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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全景花鸟画的现代延展初探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王一

  王 一 先后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附中、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系,获硕士学位。应邀赴法国参加“法国第一届国际水墨交流会”,多次应邀赴法国、瑞士、西班牙等国家从事中国画教学。多次在国内外美术馆及艺术机构举办展览并被收藏作品。作品载入《当代中国画精品选》、《西湖墨韵―现代书画家作品集》等大型画册。曾于2010年始创办并负责中国美术学院花鸟创作研修班项目。现教学于中国美术学院。
  长期以来我们的中国花鸟画主流教学、科研以及创作大都将宋代花鸟画放置在极为推崇的高度,甚至宋画的技巧与内涵依然成为现代花鸟画艺术创作与批评的最高参照标准,在长期占据花鸟画艺术批评话语权高度的专业人士群体内心深处对宋代花鸟画依然有着浓重的宗源感。因此我们就不难理解宋代花鸟画在我们当今的花鸟画艺术创作中的影响依然根深蒂固,甚至其近乎格式化的体用在某些程度上对花鸟画创新的心理及批评必然产生着的某种意义上的“阻碍”。当代花鸟画创新与传统的矛盾与冲突越来越迫切,人们也越发显得困惑和迷茫。
  近年来中国的现代考古事业有了长足的进展,唐代壁画以及其他类型艺术品的大量发现,将曾经是那么模糊甚至是空白的唐代花鸟画艺术真实地展现在我们面前,我们有机会真切地感受到唐代花鸟画丰满的面貌。随着相关研究的开展与深入,我们看到了唐代花鸟画艺术具有的多重面貌以及可以说是较为完备的体系架构。这是具有原生和初创特征的花鸟画前宋画风,它的宽博与自由为我们打开了久违了的别样境地和视野,给宋代花鸟画成就高峰下无奈迷惘的人们带来了欣喜和光明,启发并开始支撑现代花鸟画新的创作道路和创作理想。
  成就卓越的宋代花鸟画有着稳定和清晰的创作规则和成熟的经典艺术作品,一直以来都受到至高的尊崇。我们有理由认为,宋代花鸟画的非凡成就和崇高地位的达成与宋代宫廷的热情参与有着直接的因果关系,是宫廷审美与哲学审美的结晶,是宋代特殊的宫廷情趣与理学思想结合的产物。
  宋代宫廷画院制度在宋代花鸟画格局形成中产生着重要的作用,宋代宫廷画院的服务对象明确而单一。因此,众多画家的思想和绘画创作的心机受到了几乎相同的概念与要求的约束和指示,这个指示就是皇家的情趣与喜好。众所周知,宋徽宗对于宋代宫廷绘画的作用是决定性的。宋始自此,宫廷的文艺追求在华美、祥瑞的境界下还多了几分文人化情怀及哲学追求。宫廷的典雅与华丽表现着严谨的构图、精细的画工、珍宝般的富丽色彩,这些是典型的宋代花鸟画视觉语言,而花鸟画的“精神”和“灵魂”则托付给了“格物致知”这一文人们的心灵归宿。以描绘对象原寸为基本原则、着力刻画微观细节为绘画结构基础,以表达哲学理想为灵魂的宋代花鸟画,语言上在短期形成格局以及对前人绘画成就的汲取与概括后所表现出艺术成就的高度,特别是经历了南宋时期的积淀,花鸟画在这种特殊条件下形成了风格鲜明的群同性,成就了人们心目中宋画的稳定“标准”。成为中国花鸟画后世几乎算是唯一的传承脉络。后宋代文人们始终孜孜不倦地追寻着这个传承脉络,演绎着花鸟画的时代风貌与个性。尽管不同时期绘画语言、视觉样式有着伴随时代和画家个体差异的演进与变化,但这些似乎依旧都安稳地生活在宋代花鸟画制定的规则框架中,个性差异显得那样的有节制和有规则。
  我们发现和感知了宋代花鸟画为了理想格式的形成放弃了那么多的自由与浪漫,理解了宋代花鸟画突变的理由与必然,也观察到了宋代花鸟画成就高度下的局限。宋代花鸟画的格式是宫廷的启发,也是文人们哲学理想的选择。因此,在后宋代的漫长岁月里,花鸟画的继承与蜕变是如此的秩序井然,它对哲学中心的眷恋有着如赤子般的忠诚。
  以宋代宫廷花鸟画为代表形式的宋代花鸟画艺术其主流画风的地位传承了近千年的历史,在后宋代传承的过程中,无论是技巧还是形式的拓展都达到了极高的成就,恰恰是这种主流画风的成熟与稳定为现代花鸟画寻求突破的需求铸就了铜墙铁壁,在这个主流画风意识环境下寻求进一步的发展空间越发的渺茫。
  从二十世纪初,中国大地现代考古活动的开展至今,唐代墓室壁画以及纸、绢本绘画的不断出土面世,已积累出相当规模,为我们研究唐代文化、生活、艺术、特别是唐代绘画艺术提供了较为丰富的实物资源,可以说这是中国美术史在近现代中发生的最有价值的事件。在这些数量可观的出土壁画以及绢纸本绘画中,以花鸟画为题材的绘画占有相当量数的份额。这些珍贵的画面为我们展示出一派久违了的丰满、生动的唐代花鸟画风采与境界。
  从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朱景玄的《唐朝名画录》等等历史文献上对唐代花鸟画以及专属画家的记述,我们已经可以知道在经过长期的发展过程,唐代时期花鸟画已是一个独立的、较完备的绘画系统,既有脍炙人口的经典作品也有成熟且有深度的专业画家,但由于唐代花鸟画作品真迹的遗失使人们无法认识和感知唐代花鸟画的真实面目。唐代花鸟画实际上在人们的心中已经是面目全然模糊,无从捉摸,甚至是处于几乎消失在我们的绘画史中的境地。现代考古的发现为重光的唐代花鸟画扑面而来的新气息足以让我们欣喜若狂和产生汲取的冲动,我们更有足够的理由相信随着对唐代花鸟画研究的不断深入,它会给我们学术与创作带来越来越多的新境地。
  中国花鸟画发展到唐代可以认为是一个重要阶段,经过魏晋南北朝以来的有纪录发展,唐代花鸟画在画家规模、作品数量、人们的欣赏习惯都显示出了明确的系统性,可以认定花鸟画发展到唐代实际上已完成了从发生到成熟的过程,具备了独立成科的所有条件。
  从现在我们可以看到的壁画中所反映出的唐代花鸟画所具有的明确功能性,装置在人们生活居室的环境中,和人们的日常生活发生着紧密的接触,这使我们看到了花鸟画初步成熟期创作的原始动力。那时人们似乎有明确地意图,希望把自然界的植物、禽鸟、蜂蝶等美丽的景致和气氛移植到身边永久伴随。因此绘画中就自然会选择那些生机盎然的景色、欢快轻松的氛围,也因此我们看到了一株株生长婆娑的花卉植物、飞舞的彩蝶、活跃永不静止的禽鸟。全景的生态环境被移植在屏风、墙壁、人们的卧榻廊室之间,人们陶醉和欣赏着自然生机,体味着繁华富足社会的美好与惬意。唐代花鸟画拥有这样的创作原动力,成为花鸟画样式风格的决定性因素,全景式风格注定成为了唐代花鸟画的主流。   始自宋代,社会格局、文化气氛以及人们生活的环境都与唐代发生了较大的改变。居室环境到宋代已完成了由低座向高座的转变。这种家居格局的改变,环境空间在人们的视线中同低座时期相比已是截然不同的了。高座家具自身已占据了相当规模的视觉空间,唐代低座时期极为重要的屏风以及壁画似乎因丧失生存空间而失去了重要性,因此宋代顺其自然地选择了立轴、册页等相对小幅的绘画作品的格式。这种社会发展所带来的格局变化有它的必然性和不可逆特征。精巧绘画新格局的形成恰巧与宋代宫廷文化的情趣找到了极佳的结合点,宋代宫廷的审美情趣在这种小幅而精致的格式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现。宋代花鸟画着力刻画微观细节,色彩富丽、精细入微的经典风格成为宋代精致、严谨的宫廷审美倾向在花鸟画上的体现,新的绘画格局促使了折枝式样在宋画中主流地位的形成。
  尽管在唐代花鸟画历史中也出现过折枝的名词和折枝绘画的实物,但它与身为宋代花鸟画主流的折枝样式还是有很大的区别。首先,唐代的折枝是非主流的,它仅仅是为适应团扇等小面积画面所采取的具有智慧的被动行为,宋代折枝格式虽也因画面缩小而被动开始,但它却与深入文人内心的“格物致知”的哲学理想产生了紧密的结合,这样的结合不但使折枝样式成为宋代花鸟画的主流样式,并且主导了后宋代的中国花鸟画发展演进中不变的主流。
  宋代欣赏者们对近距离和小空间范围内的欣赏成为了花鸟画欣赏活动的主流,他们津津乐道绘画微观结构的美妙,沉浸在这些界乎有形无形之间的浪漫幻想,由此创作者和欣赏者的默契造就了宋代及后宋代花鸟画千年一贯的辉煌。以“造景”为首要目的的全景花鸟画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宋代花鸟画及后宋代花鸟画很大程度上成为了文人雅士们修身养性的手段与工具。自然中的原生魅力被理性和哲学启发性的审美情趣所掩盖,多了几分静寂与缜密,自然也失去了像唐代花鸟画那样的热情与生机。唐代与宋代的花鸟画在并不算长久的时间里发生了如此大的深层变化。
  到了近现代,中国画系统发生了变革创新的呼声与实践,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这种必然是由许多因素决定的。社会的大变革,东西方文化直面冲击,现代化进程快速推进,延续着持久生命的传统哲学观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失去了曾经的主流地位,以此为基础建立和延续的花鸟画传统自然遭遇到相应的挑战,尽管人们审美的惯性还使继承者们留恋,但是传统花鸟画它曾经的唯一性甚至是主流性都必将随之受到挑战与质疑。因此传统花鸟画的保守派与创新者的冲突与角力正在发生和持续是可以理解的必然。
  近年来传统与创新的冲突似乎愈演愈烈,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除哲学基础的改变外,另一个重要因素是人居环境的巨大变化。现代的人居环境与传统花鸟画主流期的人居环境或者说鉴赏环境有着极大的差异。花鸟画主流期形成的适合环境的格式在现代显现出无法和谐的尴尬与无奈。传统的花鸟画多以温和、安详、平静的小幅画面出现的定式是与长期以来微观、近距离、小空间甚至是较昏暗的弱光环境下欣赏习惯相匹配而形成的,这种形成的环境在现代已经被彻底地颠覆。传统的花鸟画样式以及审美习惯在哲学基础失去后又受到了一次更严重的挑战与冲击,并且是一次无法回避和解释的冲击。现代的人居环境以及现代公共空间环境都迫切地需要与其相匹配的绘画样式与艺术感觉。近年来众多艺术家对花鸟画的创新探索可以看的出有意或无意识地受到了这种变化的引导,这种趋势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是不可逆转的发展方向。
  尽管花鸟画的新式样在现代是一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但是它与传统花鸟画格式的冲突似乎还很难找到一个心平气和的妥协和善意美好的直面。长期以来被确定为传统的花鸟画从宋代的诞生就聚集了美好而高贵的审美基因以及醇和豁达的哲学心灵,在经历着千年文人智慧的不断堆积与锤炼,成就了具有深刻思想内涵、崇高审美境界的人类文化成就以及庞大丰富的完备体系,这些都注定是传统花鸟画成为花鸟画系统中艺术评价和批评体系的极具惯性的参照标准和框架,而新生特征的创新花鸟画必然倍受压力和困扰。
  我们前文探讨过产生唐宋花鸟画变奏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居家环境低座向高座转变过程中的空间变化,而现代化的人们生活空间和宋代生活空间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根本的变化,延续千年的宋式花鸟画格局很大程度上已不能适应现代化空间环境的需求。面对现代化的空间环境,宋式花鸟画的尴尬与无奈已是不争的事实。现代化的空间以及现代人的思想境界要求花鸟画格式的改变是必然的,然而长期以来这种创造与改变受到的最大障碍还是来自宋代花鸟画成就的高度与人们习惯并根植于心中的审美惯性。换句话说,在现代我们几乎没有勇气或没有足够的信心来冲击这些具有经典格式和玄妙哲学意蕴铸成的围栏。
  唐代花鸟画的再发现并随之研究的深入给现代花鸟画的创新似乎带来了最佳的支点,唐代花鸟画所展示出来的花鸟画原创期的生机与宽容的面貌和精神代表了人类最本源的审美需求并为这种本源的需求创造出了高品位的境界以及丰富的艺术语言。以全景格式为主流的唐代花鸟画将我们又带回到了原创期的宽阔且具有多种发展可能性的氛围和环境中。成熟而丰富的宋代及后宋代花鸟画成就与之嫁接,极有可能产生出具有光明前景的现代全景式花鸟画,这种花鸟画将对宋代花鸟画尺寸格局带来极大的突破,审美取向变得更加丰富和充满生机,一个全新的兼容中西与古今的新现代中国花鸟画样式诞生的温床会因此而形成并孕育出辉煌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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