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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样子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郑元绪

  章诒和说:“我读中学的时候,下午基本是玩:打篮球,是后卫;打手球,当守门员;学射击,从气枪到小口径;参加舞蹈队,学了一段鄂尔多斯舞;参加化学实验小组,自制出小肥皂;跟着张伯驹夫妇学绘画,跟着母亲学写字,还看电影,听老戏,书包里就三四本书。现在,我看着小学生的大书包,心就发颤!是学习吗?形同劳役。”早上乘电梯,偶遇楼上学生拉着拉杆包上学,就想起了章的话,不禁莞尔。我上小学时,就挎一个蓝布包,方方的,角上绣着两朵粉菊花。学习生活当然没那么丰富了,不像章小姐,大户人家。
  不同的人怀不一样的旧。
  一对旧情人重逢,掩不住伤感:“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从前是一种什么样子,我们还记得吗?单位的对面,有家小医院。发现血压偏高后,我去过几次。初见大夫就眼睛一亮:什么年代了,脖子上还挂个听诊器!仔细检查过后,她一条条告诫我,如何改善饮食和生活习惯,知道我医药费包销,又帮我选择长效而廉价的药品。那天挂号我没带零钱,挂号员竟让我先去看病,交完了药费再来给。我跟同事说,这医院好像回到了“旧社会”,他纠正说那不叫旧社会,叫“从前”。后来我又去输液,刚坐下,胖护士递过一个小马扎让我搁脚,说是更舒服一点,我受宠若惊。恍若真的穿越到了“从前”的年代,那时护士都被称作“天使”的。
  地铁的非高峰时段,乘客们或立或坐,懒洋洋地玩着手机。三两只空饮料瓶在地板上滚着,任上、下车的人们踢来踢去。我看着这几只瓶子想:“莫以善小而不为”,谁能劳驾为它们弓一下身呢?可能比见义勇为还要难。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儿捡起了这几只瓶子,不久下了车。她弯腰的姿势真好看。我们从前也是这个样子啊,经常“做好人好事”,一点都不难为情。现在社会世故了,我们也都要面子了,不屑于动动手、弯弯腰。
  从前尊师、交友,和现在不一样。1983年,黄永玉致信曹禺:“我不喜欢你解放后的戏。一个也不喜欢。你心不在戏里,你失去伟大的通灵宝玉,你为势位所误!”他忍不住自已:“我不对你说老实话,就不配你给我的友谊。”读信里的句子,像是看一本童书。“老革命”们忆起当年延安上下级和谐相处,令今人也很有感慨。首长溜达到河边,先要下马――大伙都在散步,你骑在马上算什么?1948年“五一”前夕,时任新华社社长的廖承志给中央发电报,“今年五一快到了,中央有什么屁要放?”毛泽东接电报哈哈大笑。
  1959年,彭老总倚仗老友身份骂了回娘,结局就不那么好。此一时彼一时,“从前”那时候不是随便就能回去的。
  “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从前真的就那么美妙吗?其实,“从前”就好比那个常思常念的旧情人,我们只忆起初遇的心跳、月下的浪漫,却忘记了相处时的龃龉和不快,忘记了我们都在长大和变老。怀旧是有选择的,旧日子也有不堪,新日子也有希望。我们还是静下心来,把当下的日子过好。让我们把孩子的大书包洗得干干净净;让我们学那胖护士,做一回天使;让我们和那女孩儿一道弯腰,给世界“微爱”之心,让我们跟朋友心无芥蒂、诚心相待……让世界回到它本来的样子吧;猫要温顺,狗要忠诚;肉要有肥有瘦,路要有窄有宽。私奔有私奔的样子,不要演成大片;忏悔有忏悔的样子,别说不懂法就杀了人。做不了诤友,做个酒肉朋友也成啊――挡住那醉醺醺的哥们儿别驾车。
  我们每个人是什么样子,世界就是什么样子。
  [编辑提点]郑文龙
  “从前”是无数天真童话与深刻寓言的开始,是怀旧信众经典中的“如是我闻”,是使一切潜规则失效,“生活大爆炸”前的那个在时代记忆中一个存在又不存在的奇点――“从前”代表着平民生活中的“黄金时代”。怀旧是一个人的抚今追昔、吊古伤今,更是整个族群的文化寻根、历史记忆与反感现实的集体无意识。怀旧,与其说是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结,不如说是通过对过往的选择性记忆来倾诉现实诉求的感性表达。循着热力学第二定律推理,在有限空间和时间内,一切变化过程皆具不可逆性。曾经的简单淳朴、真诚深情随时光流逝而去,只留下依稀影像在记忆中愈加沉积厚重。弹指一挥间,忆念中“从前的样子”已为“可悲”的现实尘封。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此夫,不舍昼夜”。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怀旧也只是在刻舟求剑、徒唤奈何。在历史与伦理的二律反背中,“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的道德理想主义退潮,公共领域生态沙化、公共关系冷若冰霜。“天地君亲师”传统道德伦理为社会达尔文主义替代,国人的精神家园已荒芜日久、杂草丛生。并没有可以回到从前的时光机,只有打开心扉,拥抱阳光,才能旧貌换新颜,以纯洁的心灵为世界勾勒美好的蓝图:“我们每个人是什么样子,世界就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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