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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非洲邂逅青蒿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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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前,中国女药学家屠呦呦因青蒿素获颁诺贝尔医学奖,中国科学界终于实现了诺贝尔奖“零的突破”。普罗大众对诺贝尔科学奖得主的科研成果往往比较陌生,恐怕这次也不例外。然而,本人却对青蒿素再熟悉不过,小小青蒿在遥远的非洲也拯救了包括本人在内的许多生命。
  时光倒转到上世纪80年代,我随四川国际经济技术公司大队人马远赴东非乌干达,参加3号公路建设工程。乌干达虽地处赤道,但属高原气候,气候宜人,常年蓝天白云,红土地上鲜花盛开。然而,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各种恶性疾病在乌干达十分猖獗,艾滋病自然跟我们无缘,登革热、昏死病的疫区离我们的施工地点很远,也不构成威胁,最大威胁来自于疟疾。
  当时,中国除了少数边远地区之外,疟疾已经绝迹。去非洲之前,只听做医生的父亲讲过,疟疾就是打摆子,发冷发烧而已。
  那时候仗着年轻,身体壮,也不把疟疾放在眼里。一天傍晚收工后,我穿着裤衩在院子里冲凉,冲着冲着,觉得越冲越冷,冷得我全身打战。我不敢“恋战”,将身体草草擦一下,赶快穿上衣服。但一切都为时已晚!蜷在被窝里的我,不管盖上多少被子,还是冷得牙齿打战,全身上下直抖,像什么都没穿似的。一阵冷过,好容易从“冰窖”里爬出来,全身又开始高烧发热,热得全身滚烫,像掉进了蒸锅,烧得我只说胡话,一个劲儿数窗户上的木条:“1-2-3-4-5……”好容易高烧退去,又开始发冷,而且全身骨头发痛。如此这般,从“冰窖”到“蒸锅”,又从“蒸锅”到“冰窖”,折腾得人死去活来。
  去非洲之前,我们都服用了奎宁,预防疟疾。岂料乌干达的疟疾属于恶性疟疾,加上多少年来疟原虫已对一般抗疟药产生了抗药性,法国人发明的奎宁根本不顶事。
  眼看人实在是不行了,大伙儿星夜驾车把我送到了附近的中国医疗队。那年头,中国向非洲许多国家派出了医疗队,为当地人救死扶伤。云南省因为与乌干达同属高原气候,对恶性疟疾治疗有方,遂由云南昆明医学院派出医疗队。到了医疗队,中国医生立即给我注射一种名为蒿甲醚的淡黄色针剂,这种从青蒿素提取的中国神药终于把我从死神那里救了回来。
  然而,人一旦被携带疟原虫的蚊子叮咬,疟原虫就会寄生于体内,疟疾就会反复发作。我们施工队伍虽全是男人,但都要来“月经”一一疟疾就像妇女定期来例假一样,过段时间就要发作,我们戏称来“月经”。平时,施工队伍“非战斗减员”不少,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疟疾发作卧床不起了,不管是体壮如牛的平地机手,还是身材矮小的总工程师,到时间说倒就倒。施工队伍里流传一句话,叫做“不管官大官小,打起摆子一样的抖”。
  不光我们中国施工人员,负责监理工程的英国监理工程师打起摆子来,一样抖得死去活来。高傲的英国人仗着对乌干达这块原殖民地多少年的耕耘,携高级奎宁类疟疾药物有备而来。岂知蚊子叮人也不分尊卑,几个回合下来,平时趾高气扬的英国监理工程师低下了头,只好向我们索要中国神药。自从领教了中国神药后,英国监理工程师虽然仍坚持工程质量标准,但对我们的态度有所转变,即使对施工不认可,也会善意地提出一些整改的好建议。中国神药收到了意外的“疗效”。
  中国神药的最大受益者自然还是乌干达人。我在中国医疗队住院治疗疟疾时,恰逢乌干达卫生部部长来访。医疗队翻译出门在外,队长把我从病床上拉去做翻译。卫生部部长在讲话中代表乌干达人民一再感谢医疗队,大力赞扬医疗队的中国神药。据卫生部部长说,乌干达上至总统穆塞韦尼,到他自己妻子儿女,再到平民百姓,除了中国医疗队的针灸按摩之外,觉得最神奇的就是中国的疟疾神药。
  中国神药之关键,后来由一个反面实例也得到了证明。我所在的施工队有一位翻译,原为重庆外语学校教师。他远离妻儿,辛辛苦苦在乌干达奋战数年,多少次车祸幸免于难,一次次枪击被他躲过,一次次疟疾起死回生,好容易挣得一点点有限的美元回国,岂知他阴差阳错,将救命的中国神药放在了大行李箱里交付托运,只身从北京乘火车回原籍。岂料路上疟疾发作,没了救命的中国神药,可怜的他还没回家跟望眼欲穿的妻儿见面,就被疟疾夺去了年轻的生命。
  从非洲回到中国,再移民到加拿大,我一直将中国神药带在身边,因为离开疫区后,体内的疟原虫仍会寄生在体内一段时间,疟疾仍有可能复发。多少年过去了,我家药箱里,中国神药的药盒已经变色,疟疾也已经离我远去。我端详着药盒,回首往事,心怀着对屠呦呦等中国科学家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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