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世纪太湖流域气候环境与阳羡词人的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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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17世纪太湖流域的异常气候给阳羡词人的创作带来了极大的影响。气候异常造成水旱灾害频发,词人以词为史,详细记载了受灾百姓困苦的生活窘境。寒冷的天气不仅造成词人内心情感上的凄苦迷茫,还使得词人创作了大量的岁寒词,词中充满了孤寂凄清的情感。严寒天气使得梅花盛开,词人互邀赏梅,创作了大量的咏梅词,表达自己的精神寄托。
关键词:17世纪 气候环境 阳羡词人
法国著名史学家丹纳曾指出,环境是决定艺术发展的三大要素之一。丹纳特别提到环境中气候之影响,他认为气候条件首先直接对人们的生理要求产生影响,从而导致社会生活出现各种情况,对于文学也是如此。中国古代许多学者谈到气候对文学的影响。钟嵘在《诗品序》中提出:“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刘勰《文心雕龙》则云:“春秋代序,阴阳惨舒,物色之动,心亦摇焉。”现代学者曾大兴认为,气候的变化最先引发物候的变化,物候的变化再引发文学家的审美感受,然后才导致文学作品的诞生。气候在文学诞生过程中的影响不言而喻。
17世纪太湖流域气候异常,在中国历史气候中,属于小冰期的盛期,年平均气温较低,这在太湖流域表现得尤为明显。寒冷的气候,导致太湖流域地区旱涝灾害频仍,农作物产量大幅度下降,百姓的生产生活受到了严重影响。与此同时,17世纪太湖流域也是文学发展最为兴盛的地方。阳羡词派是清初浙西词派之前最重要的词派,是“一个关系到清初词风嬗变,以及一代清词所以得而生气张扬、衰而复盛的贡献至多的词派”。阳羡词派宗主是陈维崧,重要的成员有史惟圆、蒋景祁、徐喈凤、史鉴宗、曹亮武等。阳羡词派重要成员的词作集中于康熙年间,即17世纪中后期,词作大多作于阳羡地区。曾大兴将文学题材概括为三大类:以自然环境或自然景物为主的题材、以社会环境或社会生活为主的题材、以情感世界或情感生活为主的题材。在17世纪严寒的气候环境的影响下,阳羡词人的创作也围绕这三个方面展开。阳羡词派是一个关注气象灾害的词派,水旱频发使得词人创作了大量的灾害词作;严寒的冬季中词人相约创作岁寒词,对寒梅进行了大量咏颂;严寒引發词人心理上的寒冷,包括内心的凄凉、末路之感与被弃之伤。
一、17世纪太湖流域水旱灾害与阳羡词人的灾害词作
根据《中国三千年气象记录总集》等统计,17世纪太湖流域发生水灾的年份有五十六年,发生旱灾的年份有五十四年,同一年中发生水旱灾情交替的有三十二年。水旱频发的恶劣气候环境给百姓的生活带来了恶劣的影响。阳羡词派重视现实人生,他们的词作中多处记载了太湖流域的气候环境。典型的有以下六首,记载了水旱灾情,从这些词作中,能够对当时影响百姓生活的灾害状况有进一步的了解。
汤思孝《念奴娇·江南奇旱,时抚臣奏欲告籴湖广而楚中荒疏复至》详细地记载了江南地区的旱灾:
那堪回首?盼江南、如听哭声千里。久矣征求民力竭,经得魃灾连岁?饿骨啼风,饥魂侣鬼,郑侠图难绘。痴儿弱媳,知朝夕何计?闻说告籴邻乡,早惊传语,又楚天憔悴。望绝茕黎除是死,拟遣张槎高贷:织女施衣,牵牛转粟,星汉怜存济。朔风吹急,哀哀鸣雁天际。
从这首词的描述中可以得知,江南奇旱,民无求生之路,饿殍伴鬼,一派凄凉,展现了旱灾下百姓窘迫的生活状况。
陈维崧有两首词作记载了阳羡地区的水灾:
天水沦涟,穿篱一只撅头船。万灶炊烟都不起。芒履,落日捞虾水田里。(《南乡子·江南杂咏六首》其一)
为君诉。今年东作,满目西畴,尽成北渚。雨翻盆、势欲浮村去。香稻波飘,都作沈湘角黍。咽泪频呼儿女,瓮头剩粒,为客殷勤煮。话难住。茅檐点滴,短檠青荧,床上无干处。雨声乍续啼声断,又被啼声,剪了半村雨。摇手亟谢田翁,一曲淋漓,不抵卿言苦!(《金浮图·夜宿翁村,时方刈稻,苦雨不绝,词纪田家语》)
从上述记载中,能够得知水灾给百姓生活带来了极大的影响。久雨不仅造成了“万灶炊烟”无法升起,还使得“床头无干处”,将稻子尽数淹没在田间,瓮头无米,百姓饥饿难耐,生计堪忧,在这场水灾下百姓苦不堪言。
除此之外,阳羡词派还有三首反映阳羡水旱灾害的词作。徐喈凤作有《二郎神·灾田》:“舟行南亩,一望汪洋如海。败菽残禾无可觅,只辨取,红虾紫蟹。”阳羡农田被淹,甚至可以行舟,鱼虾游行其间,百姓逃亡。另一首是《大酺·戊午七夕忧旱》,此词旱灾“良宵当久旱,想银河亦涸。设果皆枯,剖瓜无液”,词人期盼“降郊原甘澍”。这两首词无法纪年。第三首词是曹亮武《长亭怨慢》,小序为“辛亥夏秋之交,百日不雨,山泉俱渴,远迩洊饥,余遂束装而出,赋示天池,送别诸上人”。辛亥是康熙十年(1671),方志记载是年太湖流域十八县,夏大旱,田禾枯。该词描写了严重的旱情和上涨的米价:“渐枯到、涓涓泉水。斗米千钱,簋餐难继。”
这些灾害词作,展现了阳羡词人对社会环境、社会生活的关注。词人直面阳羡水旱灾害,揭示了灾害之中百姓的苦难,付以同情之心。
二、17世纪太湖流域低温与阳羡词人的岁寒词
阳羡词派时期的太湖流域水旱灾害虽频发,但不再有长达多年的连续水旱,相比前一段时期,水旱灾害要缓和得多。这段时期最突出的气候变化是冬季气温变得更低。17世纪的太湖流域是漫长的严冬气候。根据韩昭庆《明清时期太湖流域冬季气候研究》一文,这段时期的跨度为1580-1699年,持续120年,突出表现为太湖、运河等异常结冰,持续大雪。这段时期内太湖流域地方志中关于严冬的记载非常密集。依据《中国三千年气象记录总集》与《太湖流域气候资源研究》中的记载可知,在17世纪,除了1655-1665这十年没有严冬记载,其余年份平均每隔两年就出现一次严冬。17世纪太湖流域导致气象灾害的严冬现象集中出现于中后期,连日大雪与太湖结冰影响了作物的生长,也影响了渔业和商业,甚至发生人被冻死的事件。
由于严冬天气,阳羡词人作品中出现了大量咏雪词、咏梅词,并且词人之间相约创作岁寒词。阳羡词派在严冬季节常常相约作词唱和。现存成册的岁寒词是曹亮武所作《岁寒词》一册,然写岁寒词的阳羡词人不止曹亮武一人。比如在《岁寒词》序跋中,尤侗记载陈枋与曹亮武作岁寒唱和词:“曩陈子其年贻予消夏词属序,见有曹子南耕和什,深激赏之,而未识其人。今冬陈子次山过我,复以岁寒唱和词见示,则曹子在焉,尽再遇之矣。”可知陈枋唱和了曹亮武所作的岁寒词。吴天篆也曾约蒋景祁作岁寒词,蒋景祁在曹亮武《岁寒词》序跋中云:“癸亥冬,与吴子白涵天篆约予为荆南岁寒词,予碌碌未果。” 陈维崧也喜作岁寒词。他在京师曾与尤侗、陈维岳、陈枋、黄庭、蒋景祁等作岁寒词。尤侗在曹亮武《岁寒词》序中云:“然予在京时,尝与其年和《岁寒词》。时则有纬云、次山与蕺山、京少诸子角立杰出。”陈维崧康熙十八年(1679)赴博学鸿词人京,阳羡词人陈维岳、陈枋参与这次京师的岁寒词唱和。这次京师的岁寒唱和其实是阳羡词人岁寒唱和的延续。在曹亮武《岁寒词》中,《南乡子·曝日》一词有注:“向与其年兄共拟作岁寒词,未及一二,而其年应召入都,遂成永诀。今偶拈是题,不禁人琴之感,故后段及之。”
阳羡词人中,曹亮武的岁寒词单独成册刊刻,得以流传。这册《岁寒词》作于康熙二十三年(1684)。蒋景祁在序跋中云:“癸亥冬,与吴子白涵天篆约予为荆南岁寒词,予碌碌未果。甲子予抱先子之痛,苦块中益不自聊赖,而两年适届奇寒。曹子方呵指吮毫于冰檐雪瓦,用意思廓卞如,虽忧愁幽思,不禁为杖而起矣。”康熙癸亥年即公元1683年,康熙甲子年为1684年。1683年的严冬在方志中有记载,1684年的严冬则不见载于方志,可于此序跋补充之。这两年极其寒冷,太湖结冰逾月。曹亮武《岁寒词》围绕寒冬中的日常,创作了26首词。这些词写了寒冬中特有的日常生活:炙砚、曝日、煨芋、拥被、糊窗、酿酒、披裘、煮雪等。另一些主要是咏物:寒月、寒檠、饥乌、探梅、水仙花、天竹子、雪艇、寒鸡、杨妃山茶、积雪、冰溪、冻雀、寒更、护兰、蜡梅、孤松等。在这些词作中,词人最突出的感受是寒冷。如《浣溪沙·冰溪》描写了1684年冬季的寒冷:“一夜双溪不肯流,布帆无力送行舟。冱寒天气几时休。风劲未摇波底月,日斜难觅水中鸥。铸成冰屋护龙湫。”这次严冬导致河流结冰断流,无法行舟。飞鸟绝迹,室内如冰屋。这一年冬季还有大雪,《蓦山溪·积雪》一词咏雪:“欺霜胜月,晃耀谁堪偶。一抹总无痕,画溪头、越然明秀。琼英玉屑,堆积遍山家,斜阳瘦。西风吼。睨见何时候。扁舟载酒,兴比山阴否。天气欲黄昏,噪归鸦、人林非旧。全埋三径,僵卧尽袁安,倪迂手。含毫久。”每首词作都有多个意象指向寒冷,典型的如霜风、冰雪、冰霜、寒衾、冻云、寒檠、冻鸟、寒鸡、寒花、积雪、冻雀、冷石等。
三、17世纪太湖流域低温与阳羡词人的咏梅词
17世纪严冬,梅花不畏严寒傲雪盛开,这种品质历来是文人雅士歌咏的对象。阳羡词人创作了大量的咏梅词,陈维崧有43首之多,其次是曹亮武22首,徐喈凤14首。其余阳羡词人的别集中均有多少不等的咏梅词,与咏梅词创作直接相关的是赏梅。
石亭是阳羡一处名胜,唐代宰相陆希声曾于石亭探梅,并挥毫赋诗,此后阳羡人形成石亭探梅的传统。阳羡词人热衷于三五好友相约石亭,康熙十七年(1678)陈维崧奔赴京师之前,每年都会石亭探梅,赋词唱酬。徐喈凤有词《昼锦堂·通邑同人公饯其年》:“南涧寻梅,石亭访桂,年年游屐从公……此去夔龙做伴,星聚云从。”石亭唱和以陈维崧、徐喈凤、史惟圆、万树为主,人员不多,但唱和次数颇多,极合频岁观赏唱和之说。
石亭探梅活动中最引人注意的是康熙十三年(1674)的填词唱和。尤侗在《荫绿轩》序跋中记载阳羡词人探梅盛事:“词家胜景,惟寻花访友最有韵趣。甲寅春,余买小舠,招云臣、其年访红友于南郊。因过石亭看梅,各作《贺新郎》一阕。越日,红友复招游石亭看落梅,各作《雪梅香》二阕。其年兴未尽,又作《孤鸾》一阕,赋得石亭梅花落如雪。余与云臣红友俱倚声和之。余兴犹未尽,更作《看花回》一阕。桑而观之,觉老梅香色拂拂楮间,而胜友神情亦勃勃行内也。”甲寅是康熙十三年(1674),这一年方志记载“嘉善正月,大雪十三日”,阳羡地区亦大雪纷纷。这一次石亭探梅因有尤侗的加入,诸人词兴盎然,连番作词唱和。
阳羡词人家中喜种植梅花,如徐喈凤的阴绿轩,是阳羡词人的赏梅之所。《荫绿轩词》中有多首词以同人集社赏梅为主题,比如《十拍子》(其年约过荫绿轩探梅,为雨所阻,柬我以词,次韵和答)、《愁春未醒》(云臣、其年、渭文集小斋,雨中看梅,和云臣韵)、《暗香》(其年讯荫绿轩梅花消息,次韵)、《贺新郎》(其年几士见访,登阁看梅,和见赠韵)、《潇湘逢故人慢》(南耕草堂梅花下,送蒋京少之楚)、《潇湘逢故人慢》(戊午花朝前一日,天石、天篆、南耕、京少集小斋看梅,再用和甫韵)、《望梅》(社后二日,同人集小斋看梅,仍遇风雨,再叠前韵)等。
岁寒词和咏梅词的创作,即为曾大兴所说的文学题材中的第一类,以自然环境或自然景物为主。严寒的气候与梅花在残酷环境中的傲然盛开给词人带来的触动,都与17世纪太湖流域的整个大时代背景密切相关。
四、17世纪太湖流域低温影响阳羡词人的情感世界
17世纪太湖流域的气候环境不仅对阳羡词人的创作题材产生影响,也触动了词人的情感世界。
首先,在恶劣环境下,阳羡词人托物言志,创作了大量的咏梅词。曾大兴提出,气候等自然要素,不仅影响到文学家的气质,更影响到他们的人格。赋予某种物体以优良的品格,而后再以这个优良的品格来要求和砥砺自己。梅花在文学中是君子不屈的气节和高洁的品质的象征,阳羡词人的赏梅活动代表着他们的精神寄托,如曹亮武《花发沁园春·梅庐》:“绕屋栽梅,傍梅作屋,我将老我于此。途穷莫哭,意倦须还,万事总输酣睡。年华若驶。休更着、纤毫尘累。请谢客终日常闲,蓬门终岁常闭。一卷南华老子。从朝而昏,把玩何已。风牵荇藻,月映藤萝,小似辋川情味。携床隐几。听好鸟、弄晴声脆。待疏影香沁吾庐,尽教花下沉醉。”词人的生活不同流俗,与梅为邻为友,“绕屋栽梅,傍梅作屋”;居所清幽雅静,“风牵荇藻,月映藤萝,小似辋川情味”;门前无车马之喧,“请谢客终日常闲,蓬门终岁常闭”;终日“一卷南华老子。从朝而昏,把玩何已”。梅花高洁的品质和坚忍的意志为词人所向往,他面对人生出路“途穷莫哭,意倦须还,万事总输酣睡”,坚持自己的气节,做到“年华若驶。休更着、纤毫尘累”。这样的精神寄托符合宋朝以来固定成型的“梅格”。
其次,除了梅花传统的审美意蕴,咏梅词还寄托了词人孤寂凄清的情感。阳羡词人咏梅之作,落梅和雨雪这两个意象出现频率极高,尤其是陈维崧与徐喈凤咏梅词,咏落梅词多达十六首,咏梅词中涉及雨雪处则有二十多处。尤侗记载的康熙十三年(1674)阳羡词人石亭探梅,填词唱酬的主题也是咏落梅。阳羡词人赏梅时间是在冬春之交和早春,阴雨天气更为寒冷,雨雪摧折梅花致其早早陨落,因此落梅与雨雪往往同时出现于一首词中。相比而言,这些词孤寂凄清的情绪更为浓烈。如徐喈凤《暗香》(其年讯荫绿轩梅花消息,次韵柬答):“亟吟翨侧。叹春怀缭乱,倒研帡墨。独倚小楼,悵望南山雪痕勒。更值连宵风雨,正拥被、梦回香国。梦醒后、细语花神,须待乍晴隙。萧寂。懊恼极。欲扫雾披云,病余无力。几番拂席。待客谁来暗尘积。拭眼细看梅蕊,却与我、青衫同湿。怕玉容消瘦,未放先狼藉。” 这首词在徐喈凤咏落梅词中情感较为直露。其中“缭乱”“怅望”“懊恼”“无力”“拂席”“拭眼”“青衫同湿”这些情感语词,传达的是士子失路的悲凉、前途渺茫的不安与无助。这种情绪在徐喈凤其他词中大多借助落梅的意象来表达,比如《十拍子》(其年约过荫绿轩探梅,为雨所阻,柬我以词,次韵和答)词中有句:“疏枝泣浅红。”《望梅》(红友约石亭看梅,为雪所沮,柬红友)有句:“雪冷花寒,料此际、纷纷俱落。”《愁春未醒》(云臣、其年、渭文集小斋,雨中看梅,和云臣韵)有句:“问何时、开霁漫漫,雨意正沉酣。梅魂积闷,侵晨强放十之三。”即便晴好天气,也担忧雨雪的侵袭。《贺新郎》(同云臣、其年访红友不遇,因过石亭看古梅)中云:“花正好,便愁雨。”愁思是徐喈凤落梅词的情感基调。徐喈凤以落梅自比,寓意仕途上的失意,雨雪则象征宦海风波。自第一首咏落梅诗起,便具有了政治意味。徐喈凤卷入清初奏销案,官职被贬,愤而弃官。因此,雨雪摧残而早早萎落的梅花成了自我人生的写照,在词中再三歌咏。从主观上来说,是词人选择了落梅与雨雪的意象;而从客观上说,则是由于多雨多雪的严冬气候,使得梅花成片陨落,引发了词人内心凄凉与失落的情感。
除了咏梅词以外,还有诸多词作中体现了阳羡词人凄然、凄清、迷茫的情感。这在曹亮武的词作中体现得尤为明显。比如《水调歌头·寒鸡》中云:“而我忒凄然。”《破阵子·寒更》中云:“长夜难凭酒力,觉来分外凄清。”客观世界的严寒引发词人心理上的寒冷,包括内心的凄凉、末路之感与被弃之伤。《过秦楼·寒月》一词借咏月,以香草美人的手法抒写羁臣孤子之情。“皓魄难圆,素娥常寡,此事费人愁思。霜风凄处,冰雪凝时,依旧清辉垂地。只恐立向短檐,削骨侵肌,那堪端视。笑窥帘映户,却遭抛撇,纸窗深闭。忆共尔、秋夜寻花,春宵行酒,屈指为时会几。人间薄幸,世上辜恩,触着暗弹清泪。斜挂天边一轮,绝似无憀,羁臣孤子。惹双眸炯炯,独拥寒衾不寐。”词人在“霜风凄处,冰雪凝时”,想到有人“只恐立向短檐,削骨侵肌,那堪端视。笑窥帘映户,却遭抛撇,纸窗深闭”。这位被“抛撇”的人应是曹亮武友人,两人曾“秋夜寻花,春宵行酒”,但是这位友人遭受了“人间薄幸,世上辜恩”,处于“羁臣孤子”之境地。“羁臣”是流窜之臣,“孤子”是为国事而死者之子。这位友人的身份当是遗民。內心深处见弃的伤感由严寒中的月光所引发,这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寒冷也引起词人无路可走的困惑之感。《乌夜啼·饥鸟》一词:“闲栖秃柳僵松。咽酸风。错料稻粱肥处、是江东。飞欲去,愁复往,似途穷。况是雪花淅淅、雨蒙蒙。”这只无处觅食,受尽严寒的饥鸟是词人自我的投射。曹亮武此年冬独居山屋,“新盖黄茅三架屋”,衣裘已蔽,寻纸糊窗,煨芋当食,内心充满穷途末路之感。词人的这种无助之感极为强烈,他在另一首词《南柯子·冻雀》中写冻雀:“无计寻余粒,何心噪野田。忍寒小立冻檐前。盼煞南枝争啤、杏花天。鹰隼真堪怖,置罗剧可怜。一群黄口共啾然。慎尔相从饮啄、在他年。”天寒地冻,冻雀无计寻找到稻田里的余粒,饥寒的困境之下,还面临鹰隼的威胁。不过词人期待春天的到来,这首词较之《乌夜啼·饥鸟》拥有了一些希望的亮色。饥鸟、冻雀在雨雪纷飞的寒冬,面临生存的困境,这是词人身处严冬的自我感受。
五、小结
在文学创作的过程中,气候的影响是最初的、最基本的,也是最强有力的。17世纪太湖流域的异常气候对阳羡词人的创作内容、内心情感等多方面产生影响。气候异常造成水旱灾害频发,词人以词为史,详细记载了受灾百姓困苦的生活窘境。严寒的气候还促使词人创作了大量的岁寒词、咏梅词,进一步影响了词人的思想感情,造成词人内心情感上的凄苦迷茫。也正是由于阳羡词人的词作,有关17世纪太湖流域气候的详细信息得以保存,让今人对17世纪太湖流域的气候状况有了更加深入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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