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丽：孩子的命比一张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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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丽，29岁，湖北仙桃市人，市花鼓戏剧团“花旦”，第三届“中国十大杰出母亲”。2006年，已有6个月身孕的她外出演出时因车祸全身40%烧伤。为保住胎儿，拒用药物，病情恶化，用容貌换取了儿子的新生。
　　
　　
　　“熊丽表现着纯粹的母性。”怀孕6个月时突遭车祸，全身大面积重度烧伤，为保胎儿毅然拒用抗生素治疗，强忍剧痛37天，终于换来新生命的第一声啼哭。
　　
　　摄影/本刊记者 张立洁
　　
　　尽管镇民政所的协理员一路上都在友情提醒“熊丽的那张脸有些恐怖”，当记者见到她本人时，还是有些超出想象：下颚和左侧脸各“长”出一个形似水袋、拳头大小的东西，据了解，它叫皮肤扩张器，里面盛的都是盐水，目的是用它尽可能撑大表皮面积，便于以后植皮手术使用；脸庞、手腕还有长裙下露出的双脚踝关节的皮肤都褶皱严重，颜色枯黄中带黑。
　　由于全身皮肤受损严重，熊丽不能在户外阳光下站立太久，不过一岁多的儿子才不管这些，稍一松手就爬到外面去了，着急的妈妈在里屋直喊着：“唐国帅，快进来！”然后一把抱入怀中，在胖乎乎的小脸蛋上狠劲亲上一口。“孩子是你的前世的缘。他来到了这个世界，我就和他是有缘的人，我应该感激孩子的出现，给了我一个爱他的机会。”儿子帅帅不时伸出手，好奇地抚摸着她脖子上那个常人看来心悸的皮肤扩张器。一直站在旁边静静看着这些的丈夫唐红刚介绍说，去年家里遭难的时候，春燕没有来过，今年却又早早筑巢孵出了燕儿。当旁边的协理员说出“燕子进屋是吉兆”的话时，唐红刚沉默的表情才变得活跃了一些。
　　
　　烧碱倒向怀孕的她
　　
　　今年29岁的熊丽是仙桃市河镇双河村人，曾经是市花鼓戏剧团演员。2006年12月26日，她所在的剧团接到赴外地演出的邀请。通常，像这样的一次演出，演员可以拿到300元左右的酬劳。已身怀六甲的熊丽想在孩子出生前多赚点奶粉钱，于是放弃在家休养，随剧团一道出演。返回时，同是剧团成员的丈夫唐红刚怕妻子受颠簸，没让熊丽和自己一起坐运送道具的卡车，而让她坐长途客车回去。
　　路上，一辆超载烧碱的货车突然从路口转弯处驶出，两车发生猛烈相撞，滚烫的烧碱顺着客车车顶和车门玻璃涌进客车，熊丽没有本能地抱住头，而是把手伸向了自己隆起的腹部。据后来抢救熊丽的医生回忆，熊丽已经全身焦黑，挪开她的双手后，肚子上没有灼伤的皮肤呈现出完整的两只手印。经诊断，熊丽的烧伤面积高达40%，属深度烧伤。
　　
　　为保胎儿拒用药物
　　
　　医生告诉赶来的唐红刚，救治熊丽，必须注射大量抗生素控制感染，然后施行植皮手术。但这样一来，她肚子里的胎儿必然会受到影响，即使生下来也会有缺陷。若尽早使用抗生素对感染加以控制，可以让容颜不会受损，以后还能再登舞台。
　　救大人还是救小孩？家属决定放弃孩子，因为毕竟熊丽还年轻。正当医生准备手术时，突然清醒过来的熊丽却强烈要求“什么药也不用，一定要保住孩子！”医生只得尊重熊丽的意愿，不使用对胎儿有副作用的抗菌药物，只对她进行保守治疗。这意味着，她的伤口每天只能用简单的外用药。
　　“我要保住孩子，他已经六个月大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出生了！”熊丽回忆说，尽管浑身剧烈疼痛地躺在病床上，她还是依然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在动，她实在不能狠心地把这个已经有了生命的孩子扼杀掉。此时的熊丽并没意识到，做出这样的选择，将给她带来痛入骨髓的折磨。
　　伤口不可避免地恶化了。每隔一天，医生就得用刀将熊丽身上的焦痂和腐肉削除，然后将里面的坏死组织一层层剥掉，尖锐的手术刀在她身上快速移动，身上那层血肉相连的“黑炭”被轻轻剥离开来。熊丽遍身都是伤口，每次清理需要两个多小时，甚至更长时间。当主治医生问熊丽要不要麻醉时，她摇了摇头。握着丈夫的手一次次握紧又一次次无力地松开，涌出的豆大汗珠代替着本应撕心裂肺的哭叫。术后当晚，熊丽整夜都睡不着，强忍钻心的疼痛，死死咬住枕头……
　　由于没有用药物控制，熊丽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一再溃烂、恶化，散发出恶臭，大腿上的创口竟已深达骨骼。钻心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安稳地睡足一个小时。守候在一旁的爱人唐红刚急了，求医生给妻子注射镇痛药。熊丽说感到自己的腹部有动静，孩子一个劲地踹妈妈的肚子。她拼命摇头阻止丈夫。
　　由于昏过去的次数太多，关于那些天的经历，熊丽的记忆也变得断断续续。她记得自己消减疼痛的常用办法就是刀子在身上刮，脑子里想想其他的事。具体想什么也没印象了。
　　
　　
　　俏花旦浴血产子创奇迹
　　
　　熊丽的右腿骨折了，躺在病床上的她每天不停地调整着睡姿，伤口摩擦被褥的疼痛让她无法睡一个小时的整觉。熊丽再一次拒绝了丈夫提出的用药治疗建议：“是一张脸重要，还是一条命重要？孩子都八个月了，我都能感觉他在踢我呢！”
　　2007年2月1日，在确定胎儿可以成活后，医生们准备将这个小生命迎接到世间时，熊丽忽然高烧41℃，身体出现抽搐，陷入昏迷前的一瞬间她依然抓住医生的胳膊说：“请一定要保护孩子，我没关系的！”2月2日下午1时许，熊丽顺利生下一个5斤4两的男婴，这一天，距离熊丽重伤入院整整37天。孩子降生了，是个健康的男孩。有记载表明，重度烧伤孕妇分娩健康宝宝全世界都极为罕见。熊丽用自己的坚强和母爱，创造了一个奇迹。而此时熊丽身上的伤口都裂开了，没有了半点力气，她连抱抱孩子都做不到。
　　孩子出生后，医院立即调整了治疗方案，相关的抗生素全部用上了，熊丽原本蔓延的溃烂伤口也渐渐得到了控制，但脸部的创伤却因感染没能控制住，伤痕溃烂弥漫，留下永远的遗憾。武汉一家报社的记者在得知因无力再承担医疗费用，熊丽打算一走了之的事情后，经过积极协商，终于在大年三十前一天，让熊丽在武汉市三医院接受了植皮手术。术后，熊丽的伤情得到了有效控制。同时由于用药较晚，脸部留下了无法弥补的伤痕，这意味着熊丽将失去美丽的容貌和重返舞台的机会。但熊丽说：即使再来一次，我还会选择留下孩子！武汉大学一位受伤住院的学生给熊丽写信说，此前，你是舞台上绚烂夺目的星光，而如今，你选择的是纵使花容尽失生命归零，也要演绎人生舞台上最伟大的角色――母亲！
　　别的孩子都喝母乳，但由于她浑身都有伤口，乳头也被烧碱烧伤，怕乳汁让孩子感染，孩子只能喝奶粉。熊丽给儿子取名唐国帅，小名汉生，既响亮又寄托着自己的感恩之心。小国帅也不负众望地长得胖嘟嘟的。
　　
　　因为爱，残破的脸重归完整
　　
　　此前，因为容貌俏丽，她在花鼓戏剧团唱的是花旦，经常出演《三哭殿》里的“西宫娘娘”。从医院回家后，熊丽愈合的脸上布满黑色的疤痕和褶皱，她几乎没有出门，守在家里专心带孩子。
　　今年3月，中国妇女发展基金会成立“玫瑰基金”。经全国政协委员张晓梅牵线，熊丽成为“玫瑰基金”第一位被援助者，北京伊美尔长岛医院着手为她实施免费整容。得知她的故事后，中央电视台著名主持人张越告诉她：“不管如何，你在我们心里都很漂亮。”全国政协委员郑明明甚至这样称赞熊丽――她是中国最美丽最伟大的妈妈。
　　7个多小时的手术，解决了她右面颊部瘢痕及右颈肩瘢痕挛缩问题，同时在她的脖子和左脸上各安放一个皮肤扩张器，为第二次手术培养皮肤。
　　
　　术后本可以在北京多待上一阵，只是难忍对儿子的思念，熊丽很快回到家中。此后，每个星期她都要前往武汉市三医院接受注水治疗。由于晕车，往返6个多小时，她不吃东西不喝水。脖子上一只200毫升的水袋，左脸上一只80毫升的水袋，整个夜晚，她担心挤压到水袋，隔一会就翻身，直到实在熬不住才昏昏睡去。
　　尽管现在睡眠和胃口都不算好，但每天对着镜子往伤口上抹药时，熊丽仍然很高兴：“黑色的皮肤正在一点点褪掉！”她说自己对一个月后的第二次手术很有信心。
　　
　　后记
　　
　　熊丽家里墙壁上的对联颜色虽还算鲜红，却是早在三年前小姑子出嫁时就张贴上去的，他们六岁的女儿几天前从学校里获得的“班级总分前十名”的奖状算是屋里最新的物件了。以往熊丽和唐红刚去演戏，赶上天凉快时，老百姓愿意听戏的几个月，夫妻俩的月收入加在一起能挣一千多块钱，但如今熊丽毁容了，唐红刚还要在家里照顾妻子和刚出生的儿子，不能去打鼓了。外面的庄稼地基本上就靠公公婆婆操持了。
　　熊丽说，自己早已不奢望重回舞台了，她的头等大事是等二次手术后，自己的颜面更好看些，再到城区开一家小店，卖童装、内衣、饰品等，她和丈夫一起为孩子的将来打拼。
　　（感谢湖北省残联宣文部、仙桃市残联对本文的大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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