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成长期的财务戒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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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刘国忱
财务管理更像是揭示成长风险、保障健康成长的速控系统,保证和促进着企业成长速度、资产质量、价值积累在安全值内得以可持续增长。
继上次企业初创期的财资策略话题,本期内容将围绕企业成长期的财资安排而进行。
朋友如期而至,点了杯热饮后,开门见山:“企业成长比企业初创更为复杂和深刻,从哲学视角看,企业成长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是一种成长基因推动企业系统内部的组织与功能不断地分化成长,促进企业系统机体新陈代谢,不断适应环境,并与环境良性互动的过程。表现为企业规模的扩大、企业治理的优化、管理功能的提升等等。坦率地说,在这一过程中,我所接触到的财务,不过是向银行借款、成本计算、收支管理、纳税、财务报表编制等具体业务,感觉不到财务管理对企业成长有多大支撑和制衡作用啊!”
我一时陷入深思,朋友道出了一种事实,那就是多数中国企业浓厚的业务至上主义和浅薄的财务意识在企业管理中仍然起着主导性的影响。
企业成长是个函数
“您的看法有一定的道理。但我感觉,您是把企业成长看复杂了,把财务管理看简单了。企业成长既是过程也是结果,它是企业活力与成长元素共同作用的结果。美国经济学家佩罗兹认为,企业成长是时间与成长率的函数,企业的规模目标等于时间乘以成长率。他所说的时间,就是企业的成长期,成长率则指的是每年的增长速度。而这个函数值,就是企业的成长目标。例如一家投资公司的愿景是10年之内资产规模达到2000亿元。这个数字就是该公司的成长目标,而每年资产数量的增加,就是它所追求的成长。若没有成长目标作为里程碑和天花板,企业成长就是一个无限前伸的一维空间,无法说得清楚。社会之所以将18周岁设为成人标志,为成长中的孩子举行成人仪式,也是基于对孩子们达到成长目标,进入成人期的一种制度安排和心理宣示。谁都知道,18岁以后的孩子仍然在成长。企业成长与人的成长有相似之处,那就是在成长期内,有的是健康成长,有的是亚健康成长,有的是病态成长。各个企业成长速度有快有慢,成长环境有优有劣,成长期有长有短,成长元素有盈有缺,成长力有强有弱,这些元素共同构成了企业成长结果。财务系统就是企业成长的血液循环系统,是企业成长速度、成长质量的核心元素。您上面说的财务上的那些事儿,实质上是会计的内容,顶多算得上是小财务的范畴。若将企业成长期弯成一个闭环系统,我们会发现处在外圈的是由资产、产能构成的物流系统,处在中圈的是现金流系统,处在核心圈的则是企业价值系统。现代企业的财务管理功能,就是发现价值、创造价值、实现价值并且管理价值,它不仅是记账、算账、报账的数控系统,更是揭示成长风险、突破财务瓶颈、保障健康成长的速控系统和质量控制系统,它就如人体的血液系统一样,保证和促进着企业成长速度、资产质量、价值积累在安全值内得以可持续增长。任何忽视血液系统的企业,增长速度快不了,企业规模大不了,企业寿命长不了。”
说到这里,朋友点头表示赞同,接过话题:“你的解释启发我对企业有了新的思考。企业也应是主观与客观的统一、内外部资源的整合与互动,成长就是对愿景的追求。在其中,财资既是自变量又是因变量。按照你的思路,企业管理应是将财务变量作为企业成长进程中的重要变量来主动安排的,财务变量不仅是企业成长的记录,更是为企业健康成长保驾护航的。伴随企业的成长步伐,财务资源的规划与整合安排并非企业成长的配角,而是与业务成长相依为命互为补益的。有效匹配和积极筹划财务资源,对企业成长目标的达成起着持续的支撑和印证作用。在企业愿景的统筹下,企业战略、业务、财务高度协同和融合,方可形成企业成长力与发展力,即企业的核心竞争力。你能否再具体分析一下,处于成长期的诸多企业,都可能遇到哪些财务上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又可能对企业成长构成哪些实质性影响?”
“和悟性高的朋友交谈,确实是一件快乐的事情。”这话是出于共鸣而不是恭维。我只能从实践的角度做出一些分析,供您参考。
成长期财务的四大戒律
一是企业对暴利的追逐而忽视了对高成本风险的管理。根据今年前几个月的房价增速和土地成本攀升情况看,很多成长中的房地产企业都步入了这样的行为方阵,地王频现和排队购房使行业成长呈现出虚假景象。理性的企业,应判断企业成长能力是否与行业暴利有关。在中国这样的国情下,期待着以高得离谱的房屋售价来包住所有高成本并获取超额利润的“高来高走”的思维与预期是十分天真的。在民怨国忧的外部环境下,追逐暴利的企业和行业难以有健康的成长基因和社会认同。我们很多人在利益的诱惑下,能够做到别人冷静时我疯狂,但很难做到别人疯狂时我冷静。只看到贼吃肉而看不到贼挨揍的情况比比皆是。
二是企业对规模利润目标的追逐而容忍了高负债的风险。众所周知,近10年来,中国的能源企业成长迅速,资产增幅年均都在30%以上,企业资产规模几年就翻一番。在对未来良好预期的推动之下,能源尤其是电力企业都在装机容量增长上拼足了全部的体力。其成长结果是资产负债率超过了85%,甚至90%以上,总资产回报率不足1%,EVA值是负数,从我听到的情况看,有些电力企业今年在为如何降低一个百分点的负债而发愁。企业成本不可控,营利不确定,负债又不设警戒线,任其资产虚增,这种单一的资产规模成长路径充满了陷阱。那些寄希望于国家提高上网电价来消化电力企业规模风险的想法也过于一厢情愿。
三是企业积累跟不上企业成长速度,重投资轻管理,重规模轻效益,重发展而轻风险。企业有效成长一定要与企业能力积累与企业心智成熟相适应。不积累团队的力量,新上的项目就可能因管理跟不上去而拖延了公司的成长效率。不积累行业经验与专业能力,盲目地并购和多元化经营,公司就可能导入“有毒资产”。这种资产消耗大、成本高、整合难,利润贡献几年均为负数,增量没有增利,反而侵蚀了存量资产的效益规模。投资规模要与公司净资产相匹配,利润转投资要占一定比例,而不是单一靠负债做扩张。投资既要考虑持有经营也要考虑退出渠道,过高的一次性专用资产投资,退出的成本高、难度大,应更慎重。企业处于成长期或是快速扩张期,内部财资制衡力要能够随机跟进,运行速度与制动系统必须匹配,否则企业就会如坐过山车而大起大落。企业家良好的财务素养,对财务结果的清晰研判,对财务供给能力的掌控,均是企业导航系统中的纠偏机制,处于成长期的企业,尤其要注重纠偏与制动系统的建设。一些心气很高的企业老板,愿踩油门而应急时却找不到刹车酿成了多少成长之忧啊。成功的企业,不仅仅是抓住了发展机遇,而且还要能在不景气和条件不足时耐得住业绩走平的寂寞。在追求健康成长的同时,要注重解决亚健康的状况,最关键的是要防止危险成长,千万别做出失去重心损伤元气的危险动作。
四是一些企业快速成长的神话鼓舞着新生代企业家追求跳跃式成长而不屑渐进式成长,展示出急切的发展愿望和功利渴望,这也会为企业成长带来严重的财务隐患。能快则快,当慢则慢,尽力而为,量力而行。企业发展速度和发展模式必须具备高度的环境适应性和及时动态调整的可能。社会的需要催生出速生林,它们不能拔苗助长,只能倍加呵护;社会的持续发展更需要对渐进成长的参天大树致以敬意,它们注重培育根基、强壮树干,以顶风抗旱、基业常青。中国企业转型,有赖于每个企业都做成材之树,由诸多的成材之树构成的企业丛林,才是国民财富的源泉。我们已高兴地看到,许多本土企业正在由成长走向成熟,尤其是财务成熟。
“现在哲学界有个很热的问题。”朋友回到老本行的话题上:“那就是关注人类自体行为、群体行为对人类生存状态和未来命运会带来何种影响,哪些是致命影响,对人类价值观的构造与重建会带来何种启示?人类从成长走向成熟,究竟会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完成?企业承担着其独特的社会职责,企业由成长走向成熟,对人类社会的终极影响又是什么?非政府组织对企业行为的整合力有多大?现在出问题的公司越来越多,甚至很多有影响的曾经很受尊重的大公司也出现了财务欺诈,可以说,都从某种程度上影响甚至动摇了社会的价值信心。你能谈谈企业走向成熟之后的行为表现和财资行为的选择么?”
“这个问题挺深奥啊,我们另约时间再谈吧。”我起身和他握手道别。
(作者为北京能源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副总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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