予我的幸福感,或许比我付出的更多。压力瞬间就变成了动力,因为还可以做得更多更好。”
选择这条路的初心,是为自己的梦想找一个出口,但渐渐发现被需要所获得的幸福感,要远超于任何形式的索取。如今,在宋世辉的感召下,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一起,形成小学生志愿者团队,目前已多达千人,每周的公益活动要靠群内“秒杀”方能报名参加。
“做公益真的有魔力,因为收获的幸福快乐让人上瘾,而这些感情一旦拿起来,就放不下了。”
“我终于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是阳光之家活动后,宋世辉发在朋友圈里的文字。有时候,他希望能搭乘时光机,到10年、20年后去看看,看看这些孩子的梦想,开出了怎样的花朵;看看自己当初“年少轻狂”的选择——这条不算好走但永远不会孤独的路,到底会开出怎样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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