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归根》导演张扬：“后黄金时代”的青黄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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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电影要走艺术化和商业化兼顾的道路，有些艰难，特别是在《满城尽带黄金甲》创造了2亿票房收入后，《落叶归根》显得的确有些落叶飘零。
　　
　　一年前因《洗澡》采访过张扬，一年后，张扬的媒体形象并没有太大变化，依然很乐于配合媒体，谈话不爱闲扯，平实温和。搜罗有关他执导《落叶归根》近一年的相关报道，他前前后后的公开说法竟然可以一字不差的相同，这正如他一直很喜欢平实得不露声色的电影一样。唯一有变化的是，他回答每个问题的最后，都会自信满满地强调这个电影一定会吸引观众，运用媒体发自己的声音。一位媒体朋友如此评价张扬，“电影宣传、发行操作越来越商业了。”尽管这是一部一开拍就宣称扛艺术大旗的电影。
　　
　　电影・新闻
　　
　　电影《落叶归根》是张扬根据2005年1月14日《南方周末》刊载的报道《民工李绍为千里背尸返乡调查》构思的带有黑色幽默色彩的影片。当年这则新闻的轰动效应，让《落叶归根》一开拍也连带受到“恩宠”，电影所有宣传语开篇即是“根据当年某某新闻改编”。相比较同期上档的电影《门》《生日快乐》等，《落叶归根》具有先声夺人的威力和优势。《落叶归根》是否有沾新闻“便宜”之嫌？
　　
　　三月风：电影讲述的故事是否应该和现实生活有一定距离才能产生充分的艺术美？
　　张扬：不是，电影和近距离的现实生活反而不应该有距离。电影应该是和我们生活最贴近的东西，它是对于现实最好的一种记录方式，一种反映现代人生活、生存面貌和生活环境的最好方式。这是我对电影的认识，就是去描述现代生活。
　　三月风：为什么会选择如此近距离的新闻事件来改编？
　　张扬：《落叶归根》和新闻没有关系，只是我对生活的一种认识和看法。每天都在发生很多新闻事件，都可以作为电影故事的题材。
　　三月风：选择如此轰动的新闻事件，是否对电影宣传有很大的好处？
　　张扬：电影与注重人性关怀的新闻是同路的，但跟电影的宣传没有关系。人们应该不会因为关心了新闻，才会关注这个电影，中国人不会这么看电影的。这个新闻只是一个诱发点，激发我去拍这个电影。通过电影，我表达什么，怎样去表达，这才是当时需要我重点去把握的东西，我没有想选择轰动新闻事件为电影素材和后期电影宣传有什么关系。
　　张扬每天都会看报纸新闻，只有报道这则新闻的报纸，他一直都揣在包里带在身边，有种着魔的感觉，甚至和朋友见面时，他都会聊到这个故事，听取朋友对这个新闻的看法以便于将之改编成电影的意见，“这种行为表明它已经影响了我内心，已经让我有强烈的表达欲望。”
　　有了改编电影的想法后，张扬想去见见李绍为，了解李绍为的心态和想法。害怕认错人，张扬特地带上几个月前的报纸。2005年“五一”那天，在湖南省衡阳市衡南县车江镇樟树湾村兜了半天，在一位村民的帮助下，张扬第一次见到了孤寡老人李绍为。不敢耽误农活，李绍为还继续做着手里的活。张扬和朋友拿着摄像机，拍摄李干活的场景。李绍为留张扬等人在即将退休的小学老师李先丁家里吃饭。秧还没插完，下午他又抽空赶回田里，花两三个钟头插完秧。然后，再安心地与客人聊天。最关心插秧的李绍为在张扬看来“简单、纯朴”。临走时，张扬特意给老人留下800元钱。现实和电影总是有区别，不单在于当年李绍为千里背尸的故事简单，不足以构成电影，也在于当李绍为知道自己的事情被改编成电影后的茫然，“人家看到赵本山演我，会说说笑笑、讽刺我，我的人格会给贬低的。”李绍为的想法和电影要表达的主题相差太大。
　　
　　温暖的东西也深刻
　　
　　见过李绍为，张扬开车一路南下，边行走边重新构思故事、创作剧本。于是，电影情节和原始故事相去甚远，完全偏离了真人真事。
　　故事讲述了一路上“一个个幽默讽刺的小品式荒诞故事”。老赵是个五十多岁的农民，他南下到深圳打工，却因为好友老王死在工地上，决定回乡安葬老王。一路遇到困难，他都以小人物的智慧和意志克服，“要解决钱的问题，他把老王装成乞丐；要解决吃饭的问题，他到别人的葬礼上哭丧；要掩盖尸斑，他请发廊妹为老王化妆。”他也有气馁，被人骗光钱财，试图自杀，却偶遇因工伤毁容而到郊外流动养蜂的人；他也偶遇爱情，却终有头无尾，与卖血供儿上学的拾荒女患难见真情，道别时却忘记互留地址……
　　一路艰辛，老赵带着老王终于回到了故乡，却发现故乡已变成水库，村庄都埋在水底了。此时，一段回忆涌现老赵眼前……小酒馆里，大醉的老赵向老王抱怨生活艰辛、身体衰竭，他极害怕自己客死他乡。同样大醉的老王对他说：“你死了，我就是背也要把你背回家乡。”
　　电影取胜的地方在于细节处直逼人心的情感，如之前没有一辆车停下来帮助老赵，最终因公路塌方，这些车和人群被迫停下来，甚至比背着老王行走的老赵还慢，各类人群漠视旁观着一步一步前行的老赵，电影里没有一丝声响……但不可回避，整个故事太单一，“线形叙述，没有悬念，没有起承转合，没有复杂的人物关系线索，仅仅是一个人完成一件事。”张扬自己很清楚。
　　三月风：有观众说故事太单一了。
　　张扬：不怕单一，单一的东西反而单纯，把故事讲清楚就可以了。观众对电影的需要和口味不一样，有些人喜欢大起大合，也会有人喜欢看简单的故事。我就喜欢平和的东西，这是我对这个故事的态度。
　　三月风：电影中的黑色幽默也是你对生活的态度？
　　张扬：是，我经常会想小人物面对生活困难时，应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我要塑造一个苦中做乐的人物，路上他会遇到艰辛困苦的东西，但他都会用他的乐观去化解。
　　三月风：艺术片以温暖的乐观为主题，是不是缺少深刻？
　　张扬：温暖不会影响深刻，孔子《论语》中庸之道不是也深刻吗？《落叶归根》的深刻是在于对底层人的关注，同时也在探讨人文关系，现代社会人的生活态度和价值观。
　　
　　文化卖身商业
　　
　　
　　一方面是第79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的入围影片揭晓，《满城尽带黄金甲》和《夜宴》双双出局，但《黄金甲》近３亿元的国内票房确实还是很值得炫耀一番。另一面贾樟柯对商业大片的奋起指责，在他看来，“大片病”病根是文化卖身给了商业，“它的操作模式里面，具有一种法西斯性，它破坏了我们内心最神圣的价值……当全社会都帮这部电影运作的时候，它已经不是一部电影，它已变成一个公共事件。”
　　相比之下，张扬的态度要明显入世得多。他表示《落叶归根》尝试走“中间道路”，既保留对艺术的追求，也兼顾票房的需要。《落叶归根》是张扬导戏以来投资最大的影片――总投资3000万，这对第六代导演来说是笔很大的投入，这其中的1500万用于电影宣传发行，另一半用于电影制作，包括演员片酬。主角赵本山的片酬据说很高，张扬嘿嘿笑称是，但具体数额不透露，“明星作用大，会吸引媒体关注影片。”对于1500万的宣传费用，张扬一点也不觉得多，“甚至应该有更大的比例去做电影宣传。”而问及《落叶归根》与其以往影片宣传有何不同，张扬说“没什么不同，就是宣传比以往动静大，从开拍就注重宣传。”
　　《落叶归根》的宣传动静不是一般大，前期宣传不说，单看后期宣传，2005年11月6日《落叶归根》推广方耗资百万，动用两架飞机，拉上全国记者直飞沈阳赵本山老家，举行盛大“包机贺岁之旅”全球关机发布会。据了解，如此盛大的全球关机发布会，在国内是第一次。香港影星周星驰致电祝贺，紧接着北京百位明星助阵北京首映式，包括张艺谋和王菲、李亚鹏夫妇；再接着全国巡回举行发布会。上映首周末，发行方宣称该片全国总票房已经突破1300万。
　　但是各地影片排行榜上却鲜见《落叶归根》的名字，而《黄金甲》和《伤城》这两部过季影片居然还能在排行榜上占据一席之地，一些业内人士称，它发布成绩有“注水”成分，实际的全国票房不足400万。北京新影联院线高军认为，“在《满城尽带黄金甲》上映之后，在短短的几周之内便从整个中国电影市场上收获了三亿的票房，所以在它之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中国电影市场整体都将处于一个低谷时期，可称之为‘后黄金时期’。”既想有艺术，又想有票房的“中间道路”还在被探索，显然不是“喊着口号，口号多了，路就有了”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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