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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做形象律师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范立伟

  2002年5月,我以芝加哥大学心理系最出色的成绩毕业。随后,我接到了一家律师事务所打来的电话。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克洛德是全美闻名的大律师,他表示想雇佣我为他工作。
  那时全美的律师事务所都在开始新的尝试。因为律师们发现,法庭上当事人的穿着很容易左右事件的进展,但这不是他们擅长的领域。于是,克洛德从芝加哥大学优秀毕业生资料中,发现了我。就这样,我成了克洛德律师事务所的形象律师。
  半个月后,我初试牛刀。芝加哥女孩薇诺娜・瑞德被指控盗窃。她在几家商店,将昂贵的首饰和服装塞进自己的包里。商店内的摄像头记录下她的一举一动。我问克洛德为什么要为薇诺娜辩护,因为薇诺娜犯罪证据确凿。克洛德说:“事情要从另一个方面考虑,薇诺娜还是个孩子。法律是为了督促人改变,而不是惩罚,对吗?”
  和薇诺娜见了面,我建议她选择一身保守的黑色服装,这让她看起来守旧、规矩很多。但总觉得还缺一些什么。我需要做的,是让薇诺娜看上去更加呆板,试图塑造出她是个因一念之差犯错的小女孩形象。我找到了一个传统的黑色发箍,这种发箍的顾客多是年长的修女,我叮嘱薇诺娜出庭的时候戴上。
  开庭那天,我来到法庭旁听。那个让薇诺娜不情愿戴在头上的发箍起到了很大作用。她的保守形象收到了不错的效果,薇诺娜只受到了轻微的惩罚。
  克洛德不仅夸赞我,还为我举行了小小的庆功宴。可是,成功的喜悦没有维持多久就被击碎。被罚款了事的薇诺娜纠集了一群不良少年,对商店进行报复,砸碎了商店的橱窗,拿走大量的商品。她对我让她穿保守的衣服和佩戴老式发箍感到不满,所以才故意报复。她还毁掉了律师事务所给我的汽车。
  这在芝加哥引起不小的轰动。到底是谁塑造了薇诺娜的乖孩子形象,让她有机会逃脱处罚,坠向更深的深渊?我的心一阵阵发堵,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从职业角度来说,我毫无疑问是个成功者。可自己所做的事情在道德层面确是赤裸裸的失败。我要用所学的知识帮助罪犯开脱吗?
   我执意辞职,觉得这份工作对自己来说是良心上的煎熬。
  为了在美国生存下来,我到当地的一家星巴克做小时工。2003年1月,星巴克来了一个陌生中年人,他自我介绍说是影星肖恩・潘的经纪人。这位不羁的影星在比佛利山有处房产,和性感女歌星麦当娜离婚后,一直没有被彻底分割。
  如今,麦当娜重提房产的处置权,肖恩被迫应诉。肖恩的经纪人联系了几个全美知名的律师,其中就有克洛德。克洛德提出的要求是:肖恩的经纪人如果能说动我和他一起接下这个案子,他就马上接手。因为我作为“形象律师”的身份已经有了名气,如果能凭借著名的案子让他再次崭露头角,这将为律师事务所带来更多的名誉和利润。
  我有些心动,毕竟在星巴克做小时工收入微薄。然而,我也担心自己一旦介入这个职业,会对高额的报酬越来越有所依恋,导致最终不想抽身。
  三天后,依然在犹豫的我遭到了意外挑衅。一名叫弗莱克的律师和一名心理学者布泽尔来到了我供职的星巴克。他们告诫我说:“一个在星巴克工作的伙计,是没有能力参与到影星的官司当中的。”很明显,他们是想拿到肖恩的授权,独揽这次生意。我被激怒了,主动给克洛德去了电话,表示愿意跟他合作。
  在肖恩的出庭服装设计和形象设计上,弗莱克和布泽尔已经拿出了方案,他们觉得肖恩应该表现出明星的风采。然而,经过分析后,我认为这不是表现强硬的时刻。要知道,在婚姻的失败中,人们更容易同情弱者。
  看到我拿出松垮的灰蓝色休闲西服和米色的休闲裤,一双翻毛的休闲船鞋,肖恩有些恼怒,觉得我是在跟他开玩笑。我拿了一盘肖恩主演的《我是山姆》的录影带给他看。这部电影中,肖恩饰演的是一个弱智父亲的角色。他就是以质朴的服装在法庭上赢得了孩子的抚养权。
  电影说服了肖恩。对簿公堂时,相比于一身礼服的麦当娜,肖恩让人感觉更容易接近。法官们觉得,高傲的麦当娜更容易在婚姻中给双方带来麻烦和矛盾。
  2004年4月17日,我接到了科比・布莱恩特妻子的电话。原来一名黑人少女起诉科比在宾馆对自己实施了强奸。
  我先对案件进行了了解。结果发现几个疑点:在黑人少女声称科比强奸自己的时间,她有机会发出呼救信号,甚至有机会电话报警。而在科比实施完“强奸”后24小时,她才报警。事情显然不简单。
  我见了科比,与他交谈很久。我告诉科比:“走上法庭时,一个涉嫌强奸的人会让大家预先有个强奸事实储存在脑子里。人们会对这个人有种假设的印象――猥琐、轻薄、风流、好色。所以,扭转大家的这种印象至关重要。”我拿出了迈克尔・杰克逊的亵童案做例子。杰克逊以一身白色造型出庭,这让他丢掉了大量的印象分。因为全身白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洁癖,从洁癖联想到心理疾患、扭曲。
  4月22日,我确定了科比出庭的穿着。美国文化人和教授喜欢笔挺的灰蓝色西装,配黄色领带和白色衬衣。这对大多数美国人来说是儒雅的形象观感,可以在法庭上一扫大家对涉嫌强奸的人的不良印象。
  4月26日开庭时,我没有出现在法庭上。我在前夜遭到了一群不名身份的人袭击,被敲断了两根肋骨。受伤并没有吓退我,我确信自己做了件正确的事。这个案件的结果警告了那些想使用手段敲诈别人的女孩。直到现在,NBA球星和美国的影星们没有再被类似的事件纠缠过。
  
  接连为名人设计出庭形象,让我名声大振。2009年,纽约的律师米恩打来电话,要我为即将出庭的麦道夫设计一个形象。
  我回绝了对方的要求。麦道夫的金融骗局无法掩饰,他让全球数万人家破人亡。我不想跟这样一个骗子有任何的交集,更别提为他设计形象开脱。
  让我意外的是,麦道夫竟然从监狱给我打来电话。他说自己会在法庭上交代骗局的每个细节内容,接受全部11项罪行的指控。他有一句话触动了我:“我想要的是一个老人最后的尊严,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一条死狗。”
  放下电话,我思索了很久,最终答应了麦道夫的要求。我觉得这是对麦道夫的一次救赎。体面的装束会提醒麦道夫,一个人必须有勇气为自己的错误埋单,而不是采取抵赖的手段。
  大家从电视上看到麦道夫的出庭装束正是我的杰作――一套深灰色的西服,将银灰色的领带仔细地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像他平素去公司或者去华尔街参加某个峰会一样。
  现在,美国的形象律师行业已有数万从业者。作为早期的拓荒者之一,我对这个职业有着比别人更深刻的认识。我从不谈救赎,只希望自己能够专业更专业。W
  
  责编 /王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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