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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费逵与中华书局史实辨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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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陆费逵等人于1912年在上海创办中华书局,成为民国时期著名的出版机构。但长期以来,有的学者对陆费逵的早期活动、创办中华书局的动机,以及中华书局的经营状况,有着诸多的不实之辞。因此,有必要以求真的态度,将这段被误解的史实予以辨析。
  关键词:陆费逵;中华书局;辨析
  中图分类号:G239.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142(2010)03-0131-06
  
  1912年元旦。陆费逵等人在上海创办中华书局,成为民国时期著名的民营出版业。学术界对陆费逵与中华书局的研究,及其在中国出版史、文化史上的地位,均给予了应有的重视。但令人遗憾的是,对其中的不少史实,有的学者随意演绎,歪曲其真,甚至无中生有,与实际情况出入较大。如刘根勤、山民两位先生撰写的文章(下称“刘文”、“山文”),就是较为突出的例证。笔者不揣冒昧,试将被误解的史实予以辨析。
  
  一、陆费逵的早期活动
  
  (一)关于陆费逵避走上海的原因。20世纪初年,陆费逵由武汉到上海,先后服务于不同的出版机构,对其出版素质的形成,起了重要的作用。提及他来上海的原因,“刘文”称:“1906年春,日知会正式成立,陆费逵任评议员。同年秋,他辞去书店职务,与张人杰(张静江)、冯特民共同接办汉口《楚报》,并担任主笔。不久,因作文反对粤汉铁路借款密约,忤逆湖广总督张之洞,又论五大臣出洋被炸事,揭示伪立宪无济于事,受到查封。1907年1月,湖北军警封闭日知会,逮捕刘静庵等人,陆费逵逃过搜捕,只身逃往上海,在昌明公司上海支店任经理兼编辑。”这段话虽然不长,但有多处错误,会使人认为由于日知会的被查封,导致陆费逵逃亡上海。
  事实上,1904年7月,湖北革命党人成立科学补习所,后被清政府查封。由原科学补习所的刘静庵等人,于1905年初创立日知会,时在湖北的陆费逵参与其中,任五人评议员之一。《楚报》原属汉口的一份英文报纸,后出中文版。1905年夏,主笔吴趼人到期不再续约,遂由陆费逵、冯特民、张汉杰等接办。陆费逵任职三个月,发表许多倾向革命的文章。其中,有揭露粤汉铁路借款密约的内容,得到各界及留美、留日学生的积极响应。湖广总督张之洞大为不满,以“鼓吹革命”为名,下令查封《楚报》,逮捕报纸主笔。在这种情形下,陆费逵只身避走上海。可见,日知会创立于1905年,而非1906年;陆费逵避走上海在1905年,而非1907年。陆费逵是因为“《楚报》案”遭通缉,逃往上海,与后来日知会被查封没有关系。
  (二)关于陆费逵与商务印书馆。在上海,陆费逵服务于商务印书馆,并受到礼遇和重用。他的这段经历,被后人多有误解。“山文”说:“陆费逵在文明书局,只有一两年时间,便被商务挖去。……商务以优厚的待遇招陆费逵入馆,并立即委以出版部主任的要职,那些在馆多年的老商务没有谁能有此福气。而商务编译所长高梦旦为了能使陆氏更为商务卖力,又把侄女嫁给陆。陆氏遂一步登天,由一小职员而骤然暴起,地位金钱妻室都有了。”这是强加到陆费逵身上的不实之辞,牵涉到他在商务中崭露头角,是靠自己的能力,还是靠裙带关系的问题。
  当时,在商务与陆费逵共事的蒋维乔,曾撰文描述了陆费逵人馆和受重用的经过,说:“先是,约在民元前三年间,高梦旦常代表商务,出席于书业商会。屡与文明书局代表陆费伯鸿见面,谈论之下,大奇其才。盖经营书业者,有发行印刷编辑三大部份,互相联系,然能发行者未必知印刷,能印刷者未必知发行,能编辑者更不知发行与印刷。唯陆氏既能操笔编书,又于发行印刷,头头是道,故梦旦佩服之。归言菊生,以为如此人才,文明竞不能识,屈居普通职员,商务应罗织之。于是以重金聘为出版部主任。梦旦欲坚其心,又以侄女妻之。”这段材料表明,陆费逵得到重用和优厚的待遇,不是因为婚姻的缘故,而是因为其才能被赏识,“梦旦佩服之”,“以为如此人才”,才有后来“以重金聘为出版部主任”的地位,才有高梦旦“以侄女妻之”的婚姻。
  陆费逵由于“《楚报》案”逃到上海,受聘于昌明公司上海支店,任经理兼编辑员。1906年冬,陆费逵进入文明书局,自称“文明书局职务无名目,但编辑、印刷、发行件件都管,仿佛现在通行的襄理。每日工作常至十余小时,增加经验不少”。文明书局以出版教科书为主,在出版界颇有影响。陆费逵参编的“文明教科书”,在教育界享有盛誉。商务印书馆由一家不起眼的印刷作坊,不断发展成为出版重镇,重视和招揽人才是其重要因素之一。而陆费逵的出版才能,得到商务决策人之一高梦旦的认可,是合乎自然、顺理成章的事。他是凭自己的才能,获得了在商务“重金”、“地位”,乃至婚姻。无视陆费逵本人的才干,说他因为婚姻“遂一步登天,由一小职员而骤然暴起”,犯了倒果为因的错误。
  二、陆费逵创办中华书局
  (一)关于陆费逵创办中华书局的动机。陆费逵脱离商务印书馆,建立中华书局。他的这一举动,“山文”指责说:“陆入馆不过两年,辛亥革命便爆发了。当革命声势日盛之时,商务当局曾有‘未雨绸缪’的打算,想要另编一套教科书,免得事势一变,原有的教科书不合用,损失就大了,……此事因张元济推测失误,更因陆费逵暗中搞鬼而未实行。陆氏力主不必改编,他说清廷200年基业,哪里是一朝一夕就倒了的?重编教科书,纯属多余。于是不了了之”。还说,陆费逵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此时正在着手一个秘密计划,即筹编一套新的教科书,而且暗中作好脱离商务自开码头的准备。他倒是看得挺清楚:清廷气运不长了,这是个个人发展的良机。……陆费逵此举,原也有相当冒险的性质,因为如果清廷不倒,或者虽倒而拖几年才倒,那他将会弄个血本无归。但这一宝竞让他押中了。不久武昌起义成功,随即清廷灭亡而民国成立。这一下,陆费逵立即脱离商务,与几个同仁自创基业,在民国元年元旦即中华民国开国的第一天,创设了自己的出版社,命名中华书局,并立即销行他暗中准备的那套新教科书,旗开得胜,大获成功。…‘陆氏这一异军突起,使商务损失严重。原有的教科书全部作废。”“而中华书局开业第一炮的新教科书,虽说其本旨动机在于出奇制胜赚钱,但客观上也为襁褓中的中国新式初等教育事业注入新鲜血液,在青黄不接之际立了首功。当然,如果站在商务的立场上看,或者单以一般的为人处世准则去衡量,陆氏之给扶他起来的对他仁至义尽的商务这一迎头痛击,不免有点‘忘恩负义’。”
  以上论述,矛盾之处甚多。其一,前面引用资料说,陆费逵民元前三年加盟商务,即1908年,后面称“陆入馆不过两年,武昌起义就爆发了”。武昌起义爆发于1911年,陆费逵实际在馆三年有余;其二,既然陆费逵“看得挺清楚:清廷气运不长了,”怎么会“也有相当冒险的性质”、出现“如果清廷不倒”的情况呢?其三,“虽倒而拖几年才 倒”之句,读来令人费解,“倒”就是“倒”了,还能再“拖几年”?其四,“不久武昌起义成功,随即清廷灭亡而民国成立”。而事实上,1912年1月1日。民国在南京宣告成立,而清廷最后一个皇帝宣统,是在1912年2月12日下诏退位的;其五,1912年2月,“中华教科书”开始出版,这才正式对外营业,并非“立即销行他暗中准备的那套新教科书”。
  而且,陆费逵为了自创书局,“暗中搞鬼”,以“清廷200年基业”,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倒”为借口,故意耸人听闻,致使商务“重编教科书,纯属多余”。中华书局的建立,使商务“原有的教科书全部作废”。事实果真如此吗?
  众所周知,辛亥革命前夕,清政府处于一片风雨飘摇之中,就像“一座即将倒塌的房屋,整个结构已从根本上彻底地腐朽了”,“全国革命的时机,现已成熟”。1911年武昌起义爆发,得到全国各地的响应,清王朝的垮台指日可待。作为最大的民营出版业,商务印书馆并非无动于衷,因为政体的变换,关系到教科书内容是否更改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商务决策者充满了矛盾,既“深恐革命成功,数量很多的封建陈腐的教科书,就将成为废纸”,又觉得“编印革命教科书,……万一革命不成功,那就触犯清廷”。最终,他们“考虑再三,均无妥善之计”。但是,到底是谁“误导”了商务,学术界尚无定论。据蒋维乔回忆:“是时革命声势,日增月盛,商务同人有远见者,均劝菊生,应预备一套适用革命后之教科书。”但向来精明强干、措施得当的张元济,“提及革命,总是摇首”,“以为革命不能成功,教科书不必改。”
  陆费逵早年受《革命军》、《警世钟》等书籍的影响,倾向反清革命,对革命成功抱有很大的信心。他将教科书内容的更新,与巩固革命的成果联系起来,指出教科书不革命,则“自由真理、共和大义莫由灌输,即国家界说,亦不得明”,“民国成立,即在目前,非有适宜之教科书,则革命最后之胜利仍不可得”。他决定创设新的书局,以专营出版事业。陆费逵约集戴克敦、陈寅“共议组织中华书局”。大家认为:“良以政体改革,旧日教科书,胥不适用。战争扰攘之际,未遑文事,势所必然。若以光复而令子弟失教,殊非民国前途之福也。”他们一边秘密编撰适合共和体制的教科书,一边筹划成立新的书局。“其时,困苦万端,余等皆出于坚忍。汉阳失守,群起沮之,余等不为动也。”就这样,与中华民国诞生的同时,中华书局宣告成立。
  不言而喻,陆费逵创办中华书局的动机,最主要的有三点:一是对民主革命的前途,怀有必胜的信念;二是认为只有适应共和政体的教科书,才能巩固民国的根基;三是出版与教育关系密切,民众素质的提高,国家民族的兴亡,离不开教育,“我们希望教育进步,不能不需要书业进步”。
  应当看到,出版书刊以赚钱为目的,又为了社会进步;与以社会进步为目的,又赚了钱,不能混为一谈。出版家张静庐说:“‘钱’是一切商业行为的总目标。然而,出版商人似乎还有比钱更重要的意义在这上面。以出版为手段而达到赚钱的目的;和以出版为手段,而图实现其信念与目标而获得相当报酬者,其演出方式相同,而其出发动机完全两样。”陆费逵创办中华书局,主要是为了适应共和政体的教育,并非仅为了赚钱。诚如舒新城所说:“中华书局在形式上与性质上,虽然是一个私人企业机关,但对于国家的教育和文化,同时也想顾到。……我们只求于营业之中,发展教育及文化,于发展教育文化之中,维持营业”。在陆费逵主持下,处理好、兼顾好二者的关系,始终是中华书局的出版方针。“凡属与营业有重大利益,而与教育或文化有妨碍者,我们弃而不作。”所以,称其“本旨动机在于出奇制胜赚钱”,是本末倒置之论。
  何况,商务之所以没有变更教科书,并非陆费逵之言所能左右。虽然他肯定是“商务同人有远见者”,但没有足够的材料证明,他以“清廷200年基业”等语,来迷惑张元济。相反,他很可能属于“均劝菊生”者。陆费逵处事果断,光明磊落,不可能“暗中搞鬼”。既然商务不改革,就允许别人推陈出新。商务教科书是否“作废”,是因为当变而不变,与中华书局的“异军突起”,实在是没有必然的联系。把顺应时代潮流而创立的中华书局,说成是“押宝”;将陆费逵冠之以“叛将”。显然有失事实,也违背情理。
  “刘文”认为:“陆费逵脱离商务而自立门户,在个人关系上实在是大伤感情。用当时的价值标准来看,他的举动很对不起商务诸君,如张元济和高梦旦的知遇之恩,令人齿冷”。照此说来,陆费逵只有老实地呆在商务,坐等民国成立,新教科书不能出版供应,才能对得起“商务诸君”,才能不“令人齿冷”。将陆费逵有功于国家、有功于社会、有功于文化的行为,言之日“令人齿冷”,岂非咄咄怪论?
  (二)关于中华书局的人员情况。“刘文”说:“1912年1月,陆费逵与沈知方等合伙创设中华书局,他任局长,沈任副局长,戴克敦任编辑长,沈颐任小学部主任,姚汉章(作霖)任中学师范部主任。”又说:“中华编辑所成立于民国初年,首任所长为范源濂,前后主事4年。其后,戴克敦继任所长9年,陆费逵兼任5年,出版家舒新城自1932年起任所长。”范源廉“1913年1月,……从教育总长任上挂冠而去,前往上海,被求贤若渴的陆费逵聘为编辑所首任所长。”
  论及中华书局的创办人,实际情况是:1912年1月,中华书局为三人合资公司,分别为陆费逵、戴克敦、陈寅;2月,又变为五人合资,加入沈颐、沈继方。中华书局创办人,即指此五人。沈知方不是创办人,不可能一开始就任副局长。沈知方进局任副局长在1913年2月,距中华书局成立已一年有余。姚汉章亦非创办人,直到1914年,编辑所下设“中学师范部”,他才担任该部的主任。
  中华书局初创时,编辑所负责人称编辑长。1912年2月,在第一次股东会议上推选戴克敦为编辑长。1913年4月,聘范源廉为编辑长,戴克敦改任事务长。1916年8月,范源廉离职后,董事会决议暂由局长、事务长兼理。初由陆费逵,后由戴克敦兼理。1926年2月,戴克敦去世,编辑所长由陆费逵兼任。1930年1月,聘请舒新城为编辑所长。
  至于其他人员,“刘文”中说,1914-1916年间,陆费逵“拉拢唐绍仪、王正廷、范源濂、梁启超等宦海名流、学界巨子为中华书局董事,将中华书局改组为股份有限公司。”又说:“1930年,孔详熙担任了南京国民政府实业部长。陆费逵为取得孔系支持,迎孔入中华书局任董事长。”“在官僚资本支持下,中华书局逐渐扩大经营规模,拓展业务范围,开始大规模承印国民党有价证券及小额钞票,成为国民政府的有力‘助手’”。
  实际上,中华书局初为合资公司。1912年6月,改为股份无限公司。1913年4月,经股东会议决定,始为股份有限公司(6月,呈准工商部注册)。就在这次股东会议上,首次选举董事及监 察人,范源廉被选为董事之一。1914年12月,在第五届股东会议上,唐绍仪被选为董事、常务董事之一。1916年6月,在第六次股东常会上,梁启超、王正廷被选为董事。上述四位董事,均是由股东会议选举产生。在用人上,中华书局规章明确,按程序办事。舒新城指出:“老实说,我们用人的条件严于官厅及学校,待遇却不能超过官厅及学校。我们的同事所以还能维系,第一是靠着各人的志愿与兴趣;第二是靠着同事的感情;第三是靠着用人的大公无私,进退黜陟不讲情面;第四是靠着生活比较的稳定。”因此,所谓陆费逵“拉拢”“宦海名流、学界巨子”,是没有根据的。
  孔祥熙与中华书局的关系,始于1917年。12月,在临时股东会议上,孔祥熙被选为董事之一。1941年7月,陆费逵在香港逝世。董事会决定,由李叔明继任总经理。1943年7月,孔祥熙被选为“首席董事”。1948年3月股东大会修改公司章程,初次设董事长,孔祥熙被继续选为董事,又被董事会议推选为董事长。其时,孔已在美国。董事会去信通知了他,实际上并未就职。既然,中华书局初设董事长在陆费逵逝世以后,他不可能“迎孔人中华书局任董事长”。
  
  三、中华书局的经营状况
  
  (一)关于“中华教科书”。“刘文”认为:“中华书局一成立,……1912年春季前,他们编的《中华新教科书》已经印成,初小国文第一册以临时政府制定的五色国旗作书本封面,使商务印书馆教科书上的黄龙旗黯然失色。其内容更是丰富,先后陆续出版小学课本44种,中学和师范课本27种,其中包括大量的新制教科书,还有很著名的《大学用书》”。又说:“辛亥革命带来的国内形势的骤变,使出版界措手不及。商务印书馆原有教科书本是适应袁世凯帝制时代的,这时要一下子改变内容,实在是难以转舵。”
  其实,“中华教科书”由陆费逵、戴克敦、陈寅等人于1911年秋开始编纂,1912年2月开始出版,至1913年出齐。“中华教科书”内容合乎共和体制,几乎独占中小学教科书市场。“日间订出,未晚即罄,架上恒无隔宿之书,各省函电交促,未有以应。”中华书局出版“大学用书”,是从1936年开始的。多为各大学教授学者,就试教多年的教本、讲义,翻译的东西方名著、著名大学的教本编撰而成。所以,说“中华教科书”于1912年“已经印成”,是不对的;把20多年后才出版的“大学用书”,亦列入其内,是错误的;说那时的教科书封面上,有“五色国旗”、“黄龙旗”,也是作者的想象。又,把商务教科书说成“适应袁世凯帝制时代的”,更是天大的笑话。辛亥革命推翻的是清政府,民国建立,政体变更,原商务教科书不相适应,怎么会变成数年后“适应袁世凯帝制时代的”呢?
  (二)关于中华书局“民六危机”。“刘文”说:“1916年,中华书局迁入新落成的发行所。第二年,陆费逵想再招股140万元,合成200万元,以同商务相等,但事与愿违,只筹到100万元,不够运用;加上副经理沈知方远走高飞,效仿陆费逵当年的举动,另创世界书局,成为出版界的一支劲旅,以致中华书局资金搁浅。陆费逵不得已,竟然考虑与老对手商务印书馆协议归并。当时,中华出盘给商务的草约已成,后经王文濡(字均卿)等人的努力,得到常州大资本家吴镜渊(有伦)投以巨资,才得以取消草约。”“山文”则说,中华书局逐渐招股,“到1914年,增至60万元。1915年又增至100万元。”“到了1917年,中华便遇到了第一次危机,……濒临破产倒闭的边缘。陆费逵本人也因还不出债而被扣押,得申报老板史量才保释出来。史量才本想接办,董事会也推史出来,但史估量形势,觉得摊子太大又烂,难以收拾,又撒了手。陆费逵几乎绝望,曾去向商务‘举白旗’,要求由商务吞并中华,……上海的以吴镜渊与中华有关系的一些财主们,出面组织了一个‘维华集团’,贷给中华一笔款子,这才得以渡过危机,并逐渐恢复生气。”
  “民六危机”是中华书局历史上的大事件。1916年6月,中华书局举行第六次股东常会,决议增加资本100万元。但到年底,招股未能足额,实增60万元,连原有资本合计160万元。由于“购地建屋,添设分局,扩充印刷,推广营业,过去两年之内,所费不下八十万元”。中华书局陷入财政危机。后来,查帐代表在《调查公司现状报告书》中,指出危机的原因有三:“进行无计划为其第一原因,吸收存款太多为其第二原因,开支太大为其第三原因。”为度过难关,陆费逵在董事会议上,提出与商务印书馆联合。由于商务决策层意见不一,双方协商未果。陆费逵推荐史量才继任局长,董事会决议照办。史先表示同意,旋即来信作罢。这时,常州巨商吴镜渊出面联络富商士绅,组织“维华集团”,垫付部分款项。董事会又决定,全部财产由徐静仁、吴蕴斋、史量才等组织的新华公司承租经营,并签订草约。10月,董事唐绍仪等人提出,邀集商会正副会长及各债权人议定存款分年分期摊还办法。11月,结束出租,收回自办。
  由此可以断定,“刘文”、“山文”的错误在于:其一,中华书局增加股份的时间、数额不对;其二,“民六危机”并不是由于沈知方“远走高飞”、“另创世界书局”而致“资金搁浅”;其三,中华书局与商务印书馆就联合之事,由于没有达成一致意见,根本没有签订草约。要求商务“吞并”中华,也是不实之辞;其四,陆费逵没“被扣押”,不可能由史量才“保释出来”;其四,“民六危机”风险,并非仅凭“维华集团”贷款,才得以度过的。
  (三)关于中华书局出版的书刊。“刘文”说:“1918年出版的马君武译卢梭《民约论》,1920年开始出版的《新文化丛书》和1930年开始出版的《社会科学丛书》等等,都堪称经典之作。1921年出版李达翻译的《唯物史观解说》、《社会问题总览》”。“1914年创办《中华童子界》、《中华儿童画报》,1922年又出版了《小朋友画报》”。“1919年到1921年,……陆费逵又担任了总经理。在他主持下,增刊《解放与改造》、《学衡》、《少年中国学刊》、《中华书商月报》等杂志。”“山文”说:“中华书局先后出版刊物有:《大中华》、《中华教育界》、《中华小说界》、《中华实业界》、《中华儿童报》、《留美学生季报》、《中华英文周报》、《解放与改造》、《心理》、《论衡》、《小朋友》、《国语月刊》、《新中华》、《小朋友画报》、《少年周报》、《中华英语》、《中华书局图书月刊》,等等,也算洋洋大观了。”
  就上面所提到书刊来说,其一,“新文化丛书”和“社会科学丛书”,均是多本书籍组成,“刘文”说“都堪称经典之作”,误将多本书籍组成的“丛书”当成一部书。1921年李达翻译的二部书,均属“新文化丛书”之列;其二,“刘文”和“山文”所列中华书局的刊物,《少年中国学刊》、《中华书商月报》、《中华儿童报》、《论衡》,纯粹子虚乌有; 其三,《学衡》、《心理》、《留美学生季报》、《国语月刊》,均是中华书局代为印行的刊物,与自身创办的《中华教育界》、《大中华》等不同;其四,《解放与改造》半月刊,北京新学会创办于1919年9月,原为上海时事新报馆代理经售。1920年改为《改造》月刊,第2卷起由中华书局印行。
  
  四、结束语
  
  历史研究必须从客观存在的史料出发,这是得出正确结论的前提。但由于受感情、阅历和时代等因素的影响,研究者面对研究对象时,要真正做到以史料为基础,即论从史出,确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首先,史料是历史研究的基础。历史研究是人们以史料为对象,运用一定的方式和手段,通过去整理、比较和分析,以得出合乎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文化创造。历史学的功能,在于评判过去,教导现在,以利于未来。没有史料就没有历史研究,换言之,史料是历史研究的生命。胡适说过,历史学家“全靠用最勤劳的功夫去搜求材料,用最精细的功夫去研究材料,用最严谨的方法去批评审查材料。”
  对陆费逵与中华书局的研究,像“刘文”、“山文”那样,无视一些基本的史料,必然导致错误的判断。同时,面对浩如烟海的史料,必须以客观的态度和方法去剖析,不能为了削足适履而曲解史料,以致倒因为果、自相矛盾。
  其次,尊重前人的学术成果,养成良好学术素养。任何学术研究,离不开前人所付出的努力,离不开前人的研究成果。继承和尊重前人的成就,以求研究上的创新,是十分重要的学术素养。在历史研究中,对于前人研究得出的结论,更应当如此。
  对于中华书局的创办人,早在1992年,钱炳寰先生就考证得出,沈知方不是创办人之一,并非一开始就任副局长。但直到今天,仍有不少学者坚持旧说,继续以讹传讹。
  第三,强化学术责任,“写负责的文字”。当今学术界,人们越来越强调学术规范,强调学术态度。著作者被称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就在于传播正确的知识,给人们以智慧的启迪。
  著名学者罗家伦指出:“一个时代要产生标准的书籍,必须这个时代著作的人,能够有种著作的道德,去写负责的文字。”“为青年、为民族、为学术、为真理,大家都应当努力造成一种读标准的书籍,写负责的文字的风气!”学术是天下之公器,社会进步之标志,多一份责任,就会少一份错误。否则,错误连篇的文字,以不正确的信息传达于人,以不正确的知识灌输于人,必将贻害无穷,这是学术界同仁应当引以为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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