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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为等待而等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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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见吴兴国,他比在屏幕和舞台上显得更清瘦些,但很有精气神,说话间习惯性地辅助以肢体语言,似乎是想调动身上所有的细胞来与你沟通,如同他的戏那样强烈地想要与你撞击。就这样,你便自然地被带入他的世界……
  我不能等待
  2006年,为纪念贝克特诞辰100周年,吴兴国携台湾当代传奇剧场来沪演出了《等待果陀》。时隔9年,该剧更名为《等待戈多》再次献演上海舞台,如今的吴兴国对于自己、对于贝克特、对于戏剧艺术有了更深刻的认知和体会。
  跟吴兴国交谈,听到最多的两个词是“传统”和“舍不得”。戏曲演员出身的他,传统已经融入他的血液,京剧已经深入他的骨髓,他决定:传统不能丢,跟上时代的步伐。因为“真正有传统底子的,他只要脑筋开了,他愿意去进行国际性的合作,他就会很厉害”。吴兴国舍不得丢掉传统,所以自己出来创团以后,就想跟西方戏剧结合。
  基于此理念,赖声川向他推荐了贝克特的《等待戈多》,1997年他就打算排演,但因为各种缘故被搁置,台湾当代传奇剧场也因此被迫暂停。回忆当时的情形,吴兴国眉头紧蹙,摇头叹息:“好惨哪!”有了这个惨痛的经历,2000年复团之后,他下定决心以后不会再暂停了,“我就告诉我自己:我一定要跟这个时代做充分的结合,而且跟现代做结合。”经过了《李尔在此》的成功,然后就有了2005年的《等待果陀》。
  初读贝克特,对于吴兴国是“一场惊悚的经历”,“心灵受到震撼性的松动”。当传统遭遇现代,当东方遭遇西方,当理性遭遇荒诞,当吴兴国遭遇贝克特,一场神奇的化学反应开始了。吴兴国拿到《等待戈多》剧本,一个星期也没有读完,这是一部几乎令他“神经崩溃”的作品,“它在说什么?怎么又重复了?不晓得它到底要说什么!”但是当他忍耐地读到某个阶段,突然,吴兴国获得了“顿悟”:我不能等待,我要抓紧时间做点事情。
  对剧本的理解引发了吴兴国对个人经历和生活体验的思考:我们每个人一出生就在等待,但是我们为了那个等待而等待吗?“看到这个剧本,突然我心底的某一条线就被碰到了,我就想到我的母亲,她们那一代人经历了战争苦难和流离失所,我看到我的母亲后来放弃生命,坐在家里,哪里都不想去,她就在那边等……反正我的生命也不能就这样结束,我要怎么结束?我还可以呼吸。我看到这个剧本,我觉得我要替我的母亲还一个愿:这个世界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有这种感受。”
  跟时代做充分的结合
  文本与个人生命体验的碰撞激发出思想的火花,他回过头来再看贝克特,贝克特也是从文学传统中走过来的,但是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他和他的同时代的人也从中反思自己的文化、宗教和生活,所以才会出现“荒诞派”文学作品。吴兴国想起他看过的日本“舞踏”表演:“你会觉得荒谬到极点了。他们故意呈现被炸的残缺的肢体,然后还穿上芭蕾的衣服,我们一看也傻掉了,这东西能表演吗?”
  有了这样的交织和碰撞,吴兴国看到了贝克特的伟大之处:“我觉得贝克特很了不起,他一直跟着时间的节奏在走。”吴兴国也要跟着时间的节奏继续前行,他决定要跟时代做充分的结合,“传统这一套语言,像拉云手、踢腿、抖袖、整冠、捋胡子,这全部是为了那套服装跟生活的形态做结合。”说得兴起,他忍不住做了几个有型有范的动作,“艺术是全人类的事情。我想尽办法把《等待戈多》用传统戏曲的唱念做打来表现。”
  借世界名著踏上世界舞台
  2006年吴兴国率团在上海话剧艺术中心演出,曾经做过贝克特导演助理的沃尔特・阿斯姆斯(Walter Asmus)在台下观看了表演。第一天吴兴国演得“战战兢兢”,第二天看完表演之后,阿斯姆斯来到酒店,和吴兴国一直聊到天亮。他被吴兴国的表演震撼了:“我看到的是你们古老的文化来诠释贝克特的《等待戈多》。我很难形容,因为我从来没有看过用这样的形式来表演。你们就像一座大山,挡在我的前面!我们通常看到的是大家用这部剧来做一个小品,但是贝克特写的是西方的全部哲学感受,很多剧团在诠释的时候,我们看不到这一点。看完了,回家的时候可能会想背后的意义。但是看到你们用这种形式表演的时候,有一种节奏把内在的、形而上的、以前从未发现的东西表现出来了。”
  说到这儿,吴兴国开怀大笑:“哈哈!把我吓坏了!”吴兴国对于东西方戏剧的交流和融合有自己的认识:“从布莱希特到斯坦尼,他们看过梅兰芳之后才开始惊讶。这种表演是从生活中来,但是又跟生活不一样。梅兰芳表演的并不是生活的原样。我们是用一种文学的感受来形容当时的社会,并不是社会的现象。所以我们是把文学的、诗词的感觉,用表演把形而上的东西表现出来,这是西方很难达到的。”
  2004年,当代传奇剧场曾经接受尤金尼奥・巴尔巴(Eugenio Barba)邀请,远赴丹麦参加“欧丁剧场四十周年庆”演出,成为唯一受到邀请的东方表演艺术团队。观赏完吴兴国的《李尔在此》演出之后,巴尔巴拍着吴兴国的肩膀:“兄弟,你不但撼动了欧洲莎士比亚的传统,你还撼动了你自己的传统!年轻的时候我们认同哈姆雷特,年老的时候我们认同李尔王。传统必须在21世纪中存活下来,而只有运用传统、改变传统,甚至破坏传统,才能使之获得生命力。这条路漫长而孤独,但你必须坚持到底,继续向前。”
  采访的最后,吴兴国说:“我做戏凭直觉,这个直觉从哪里来?从传统中来。当你唱过传统的经典戏,会被五千年的诗词、音乐、表演所感动。所以我舍不得传统,相对而言,我不能演传统的时候,是将传统的精神用到各个可能性,借着世界名著踏上世界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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