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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城市文明的乡村候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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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歌不是消费时代的一支口红,而是灵魂的慰藉处,精神的憩息地。与其说诗歌是一种信仰和寄托,是心灵永恒的悸动,毋宁说诗歌是生活真实的状态,是理想诉求的载体,是彰显并坚守着某种审美价值的艺术形式。偶然的机会,我注意到了刘晓平的诗。
  刘勰在《文心雕龙・知音》中指出:“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观文者披文以入情,沿波讨源,虽幽必显。”即是说作家诗人在创作时,要先有了情思抒发的冲动,再发而为文辞形成作品,读者则先通过文辞才能了解作品传达的情思,由文辞入手,解读作品,发幽探微,这样的互动才能把一个文本的意义完整地呈示出来。
  晓平长期生活在鬼斧神工的张家界,它既是大自然遗存的奇妙迷宫,又是古老而现代的文化博物馆,这就是诗人心灵冲动所置身的地理空间。在这里,“乌篷船已漂泊成风景”(《 去河边看风景》),纯朴的民风,清新的山野,以及许多生动的故事,“还堆码在吊脚楼的屋檐下”(《 新媳妇的棉衣》)。傍晚的等待,黎明的欢歌,离别的伤感,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都紧紧地系在心头,“成为他或她的一丝记忆”(《 一朵小花》)。这样的地理空间却给了诗人精神上无穷无尽的想象和创造力。晓平用淡雅、质朴的语言,准确而精致地描摹着新媳妇“要自己缝一件过冬的棉衣”的情景,并用“乌篷船,是渔女柔柔发辫上掉下的梳子”这种独特的意象来抒写“这片奇异的山水”之美。晓平善于把对生活的感悟和爱浓缩到诗句里,让诗歌生出翅膀,让人在“那场最后的秋雨,带走了一年阳光和风雨的记忆”的淡淡的忧伤中,体验着诗人对乡村文明的深切关怀。
  写诗,繁杂艰涩易;简洁静观难。写诗的手法很多,深入深出,深入简出,简入简出,都是几种不同的境界。晓平的诗歌没有刻意深化意象的奇巧与繁琐,而是采用象征、暗示、隐喻、变形等复调表现手法,既明朗,又简约,静中有动,动中含静。是山水诗,又像山水画。但山水诗与山水画不同,诗歌的意象和绘画中的意象不能等同,诗歌与绘画虽是姊艺术,但绘画是直接带给观众视觉的感受,而文字本身就有一定的表现障碍,再用抽象的形式去体现,就很难让读者理解。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如果说,艾青是用京韵大鼓表达着他对家乡的爱,那么,晓平则是用他“木桨击落太阳的情景,水声浸湿岁月的模样”(《去河边看风景》),深切地诉说着对山野之美的眷念之情。是的,“眷念”在晓平的诗中弥漫着,升腾起连绵不断的如丝如缕的忧伤与思虑。诗人像一种痴痴地守望乡村的候鸟,现代文明碰撞着古朴的土地,令人颤动。盘踞在城市角落的人“带来了冬天一脸的严肃”,生活的压力使自然的散淡挤得变形,于是,“看电视或回味超女的歌声”(《冬天》)已成为乡村的生活常态。一些事物生长、一些事物消失是自然规律,但那“开放在如诗如画的山崖……”“用尽生命的色彩,装饰了一个明媚的季节,凋谢隐去之后,仍把生命的灵魂寄存” 的紫杜鹃, 能“度过严寒如冰的日子,走过风风雨雨的季节”(《紫杜鹃》)吗?对大地的爱,对故土的爱,对张家界的爱,具象到一种美丽的花朵上,于是,守望紫杜鹃“一年又一年的绽放”,成为诗人的自觉意识,一种“生命的追求”。诗人在紫杜鹃身上寄托着他的审美价值观与情感诉求,这种审美价值观与情感诉求在《张爱玲》一诗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与诠释:“一朵深紫色的花,无风自落,没有再化成蝴蝶,飞入喧哗的风中翱翔,也没有化做春泥,重回热闹的枝头含苞……”作为现代文明的一部分,晓平当然知道现代文明的魅力,但乡村文明养育了他,熏陶了他,他更希望那些古典之美、自然之美能留存下来,“落入淡紫色的册页中,化成一幅简笔水墨,依旧素丽无比,不断吐露芬芳”,他真切地呼唤“怀揣采摘欲望的人们,在最快乐的时候懂得珍惜吧”(《桔树的经历》)。
  都说,这是一个实用主义的时代,物欲横流,利益至上。但美还是有的,求美、追美、炫美和写美的人更是有的。大自然的美、人性的美、思想的美、精神的美,诗人在为美而写。在写作中,快乐着,也美好着。正如有人指出的那样,世界上有两件东西最能震撼我们的心灵:一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准则;一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诗人仰望星空,从而获得诗的灵感。好的诗应该闪烁着人性的光辉,浸润着生命的色彩。
  晓平的诗作被称为“现代城市与乡村寓言”(韩作荣语),他的许多作品展示出现代文明背景下,乡村文明的困惑与无奈,“人们只好在火炉边围坐”,默默地度过寒冷的冬天,但这种“围坐”同时也展示出乡村文明的野性生命力:“让寒潮一个接一个的来吧,村里的新媳妇实在是太秀气”。这样的诗句令人想起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智利诗人聂鲁达的神来之笔:“少女捂着胸口,梦想着海盗。”诗歌的美,诗歌的含蓄与直达,诗歌的张力与动力,就在这种野性生命力的张扬中一一呈现。该来的要来,该怎样生活还得怎样生活。那种“还谈论些来年的事情……”的淡定与乐观,正是乡村文明的精髓所在。
  有人认为,写诗和读诗的人,往往都是人生疲倦却执著的赶路者。诗的挖掘,为寻找不再是植物的化石;诗的碰撞,为寻求灵魂爆裂的那一瞬间;诗的呐喊,为血管里流淌着的那一腔热流。对于诗歌,最本色的、最民间的、最个体的也才是最好的。诗歌不求人人看懂,但人人看懂的诗更容易接受和传播。“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多好的诗!诗歌,也不需要用正常的逻辑去思考。“红杏枝头春意闹”,一个“闹”字,从正常逻辑思维理解是讲不通的。但这个“闹”却将一派盎然欢喜的春意描写得动感十足,趣味十足,美丽十足。因此,某种意义上,诗歌,写什么、怎样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诗之真、之善、之美的内蕴,这是诗之大义,是核心,是灵魂。更直白一点说,重要的是你有没有诗心,有没有诗的灵魂。
  晓平的诗歌不仅有肉,有骨头,更有灵魂。这是极为难得的。不仅如此,他的作品,还有一种难得的温情和怜悯:“桔枝折断了……我为桔枝而惋惜,一种奉献的经历,带着岁月的风声,从开花的季节里萧萧传来……”这样的情怀是温馨的,也是唯美的、充满暖意的。有了唯美的,暖暖的存在,饱满的诗意便不会消失。
  总之,作为生活在现代城市里的人,晓平想做并做到的,就是:穿过城市的风,穿过森林般伸展的手臂,打开沉睡在记忆深处的乡村图景,打开心灵的想象,让诗歌栖落到厚实的肩头,让诗歌安放在精神的港湾。请看:“在公园的草坪上看见月亮/灿烂的样子/好像说了些什么/我觉得,她比以前健朗”(《月亮》)。古老、静谧的月亮,与公园、草坪并融为一幅具有现代意味的时尚场景。诗人似乎在着力寻找现代城市与乡村之间的一种平衡,一种和谐。拥抱现代文明,传颂乡村图景,正是诗人带给我们的警示与思考。
  *本文系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项目编号:12YBA340)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中南大学文学院)
  本栏目责任编辑 曹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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