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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珂》:在男性凝视下的醒觉者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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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在丁玲处女作《梦珂》中,梦珂走过了一段从本能守护女性的身体尊严到自觉批判男性“凝视”的过程,经历了独立、隐忍直到醒觉的过程,在意识到男性凝视之余,有了自觉的反抗。同时,梦珂是女性醒觉者的形象,或者说在社会中的独立、隐忍促使女性意识的醒觉,这表现为梦珂对男性凝视的警觉与心理反抗,以及在恋爱中对男性的怀疑,而梦珂的特质与丁玲经历有较紧密联系。
  关键词:丁玲 《梦珂》 男性凝视 女性醒觉
  中图分类号:I207.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20)06-0101-02
  当前,对于《梦珂》的研究多从其资本主义式性别奴役,也即女性在都市中的商品化现象展开,并多从梦珂的女性欲望的觉醒、自我角色的确认和精神上的无家可归三方面分析其形象,但较少提及梦珂作为女性醒觉者对男性凝视的自觉批评。
  英国女权主义者穆勒曾指出,“后来,人类终于废除了对男性的奴役制,对女性的奴役也逐渐变成了一种较温和的依附形式,但它并未失去其残酷无情的渊源的污点”。梅洛·庞蒂说:“将女性的身体放在观淫的男性凝视对象的位置上,将女性的身体自然化了。”
  在《梦珂》中,我们始终可以看到男性凝视的眼光,追随着梦珂从学校到姑妈家而在梦珂成为演员时到达顶峰。如梦珂成为演员后对她的形容词为“闭月羞花”,可说是与古代的许多文学作品中将女性比作自然物品是有关的,将女性物象化,可栽培可采摘可玩赏也可丢弃,给人以狎邪之感。然而,从这种男性的凝视中,我们看到了梦珂或者说作者本人对男性凝视的敏感,这正说明了女性意识的醒觉这一性别追求自由平等的诉求。以《梦珂》为代表的作品体现出女性对身体压迫的警觉,主人公在小说中走过了一段从本能守护女性的身体尊严到自觉批判男性“凝视”的过程。
  一、懵懂的警觉:守护女性身体尊严
  在保护被侮辱的人体模特过程中,激发梦珂脱离学校的决心,而这个模特与羞辱她的男性的矛盾似乎便是故事的隐喻,贯穿全文。故事从梦珂出头保护女模特开始,她是出于自发的反抗的,到她懵懂地成为姑母家中被男性观照的对象,再到她走入社会当上演员,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也即被全社会的男性观看,梦珂这时已经有了被所有人“审视”的感觉,“出卖”灵魂的感觉,说明其对于男性的凝视已经是自觉的。而在成为明星后,梦珂仿佛回到了无助的、无可躲避的女模特的形象,只能在不断的羞辱中选择隐忍。
  在与表哥、澹明的爱情游戏中可以看到,叙述中男性对梦珂的凝视是带有明显的性暗示的,他们将梦珂当作观看欣赏的对象和志在必得的猎物,所有在场的男性都在或明或暗地觊觎着梦珂年轻的身体,并为自己捕获这身体的技巧而自鸣得意。
  梦珂从本能的“济弱”心理出发,自发地选择帮助被男教员侮辱的女模特,她不仅挺身相助,而且还以退学的方式进行了决绝的抗议。但是,当“被看”的女性身体在故事的进展中转换为梦珂本人后,她却在爱情的幻想和物质的享受中暂时失去了对男性“凝视”的敏感。对于表哥们的甜蜜追求,她无力分辨出表哥们那样的“新青年”其实与“男教师”之间并无本质区别,对于这一切她都是懵懂的。
  二、清醒的观照:对“男性凝视”的自觉批判
  只有故事的叙述者显示出对一切了如指掌的模样,自始至终却保持着清醒的身体警觉:它以全知视角不断地向读者揭示着在文雅温柔的背后,男性人物猎获女性肉体的真正用心。如梦珂下棋时,两位男性对其容貌的欣赏的描写。梦珂对这种欲望凝视是无知的,而叙事者却显然非常明白表哥等人的温柔体贴、殷勤追求后面的色情动机,也即了解都市生活商品市场上的男性行为准则。
  梦珂终于成为演员,色相市场的商品;“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应该的,当着他的面前来评论她的容貌,像商议生意一样,但她不曾喊出声来,或任性地申诉几句,只好隐隐忍着那气愤”。到应聘和成为演员时,梦珂对男性的凝视已经达到了自觉的状态。她发现导演对她的审视让她不快,尽管她仍然是不得不屈服,而当着她的面议论评价她的容貌更是让她觉得羞辱,可是她只能隐忍,隐忍这些将她视作商品的目光,深刻明白了这种审视对女性的不公。这正说明了丁玲女性意识的醒觉,她甚至洞察到了当下市场经济中也存在的问题。她本人对这样的异性凝视是非常敏感的,她就尝试过去当演员,但因无法适应而离开,这段经历也可作为佐证。
  陈宁曾从性别视角看丁玲小说中的身体书写,她认为梦珂有着“对身体压迫的警觉的逐步递增状态”,也即“对女性身体有可能遭受的物质与文化上的压制、扭曲、污蔑等侵害行为的警觉和抗拒。”沈从文在《记丁玲》中曾有如下叙述,说明了当时社会眼光在暗中对女性的要求,而丁玲与王剑虹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并且由此更加轻视社会上有如此观点的人,而更愿意选择行为洒脱,来“模仿一下男子”。这从侧面反映了丁玲本人对这种凝视的自觉,对追求两性平等的自觉。
  三、迷茫的探索:“醒觉”后的绝叫
  然而,“醒觉”并非全然是自觉,我们看到的是这种肉感社会中,已经异化了的女性之躯,梦珂虽然意识到了这种凝视,但她也只能选择隐忍,她的躯体已经是处在被异化后的。“被异化的肉体带给女作家的与其说是一种自我确认,不如说是一种困惑”,丁玲在意识到这种凝视后感到的并不是被关注、欣赏的自信,而是感到困惑的,展現出当时知识青年迷茫的一面。
  此外,小说中的女性的醒觉还表现为对男性怀疑、理想爱情的幻灭。如通过梦珂说明都市中许多年轻知识青年的虚伪,以及私生活的淫乱,这是与他们的高学历、留学经历形成巨大反差的。可以看到,这时的女性脱离了与男性革命战士的同盟结合,有了对男性的强烈怀疑,我们看到的不再是五四时期的热烈的自由恋爱,或为信仰结合的知识男女,反而呈现出都市文化下男性知识分子的反动。
  从丁玲自身的经历或许也能看出这种意识的来源。1924年,丁玲告别王剑虹灵柩,她的亲密女友的死,正是在自由恋爱的梦境里发生的,这是新女性走上中国社会的第一课。而在王剑虹死后四个月,瞿秋白迅速与另一女子轰轰烈烈地结婚,这让丁玲愤怒无比,甚至对瞿秋白有了怨恨心理。莎菲的唯一知己因爱情而死,梦珂的被虚伪爱情欺骗,都显示着丁玲对于爱情的怀疑,对于男性的怀疑。
  出走的娜拉宣告“首先我是个人,跟你一样的人”,子君站出来喊出“我是我自己的”,强调了与男性“平等”的地位,宣告了女性对自己的主权。但其实这只是表达了男女平等的追求,而女性这一性别群体真正的家庭与社会职能应该是什么?这一性别的真正特征是什么?自身的意义价值又是什么?出走后怎样?子君或者娜拉都没有给出答案。而梦珂及其后的莎菲女士则是尝试去走走,勇敢依靠自己去谋生,即使孤独也要绝叫出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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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杨国栋
  [作者简介]黎苑如,华南师范大学在读本科生,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师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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