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股票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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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股票市场已成为以闪电速度自动交易的场所。这种高频率的交易可以使金融体系变得更加高效，但同时也可能将一个微小的错误转化为灾难。
如如果马诺吉・纳朗(Manoj Narang)打算终结这个市场，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实现。这个留着山羊胡子佩戴线框眼镜的人，随便地穿着一件褐色的衬衫和深灰色的运动衫。他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把转椅上。对于一个刚刚买卖了1500万股，总额6亿美元的人来说，他的神情尤其地平静。然而，对于纳朗来说，这样数量的买卖仅仅代表普通一天的开端，虽然现在已接近星期五的中午，但他这一天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纳朗领导着一家名为Tradeworx的对冲基金和金融技术公司，该公司主打自动化交易，所有的决定都是通过计算机采取预编程算法以闪电般的速度完成。“其实，我们经营两种业务，”他说，“一种业务是在大约一秒钟内完成进出股票交易，并继续持有大约两到三天，这种是中速基金。另一种高速基金可以在一秒钟内完成成千上万笔交易，并且仅持有它们几分钟。”
当一天结束的时候，他的计算机将完成大约6000万至8000万股的交易量，其中下午三点到四点这最后一小时的交易量最大。Tradeworx和全国各地类似的公司竞相争取数十亿投注，而这往往取决于S&P(标准普尔指数)500强公司的股票被交易所基金持有的股票价格和被散户持有的股票价格之间的微小差异。利润往往会流入拥有最快硬件设备和最优算法的公司，因为这些优势使它能够领先于其他人发现并利用细微的市场模式。在这样典型的一天结束时，Tradeworx高速业务将不会持有任何股票。接下来的星期一，纳朗又将交易数百万股票。这看起来的确很多，但是纳朗估计，他可能只是交易量排名前50位的操盘手中位列中游的一个而已。
五年前，自动交易占了约30％的市场份额，并且其中鲜有像今天这样迅速交易的。但比起那时的情况，目前自动交易已经大幅普及，并迅猛提速。纳朗承认，当他注意到更快的交易商削弱了他在中速战略方面的业绩时，他开始组建他的超快行动组作为防守策略。现在，中速基金所采用的技术正是他从超快基金中发展出来的。
总部位于马萨诸塞州韦斯宝路的塔布集团(Tabb Group)是一家战略咨询公司，它估计，现在高频率的自动交易占到了每日美国总值超过10亿的海量股票交易中的61％。塔布集团估计，2009年前九个月的高频交易利润超过80亿美元。随着自动化的崛起，大部分美国证券交易已经从曾经拥挤不堪的曼哈顿纽约证券交易所(NYSE)大厅转移到了全国各地交易所和经纪商自己的服务器上：纽约证交所占比例已经从2005年的80％缩小到现在的40％。交易现在基本上是一个虚拟艺术，而速度在其参与者眼中如此重要，以致于纳斯达克都考虑给那些不断发送订单到交换服务器的经纪商铺设100英尺(约30.5米)长的直达电缆。
==(虽然纳朗和他的团队在他们自己办公室的电脑上运行算法程序，但实际交易是通过纳斯达克，纽约证交所等数十个证券交易所中经纪商的服务器进行的。)
纽约证交所刚刚在新泽西州马华市完成了40万平方英尺(约3.7万平方米)数据中心的建设。新大楼已在春天开业，它拥有足够的计算能力来处理世界上每个市场的每笔交易，虽然它要抢回这么多业务有点困难。设备的硬件将在每秒40GB的标准下运行，使之能够每秒处理100万条信息。(在许多情况下，限制条件并不是信息传输的速度，而是交换机不能及时完成路由工作。)
Tradeworx的办公楼位于新泽西州雷德班克这个富裕的海岸小镇，离曼哈顿约一个小时的车程，与华尔街风格大相径庭。很难想象一个比这更为安静的地方。这里约有十来名雇员，大多数毕业于一流高校，拥有科学、数学或工程学位，大部分时间里他们都在安静地工作。就在今天上午，他们交易了1500万股，却几乎没人说话。
纳朗的办公室拉着窗帘，以便更好地浏览墙上巨大显示屏上的信息。这里没有滚动的报价，没有不断更新的道琼斯指数。纳朗的战略是“市场中立”，这意味着只要它像往常一样有效工作，无论市场走向如何他都能盈利。他的利润并不取决于股票价格的升或降，而是依赖他的算法组合帮助他找到并立即利用交易活动中微小而短暂的变动。窗户对面的墙上是一个写满代码的白板：用不同颜色绘制的流程草图，变量和偶尔出现的金额写在方块中，旁边注有买进或卖出。显示器的中间的方块里面有个大数字，时升时降，但主要是上升。那是Tradeworx当天早上的利润情况。
崩盘一触即发?
高频交易已颇具争议，批评家指责操盘手在操控市场，利用弱小投资者，并且可能招致大范围的金融危机。批评之声日益增加，并且更加团结一致，甚至受到了权力高层的重视。2009年9月，特拉华州民主党参议员爱德华・考夫曼(Edward Kaufman)在美国参议院发表演讲时说，他担心美国正转变成“一个对大交易量、高速度，并利用每个漏洞赚取利润的操盘手而言喜闻乐见的市场，而对那些所有决定都被变成了马后炮的散户投资者而言却完全是另一回事。”证券及交易委员会(Securities and Exchange Commission)最近提出了一项规则来限制一项备受争议的高频交易策略：“闪电交易”，这项策略中，指定操盘手能收到交易所发来的订单预警。批评者称其为变相的“扒头交易”，这种老式(而且非法)的手段允许部分操盘手在大量订单交易前进行买卖。
但是，对于不公平的指责并不是唯一的问题。任何开始变得像高频交易这样强势的趋势都应该被充分考虑潜在的严重副作用，定量金融专业杂志《Wilmott》的出版人兼牛津大学数理金融学位创始人保罗・维尔莫特(Paul Wilmott)发出如此警告，“高频交易就像最新潮流，每个人都想加入其中。华尔街总是在制造下一个泡沫，然后，总是会破裂掉。”
维尔莫特，这个自称“本能逆势者”的人，曾在2000年正确地预警了金融衍生品市场的巨大不稳定性，现在，他又从这一趋势中看到了某种潜在的威胁。算法交易变得日渐主导以及执行速度的增长，他说到，可能使得价格的微小变化演化成一个大雪球，以指数级增长速度滚下山坡――原因可能是机器交易过快，或者因为过多资金在进行此类交易。“一场潜在崩盘可能很快将要爆发。”他说。
伯纳德・多尼弗(Bernard Donefer)从1996年到2002年在富达投资集团(Fidelity Investments)负责监管电子交易，现在是纽约巴鲁克学院(Baruch College)商学院的金融市场信息技术学教授。他担心，高速算法交易会产生类似1987年金融市场崩溃的小规模重现，那次崩盘中，市场在一天之内下跌了22％。现在，许多人将那次崩盘归咎于简单的自动“投资组合保险”系统，该系统在价格下跌到特定值时，自动卖出股票来保证基金所持有的股票损失不超过某一预设的数值。 这种做法源于现场操盘手所使用的做法：“止损”程序，即在低于给定的价格时开始卖出特定股票。但是，大量电脑发出的“止损”指令引发了一阵狂潮，推动当时的场内主导操盘手也开始出售。多尼弗担心，如果这样的抛售现在再次发生，会比当时迅速很多倍。
虽然这种“强迫性卖出”可以是深思熟虑后的(无论被误导与否)决定，但它也可能是以一个错误开始的：多碰了另一个按钮(业界称为“胖手指综合症”)或意外破坏了自动算法的代码。2003年，一家营利性教育机构――柯林斯学院的股价猛跌，就是因为错误代码或人为错误造成计算机卖出了它的用户并未持有的股份。根据程序设定，如果证券跌回到它被买入时的价格，系统将会自动出售。当那一时刻到来时，计算机卖出客户持有的股份，并且持续抛售。在12分钟内，它出售了将近300万股，价格从57.50美元一路下跌至39.50美元。而在一个高频交易为主导的市场中，这类故障可能会在几秒内爆发，变得不可收拾。甚至一些高频交易商自己也在担心多尼弗所谓的“算法失控”。总部在纽约市的莱姆经纪公司(Lime Brokerage)的首席运营官约翰・雅各布(John Jacobs)在2009年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上表示，对于越来越多的经纪人在没有验证大客户利润前提下，就允许他们参与高频交易深表担忧――也就是说，不能确保他们是否有足够的资金来支持交易。莱姆经纪公司为那些不能或者不想将自己服务器部署到交易所的对冲基金及其它交易商提供高速市场接入和交易验证。在雅各布的位置，目睹算法每秒执行1000多笔交易是很普通的一件事。按照这个速度，一个错误的算法也可能在两分钟内完成12万订单。按照每份订单1000股，平均价格假设为每股20美元来计算，无意间就交易了24亿美元。雅各布在文章中警告“交易引发多重多米诺骨牌式破产的潜力。”他提醒到，“无节制的计算机生成交易有可能对美国市场体系造成灾难性的经济损害。”
锱铢必较
参与高频交易的人员是多种多样的。有些是像养老基金、捐赠基金和共同基金这类机构投资者，另一些是经纪人，或者利用自身资金进行交易的银行柜台。像芝加哥城堡投资集团(Citadel Investment Group)这样的大型对冲基金公司是高频交易的参与者，而像波士顿的PhaseCapital这类新兴企业也在其中，它刚于去年春天开始用合伙人的钱进行交易。指定的“市场庄家”――即获得交易所授权创造一个稳定市场，并将其有序地提供给买卖双方，从而保证其安全的证券交易商――使用高频战略完成订单并锁单，不断平衡库存，以致不被陷于持有股票过多或过少的情况中。而这个领域中的玩家只会不断增加。公司现在提供高频交易系列服务，包括软件、经纪公司联络，以及你能负担得起的任何咨询服务。
确实，在许多方面，高频交易的相关做法已成为市场日常运转的一部分。例如，当一个用户通过嘉信理财帐户(Charles Schwab account)进行交易时，这份订单很可能是由一个高速算法进行处理的。像富达这样的机构投资者，会为他们的共同基金买入大量股份，然后使用算法交易，将巨额订单分成100股到300股之间的小单，以便使其他投资人无法意识到他们的真正需求，进而利用这一信息增加自己的利润。
像Tradeworx这样高频操作的对冲基金，他们的工作围绕着机构投资者和庄家及其之间的交易开展，并针对其它基金进行工作，试图通过预测别人的行动获利。他们对统计模式和定量分析的依赖，为他们赢得了“定量基金”的称号(定量基金通常从统计分析中得出投资组合，但其交易的周期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微秒。虽然大部分高频基金是定量基金，但并非所有的定量基金都是高频基金)。高速自动交易的爆发式成长引发了大规模的技术膨胀。总部在纽约东斯克特的复兴科技公司(Renaissance Technologies)是一家对冲基金，它声称，其计算能力堪比美国劳伦斯利弗莫尔国家实验室(Lawrence Livermore National Laboratory)。
速度可以做什么?只需要用一个例子就可以解释，高频交易如何工作，以及观察家们为什么会感到愤怒，约瑟夫・萨鲁兹(Joseph Saluzzi)和萨尔-阿努克(Sal Arnuk)是新泽西州Themis Trading公司的负责人，在其2008年的白皮书《华尔街的有害证券交易订单流程》中，他们明确阐述了这一点。试想，如果共同基金进入买入程序，告诉计算机以每股20.00美元的当前市场价买入，但同时允许以低于20.03美元的沽盘价买人。萨鲁兹和阿努克解释到，一个高速交易者可以用“掠夺性算法”，在几分之一秒内发布卖出并立即取消该指令以侦测市场，从而判断出共同基金的这个限额。它可能从20.05美元时开始，逐渐降价到20.03美元，取消，然后再重新下单，直到共同基金上钩。随后，交易者从另一个速度较慢的投资者那里以目前接近20.00美元的价格买人，再以20.03美元的价格转售给该基金。由于高频交易具有速度优势，他能够在低速交易者跟上并以每股20.01美元提供给基金之前，完成这些工作。高速交易者通过发现买主的限额，收集股票并卖出，从中为自己赚取几美分的差额。
资金流动与订单
想要攫取所有的利润是有风险的，纳朗说，但他的做法与这个观点大相径庭。“有风险是必然的，但像我们一样做定量基金的人愿意照单全收，”他说，“如果定量投资基金出现问题，也不会影响散户投资者。”
纳朗转向他的电脑，调出两个图表，将一个叠加在另一个上面。第一张图显示了过去六年里，美国最大的500家公司的市值，即S&P 500指数上上下下的不规则曲线分布。第二张图显示的是同一时期Tradeworx的损益情况。它显示出稳步上升的态势，在Tradeworx最糟糕的一年里，利润是15％。“所有(高频)基金都是这样的盈亏曲线。”他说。然后，他放大了图表，突出显示2007年8月前后，当时许多定量基金为迎合日益增长的补仓需求，而出售其投资组合，结果造成自我毁灭(见《崩盘回忆录》，96页)。在那段时间，他的损益下降了7％，许多其他基金也遭遇类似损失。但整体而言，S&P 500指数所受影响并不大。
“2008年1月出现了第二次定量投资基金崩盘，”纳朗说，随后他缩小了图，并指向另一个光点，那里显示了第二次小型跳空发生时S&P 500指数的值。“它的确很小，你几乎很难注意到它。这是因为采用定量战略的基金基本上是市场中立的。当我们采取某项行动，我们会在其他地方去平衡它。当我们稍微放松时，它也不会影响市场。”他的意思是说，定量基金受迫卖出对于基金本身来说可能有损失，但是这种损失很少会在市场上反应出来，这源于基金的长仓和短仓――积极或消极地向某种特定证券做的方向性下单――互相抵消。“我们不从散户那里赚钱，”他说，“我们使市场更有效率。高频交易会为散户投资者带来益处。”
纳朗以及像多尼弗这样的学者都表示，高频交易商通过提供资金流动服务赚钱。在如今这样高度分散的市场中，捍卫者表示，他们的系统是匹配买家和卖家最有效的途径。因为他们可以利用卖方愿意出售和买方愿意购买的价格之间的微小差异，从而使这些差异保持微小。其结果是，散户可以每股少花一点钱购进，并且以稍高一点的价格卖出。事实上，自从电子交易开始占据市场，买卖价格间的利差以及费用已经急剧减少。十年前，投资者想要交易500股可能需要支付150美元给经纪人，而面临的也许就是每股10美分的利差。现在的散户投资者只需支付10美元，面对的是大部分股票里1美分左右的利差，并且，他们大部分的交易都是即时进行的。
了解高频交易如何提高资金流动，就能解释为什么许多这样的交易商在市场如去年那样低迷或起伏不定的情况下仍可以有良好表现。“我们并不制造波动，”纳朗说，“我们所做的是减缓波动，但它的确是我们赚钱的途径。我们建立秩序。当市场无序时，我们能赚很多钱，但我们是通过重新恢复市场秩序来赚钱的。”
如果纳朗是正确的，新的方式将会对散户投资者有利。但是，关于高频基金改善资金流动，貌似他们在提供公共服务的论点，但是却令人不安地想起近些年对冲基金和银行对于它们提供复杂的金融衍生品引起崩盘的辩解。当事情糟糕到那种地步时，资金流动的好处就消失了――伴随着对他们投入的基金，和许多投资者的钱。而这类历史却在一幕幕重演。维尔莫特就是其中一个对高频交易会有益于经济持怀疑态度的人。“人们说那些事情是好的，是因为他们正在从中牟利。”他说。
至少目前来说，一切很平静，利差也很小。午饭后，纳朗在Tradeworx的一天开始变得更加忙碌起来，数百个高频基金争相于最有利的时候平仓。纳朗在门口说了声再见，他的话是这安静的办公室里惟一的声响。在他身后的墙上，Tradeworx每天的损益曲线仍然起伏不定，但主要是上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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