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 访客   登录/注册

“定语”之外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一个语词的遣用,正如信手于白纸上画圈。言说的,是圈内的有限;未及的,是圈外的无穷。
  言说的开始意味着限制的产生。于读者而言,也意味着个性化的建构开始。
  比如说“天”吧。它本是无涯无极的存在。其实,人们在说“天”的时候,我们脑海里浮现的决不会是完全相同的记忆,它完全是不受制于理性的经验浮光。某一刻,脑海里掠过的,可能是儿时仰望的某个天井,可能是老屋对面的那一抹云霞,可能是暮雨江天,也可能是圆月苍穹,甚至可能是大漠孤烟……
  我们的意念里没有一个空洞而抽象的“天”,永远只有那触动过心灵的体验。你说“天”的时候,个人浮现的都是不同的“天”。没有一块是相同的。你得到了那一小块“天”,其他的全部只能任其遗落。
  其实,这也是语言的宿命,更是一个修饰语的宿命。
  修饰语,如一束光,照亮某一小块的同时,就留下大片苍茫的暗淡。然而,人们依然离不开修饰,离不开定语。定语是由普泛走向个性的一种路径。
  我们想讨论的问题是:中国教育研究中盛行的种种“定语式研究”。
  在这个注意力难以聚焦的时代,或许,人们寄望于以一个修饰语来界定自己的个性、标识,来确立自己的方阵、派别,形成自己的群落与力量吧。
  “教育就是教育”在今天完全不是“什么都没说”的文字游戏,而是一种常识的回归,一个本体的言说。
  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教育”?学者的兴趣,似乎不在中心语“教育”上,而在“什么样”三个字上。于是,关于教育的言说太多太多是“定语”式的。“生命化教育”“生本教育”“全人教育”……不一而足。
  对于提出以上命题的学者们,我们毫无贬意。只是,言说的开始,往往意味着局限的开始。光照一束,必然有暗区包围。
  教育,当然是人类独有的生命活动。让生命实现超越与创造,让文明得到传承与光大,这是教育的存在起点吧。既如此,“生命”自是教育的精魂、起点与终极。无生命即无教育。生命自在教育中,为何又要凸显“生命”,甚至还是“生命化教育”?莫非,我们的教育原来是“非生命”的?或“半生命”的?当然,生命化教育里的“生命化”会有相当谨严的学术界定,它可能是相对于知识化、器物化、工具化的教育而言吧。
  在人为物役、物质理性至上的时代,这样的命题不无意义。但是,从根本上说,这样的标识,依然不可避免地带着“定语式理论”的深刻局限。
  放到全人类教育理论发展谱系中,它仅仅是人们回到常识,还有新的创见吗?与此相类的定语式概念,我们都可能追问:生本教育,照亮的是“生本”一词,莫非教育原本可以不要以生为本?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男人”,“女人”这个概念就无所谓了。既然教育原来如此,何来这么多定语?一种语词习惯反映的其实是思维定势,也是一种学术原创性的苍白。
  语文教育研究中的定语思维更盛矣。君不见,诸如“深度语文”“主题语文”“诗意语文”“本色语文”甚至还有什么“精致语文”者,我们不怀疑它的探索性,甚至不怀疑它的改革实效。然而,我们何必将学术制作成语词的书签?何必那么急于将一种主张凝为一个关键词?

转载注明来源:https://www.xzbu.com/9/view-11907441.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