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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七粑粑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李 奇

  那一年,我才四五岁,或者是五六岁,是上个世纪我们国家陷入“三年自然灾害”的时期。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那个时期最困难的,就是缺少吃的。因此“阮七”这种草本野生植物,也就成为了一种“添加食品”。“阮七”这个名称,用我们川南话发音念出来,那才是原汁原味哩。但是书面表达是不是这样写,我就不晓得了,听说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清明草”。在咱们川南这地方,春节过后,万物才刚复苏,“阮七”那种小草就已经崭露头角了。青青的,茸茸的,是灰白灰白毛茸茸肉嫩嫩的表情,那形状,就像是一只只竖立的兔子耳朵探头探脑地冒出了地平线。可是我们那稚嫩的“阮七”的那一片片的叶子,却是比小指头还幼小的身板。采撷“阮七”,是将那几张兔子耳朵的叶子合为一朵地掐着摘了下来,好多好多朵朵的堆积,才有了一定的量。虽然是“困难时期”,地里庄稼荒芜,这些野草,有了更广阔的生存空间。自然而然,粮食没得吃,野草也就成为填肚皮的料了。“阮七”填肚子,最好的做法和配料是与糯米粉掺和在一块儿做成“阮七粑粑”。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弄来的一些糯米粉,那年月,怎么还会有糯米粉?我至今都觉得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母亲告诉我们,今天要给我们做“阮七粑粑”吃。饥饿惯了,真不敢相信这年月还有可以改善一下伙食的时候。至于这做成的“阮七粑粑”有多少糯米粉,早已被孩子们的高兴劲儿给忽略不计了。“三年困难时期”以后,每一年的开春时节,母亲都要领着我们采撷一些“阮掐草”回来做成“阮七粑粑”,母亲说这就叫做“采青”。年复一年,所以至今我也没有忘记“困难时期”的日子是怎样过来的。已经是清汤汤的瓦罐罐,母亲还要将那底底下的饭粒舀起来分给我们几个孩子。那情景,真的就像是在眼前,还是那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我时常抑制住自己的思绪,不再回忆从前的那些饿肚皮的事情,因为母亲还没有熬到过上今天的好日子就过早地离开了我们,我没能对母亲有任何的回报,母亲一生就没能吃上一口我们今天这样加足了糯米粉做出来的“阮七粑粑”。所以每每跪在母亲的坟前,脑海中就会不断掠过从前母亲与我们在一起过的苦日子。现在,我们可以恰到好处地添加糯米粉而根本不用担心那粮食有没有够不够,我们还可以施展想象,想尽花样地使这“阮七粑粑”五味俱全或是做得锦上添花。而现在的一切都只能是我内心歉疚地对母亲深深的思念。母亲走了以后,每年的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与妻子和女儿都要去田间地头“采青”,然后我们一家子再做一顿“阮七粑粑”吃。我把从前的故事说给女儿听,可女儿怎么也不相信。别说女儿,在我,也快半信半疑的了――青绿稚嫩的“阮七草”,嵌在如玉的糯米粉里面,做成粑粑,那可鲜美哟!因此凭看凭吃,“阮七粑粑”那秀色可餐的模样和清香的味儿,怎么可能与“充饥”二字搅和在一起呢?我们将这粑粑供奉在母亲的墓地前,请妈妈尝一尝,现在的好日子哟,就像这“阮七粑粑”一样的又美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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