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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宣泄与修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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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无论是通过照片、视频欣赏路易斯·布尔乔亚〔Louise Bourgeois〕的艺术作品,还是在展览现场欣赏路易斯·布尔乔亚的艺术作品,人们都被其独特的魅力吸引和触动。这些作品打动观者的并不是其外在呈现的表面物象,而是作品由内向外散发出的艺术家注入其中的思想、情感以及观者与这些思想、情感发生共鸣的奇特体验。这些艺术作品传达出的信息不是路易斯·布尔乔亚刻意为之的矫揉造作之情,而是她自然流露的真情实感,是基于这位女性艺术家对其经历的回忆、对她感情的宣泄及对她伤痛的修补。
  关键词:路易斯·布尔乔亚;女性艺术家;艺术作品
  路易斯·布尔乔亚〔Louise Bourgeois〕是一位创造力十分旺盛、享有世界声誉的的法裔美籍女性艺术家。她的雕塑作品、装置作品和绘画等有着强烈的吸引力,饱含着充沛的感情。
  路易斯出生于20世纪初的法国,在法国度过了她的童年和青年。她27岁时随丈夫艺术史家罗伯特·哥德瓦特(Robert Goldwater)移居美国。虽然她大半生是在美国度过的,但其在法国的童年经历,尤其是在童年所受的创伤并没有随时间而逝,而是时刻萦绕在她周围,使她内心焦虑、痛苦和不安,促使路易斯更加沉浸在艺术创作中,尤其沉浸于雕塑作品和装置作品的创作中。当观者欣赏这些作品并与这些作品发生互动时,独特的体验往往让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当我们解读这些触动人心的作品时,我们可以发现这些作品与路易斯的童年经历有着紧密的联系。
  一、路易斯·布尔乔亚的童年创伤
  (一)路易斯·布尔乔亚的童年经历
  路易斯1911年出生于法国巴黎一个地毯商人家庭。她的出生对已有两个女儿并希望有一个儿子的父亲来说,并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让父亲放下手上的工作而成为一名士兵,她的母亲曾一度跟着父亲四处奔波。战争结束后,回到家的父亲“就像当时其他回到法国的有妇之夫”一样开始到处追求女人,并且将他的一位情妇带到家中以家庭教师的名义与其家人同居了十年,这对于卧病在床的母亲和包括路易斯在内的四个孩子来说无疑是一种难言的痛苦。那时路易斯的家庭正如路易斯所言:“男人狂乱,女人忧伤。”
  (二)路易斯·布尔乔亚的心灵创伤
  路易斯的心灵创伤主要来自于她童年时父亲的所作所为。
  路易斯的父亲在她还是一个幼童时就喜欢带她上街,给她买多件于她而言显得过于成熟的衣服,并用这些衣服装扮她。在路易斯看来,这是父亲强制性地消灭了她的童真。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父亲将情妇带回家中的行为更是深深伤害了路易斯。她被迫和父亲的情妇相处,看着父亲和这位情妇同住一个房间,并眼睁睁地看着生病的母亲默默忍受这种羞辱。路易斯痛恨父亲及其情妇,同情母亲遭受的羞辱,对父亲出轨的行为忍耐又悲愤,同时还对无法帮助母亲摆脱这种痛苦而感到无奈和自责。这种家庭状态一直持续了十年,这些复杂的感情一直铭刻在路易斯的心中。
  父亲对路易斯的伤害不只是背叛家庭,还有对她的具有性别暗示性的羞辱。在路易斯小时候,父亲曾在餐桌上拿起一个橘子并站起来宣布他正在画一个他女儿的小肖像,在橘子上画完肖像后,他习惯性地把橘子皮完整地剥下来展現在桌子上。父亲对在场的众人宣布:“好吧,我很抱歉,我的女儿都没有展现过这样的美丽,因为我的小肖像非常有内涵,而很明显的是我女儿却平庸无奇,这小小的造物只是个女孩罢了。”这件事深深伤害到了路易斯,直至数十年后,在录制纪录片时,路易斯仍然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时的场景并描述出来。暮年的路易斯描述了这段回忆之后,心中的苦涩仍让她泪眼婆娑、声音哽咽。
  这些经历使路易斯在她童年时期经常深陷于痛苦、绝望、愤怒、无奈、孤独和逃离的情绪之中。
  二、童年创伤对路易斯·布尔乔亚艺术作品的影响
  (一)路易斯·布尔乔亚是如何面对童年创伤的
  路易斯父亲的所作所为对路易斯的心灵造成了难以磨灭的伤害。她对伤害她的父亲抱有复杂的情感——对父亲失望的同时又抱有期望,仇恨的同时又有对“父亲”这一角色的某种依赖。但憎恨是她对父亲的主要情绪。对父亲带回来的情妇,路易斯则毫不掩饰地表示憎恶——这位情妇增添了路易斯对父亲的仇恨。对于同处于受害方的母亲,路易斯对她的温柔和忍耐的性格、对于工作的精益求精和对于子女的爱护表示依恋和感激,同时对母亲的委曲求全和顺从的性格及对父亲妥协的行为又表示愤怒和无可奈何。但是最终母亲善的品质让路易斯崇拜她的母亲和母性,厌恶父亲和男性。
  (二)童年创伤对路易斯·布尔乔亚艺术作品的影响
  从路易斯·布尔乔亚不同时期的艺术作品中,我们可以感受到路易斯倾注在作品上的情感,而这些情感无不与她童年记忆和童年时受到的创伤有关。路易斯真正开始艺术创作是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左右。此时,迁居美国的路易斯不仅要维持一个家庭的正常运转,同时还要克服离开家乡的焦虑。路易斯选择通过创作艺术作品来宣泄心中的焦虑。其早期作品细长、简洁、细腻,强调纵向上的延伸,同时带有一种岌岌可危的不稳定感,如她的绘画作品《RunAway Girl(离家出走的女孩)》(1938)、纸上作品《Spider(蜘蛛)》(1947)和雕塑作品《The Blind Leading the Blind(盲人引导盲人)》(1947-1949)。路易斯在这一时期的作品更多的是体现了其内心的不安和孤独感,想要逃离过去,却又无法忘记过去的一切。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开始,路易斯的作品开始出现了曲线这一自然形态,“扭曲”和“旋转”在她的作品中屡见不鲜。扭曲的意象来源于路易斯幼时母亲在漂洗织毯后要通过扭转把毯子拧干的记忆。对于路易斯而言,“扭曲”就像拧紧时要用很大的力气一样具有力量,如她的雕塑作品《Clutching(攥)》(1962)。男性生殖器和女性乳房也开始在路易斯的作品中出现。如她的雕塑作品《Fillette(小女孩)》(1968)。扭曲的意象和路易斯对母亲的回忆有关,是她对母亲及其身上美好品质的回忆、怀念和向往。而对于性器官尤其是对男性性器官的带有性别上的戏谑则反映了路易斯对于性别差异的怀疑,对于父亲的憎恶,对于男性的否定。路易斯对于过去的记忆无法忘却,对于过去的伤痛无法释怀,尤其是有关父亲的记忆和对他的厌恶,附在她的记忆中一直如影随形地折磨着路易斯。情绪的积累让她把爆发的恨投向她的畸形而破碎的具有性别暗示的雕塑作品。路易斯通过对男性器官和女性器官的扭曲、变形等处理来表达她的思想:希望抹去男性与女性的差异,抹掉作为男性的父亲和作为女性的母亲和自身的差异,抹去附加在男性与女性身上程式化的一些东西,以此达到抹掉给她带来伤害的源头——抹掉让她憎恶的父亲的性别。如此一来,父亲就不再是父亲,伤害也就不再是那位父亲造成的。路易斯在作品《The Destruction of the Father(父亲的毁灭)》(1974)中充分表现了父亲带给她的难以忘却的伤害:恐怖的红色、起伏的如脓包的造型像病毒蔓延于空间之中。在这件作品中,父亲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堆类似性器官的东西,一堆随时可以拆散、可以扔掉的元素。从路易斯的这些艺术作品中,观者能感受到艺术家对于过去创伤的回忆和明显的消极情绪的宣泄和释放。   1973年,路易斯的丈夫去世。丈夫的去世亦如1951年父亲的去世一样给她的内心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如果说父亲的死促使她在艺术创作中更进一步,那么,丈夫的死更让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创作之中。过去的回忆、现在的经历、曾经和现在的欢乐、抹不掉的伤痛......多种情绪的交织让路易斯的创造力爆发,她将充沛的感情注入作品中,如她的装置作品《Red Room(红房子)》(1994)、雕塑作品《MAMAN(妈妈)》(1999)。在红房子里,有小孩的房间,有大人的房间,每个房间都有象征性的事物,如计时的沙漏、红色的手等。这些空间来源于路易斯儿时的回忆。对于常人来说,儿时的回忆一般是快乐的。然而置身于路易斯的红房子中,四处漫溢的红色和昏暗的光线给人以恐怖阴森之感。红色对于路易斯而言代表着消极和负面,她印象中的幼时的住处不再是那个时候现实的房子。路易斯把代表悲伤情绪的红色涂抹在自己的作品上,她心中的愤怒便随之释放出来,她自己因而获得了一定的解脱。巨大的蜘蛛在路易斯作品里象征着安全和保护,它们像一道屏障一样将伤害排除在外。蜘蛛编织蛛网很像她母亲编织花毯,这让路易斯想起她的母亲,想起母亲身上具有的美好品质——温柔、勤劳、对自己孩子无尽的爱。相对于父亲的伤害,母亲这一形象则象征着一种安慰,能够用丝线把路易斯心中的伤口修补。虽然母亲早已逝世,但路易斯对于母亲的怀念和渴望得到母亲的保护与安慰使她在发泄愤怒的同时也表达了她对于抹平心中创痛的渴望。路易斯将蜘蛛和母亲联系在一起,通过创造蜘蛛来怀念母亲、寻找安慰、获得解脱。此时的路易斯虽已年过花甲,但她依然有着蓬勃的活力。过去,她把心中伤痛宣泄在自己作品中,而且也在这宣泄的过程之中慢慢平复了自己受伤的感情;现在,雖然过去的记忆并没有忘掉,但路易斯已不再像年轻时那样让心中的消极情感过于澎湃。
  三、结语
  路易斯是一位长寿的艺术家,到晚年依然保持着相当旺盛的活力。这种活力使她在晚年持续创造出系列震撼人心的作品。可以说路易斯的晚年是她创作的黄金时期。
  究其一生,路易斯的艺术作品在不同时期呈现出不同的特征,但在这些作品中始终贯穿着一条不变的线索:对过去经历和受到伤害的展现,对其悲伤、愤怒等强烈情感的发泄,对所怀念的事物的渴望,对希望抚平伤痛的努力......她的作品不仅是对她心中强烈感情的宣泄,也是对她过去时光的追忆,更是对她内心伤痛的一种修复。
  路易斯创作的一切作品几乎都与她的童年经历有关。她在童年受到的创伤至死都折磨着她、缠绕着她。她忘不掉她的童年经历,不论是开心的或是不开心的;她忘不掉她的父亲,忘不掉她父亲对她造成的深深伤害;她忘不掉她的母亲,忘不掉她母亲身上具备的她喜爱的品质。这些在路易斯脑海中早已揉成一片,难以把某一种情感完全从中剥离出来。这些不同的情感在特定的情况下也相应地反映在她的作品中,由此形成了她不同时期作品的特点。路易斯的创作过程不仅仅是作品诞生过程,还是一个自我抚慰的过程。漫长的自我疗伤和身边人的陪伴,让路易斯在晚年完成了自我救赎,也让她的艺术创作得到了升华。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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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范雨萌.路易斯·布尔乔亚 规劝与惩罚[J].东方艺术,2012(23).
  [3] 王梦佳.这个“杀手”不太冷——路易斯·布尔乔亚的雕塑世界[J].雕塑,2013(04).
  [4] Marion caccioli、Amei Wallach .Louise Bourgeois:The Spider,the Mistress and the Tangerine[DB/OL].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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