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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血棉纱破孕妇死亡谜局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魏斌 刘晓雯

  十年追凶路,一朝见天日
  
  一团带血的棉纱,保存10年,终于牵出一个隐藏10年的罪犯。真相,不会被时间掩埋,即使隐藏了10年,那团带血的棉纱也最终替冤死的孕妇讨还了血债!
  2001年1月28日傍晚,浙江上虞市梁湖镇古里巷村24岁的孕妇陆清莲与丈夫方建羽发生争吵,之后她负气离家出走。而令人无法想象的是,陆清莲此去竟成了他们夫妻俩的永别。
  第二天下午,有村民在村口100米外的路基下发现了衣衫不整、早已死去的陆清莲,她的手指上还留着戒指被人摘去的印痕,肚子残留着一滴血。上虞警方调集上百民警展开排查走访4000多名人员,并对案发地点周边22个村进行大规模摸排,调查车辆2000多辆。然而,受当时技术条件限制,案件久侦未决。
  10年来,一团带血的棉纱作为重要证据与案件突破口,一直被上虞警方完好保存着。2010年5月,上虞警方再次向上级公安部门送检了一段“检体”(棉纱),同时警方还对案发重点区域的8000多名男性进行排查。同年7月,开始进行DNA样本的提取。
  2010年9月3日,绍兴DNA鉴定室认定,案发周边村落华山村一个51岁男子,具有重大作案嫌疑。10月19日晚,警方逼近案发地华山村,提取了51岁男子样本最终确定其和10年前案发现场提取的DNA为同一人。
  2010年10月20日凌晨5点,51岁的上虞市梁湖镇华山村村民华苗灿在家中被抓获。至此,距离案发时间9年8个月零22天。
  2011年6月28日华苗灿犯故意杀人罪被绍兴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那么在10年前,上虞市梁湖镇古里巷村,那个正月初五的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华苗灿是如何残忍杀死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孕妇?孕妇家人和孕妇丈夫一家,10年来又是背负着怎样的恩恩怨怨在生活?本刊特约记者踏访现场,深入细致地进行调查,采访数十村民和两家人等,试图还原真相。
  
  孕妇惨死路边小道
  
  村民说起当年的情景,都还清楚地记得时年24岁的陆清莲,陆清莲长得有些壮实,为人不错,邻里关系好。2001年1月28日下午,正月初五,陆清莲与丈夫方建羽发生争执,事情起因很小。陆清莲想晚上回村子里的娘家吃饭,方怕已怀孕9个月的妻子行动不便,表示最好不要出门,在家吃了算了。于是两人吵起来,接下来是冷战。到了傍晚6点多,陆清莲还在生气,时间也过了吃饭时间,丈夫方建羽也没过来劝说什么。陆清莲赌气地推开了门,一阵冷风吹来,陆清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但她很快把大门打开,走了出去。
  有村民说,如果这个时候丈夫及时发现陆清莲出去,拉住她,那么后面所有的故事就不会发生了。但这样的如果没有发生。陆清莲孤身一人,挺着9个月身孕的肚子走在村落的小道上。其实在这个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假如这个时候她想到另一个方法,回娘家就好了,但假如也没有发生。陆清莲的娘家就在同一个村子里,走过去花不了10分钟。她就这么毫无目的地行走在路上。她压根也不会想到,一场灭顶之灾正在悄悄逼近她。
  这个时候,场景拉到古里巷村的另一个地方,一个姓王的人家过年正在宴请客人。王先生请的是他妻子的姐姐一家。王姐姐的丈夫名叫华苗灿,比较能喝酒。当晚几个喝到7点多,华苗灿妻子说她带着儿子先回家,要华苗灿过会再回。华苗灿家就在附近的华山村,走过去用不了半小时。
  华苗灿大约喝到晚上8点20分左右,他起身向连襟一家告别,说要回家。冷风阵阵吹来,华苗灿在寒风中晃荡着,身子也歪歪斜斜地走不稳。来到古里巷村口,一个蹲在路边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走过去,仔细一瞧,是个皮肤白皙的年轻女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位与丈夫赌气出走的女人陆清莲。以下是案发后,华苗灿交代的在案发前与陆清莲的简短对话。
  “你在这里干什么?”
  “不要你管,你是干什么的?”
  陆清莲继续蹲在地上哭着。华苗灿酒劲上来,上前,一把拉过陆清莲,两人拉扯起来,互相开骂。“你一个女人夜里在外面,你是什么人啊!”“你酒鬼,胡说八道什么,给我滚啊!”华苗灿边骂着,边加大力度拉扯着陆清莲,撕扯中陆清莲的衣服被扯开,内衣外露。华苗灿扑了过来,双手继续拉扯着,并开始拉扯陆清莲的裤子。两人发生争斗,滑落在路边泥泞的水沟里,身上全是烂泥。
  案情发生到这个地步,有个“节点”需要交代一下,华苗灿后来在对检方的供述中曾对以后的情节作出如下描述:其实当时酒已醒了,完全有了理智,他知道自己干了件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同时发现,这个女人是个孕妇,肚子很大,估计快生了。但就在这一刻,他罪恶的想法太多了,并且对孕妇动手动脚,女人赤裸的身子被他强行抚摸。但他就此想停下,“因为她是个怀孕的女人,我不能太那个了,我想算了。”
  然而,这个美好的念头迅速被恐惧与邪恶所战胜。他继续说,如果就此放手,他怕女人认出他,女人虽然不认识,但难保乡里乡亲的,女人以后会认出他,再说听口音他已听出女人就是附近村子里的人,他犯了事往哪逃啊?
  于是一个包裹着极端罪恶与自私的念头萌发出来:“杀了她,死了干脆,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华苗灿把陆清莲死死地往泥沟里摁,接着他双手开始动作,左手掐住了陆清莲的脖子,右手捂住了陆清莲的鼻子和嘴。但在这时,陆清莲做着最后的挣扎,她力气真的很大,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华的头发,华苗灿说,人在垂死之时,那力气真的大得不可想象。他是干泥水活的,力气也不小,但他感觉到了这个女人力量之大。华苗灿也不松手,他想,只要自己捂得时间长,女人的手就会松开。大约几分钟后,女人的喊叫声渐渐消失……
  华苗灿说:“我当时看着她抓着我头发的手慢慢松开了,人也不动了,我才松手,我想她应该已经死掉了,然后我就逃回家里了。到家里后,我才发现自己右侧嘴角处嘴唇被她抓破了,还流血了。现在我右侧嘴角处嘴唇有个疤,就是那时被那个女的抓破的。”
  案发10年后,当华苗灿面对检察官的审查,检察官问华苗灿:“你当时为什么会跟这个女的说话的?”
  “一开始是因为她在哭,就想去随便说说扯扯,但我看到是个女的于是就想去摸她几下,吃点‘豆腐’,所以后来我跟她滑下去后我就直接去拉她的衣服,就是想吃‘豆腐’的。”
  “当时路边另外有没有人?”
  “一开始是没人的,后来我在掐住她脖子捂住她嘴巴和鼻子的时候,印象中有两辆摩托车骑过的,但应该没发现我们。”
  “你当时为什么想到要把她弄死?”
  “一是因为我把她身体摸过了,我的相貌也被她看见过了,怕她以后认出我;还有就是我想想自己一直坐在她肚子上的,她的小孩子应该保不住了,所以我想想还是把她弄死算了,免得以后找我麻烦。”
  “这个女的你是否认识?”
  “我不认识的。当时她的相貌我也没怎么看清,因为滑到路边泥坎下后下面很烂很脏的,我们两个人都很脏了的。”
  “当时那个女的衣着情况如何?”
  “这个我现在记不起来了,反正当时我刚见到她时感觉她衣服上面不干净的,好像刚跟人吵过架一样的。”
  “当时你与那个女的遇到是什么时间?”
  “大概是晚上7点半到8点多一点点的样子,反正我回到家后洗好衣服、裤子等,再睡到床上是晚上10点左右。”
  “那么从你遇到那个女的,到你离开现场,时间有多久?”
  “我估计不会超过半个小时,应该比较快的。”
  
  十年追凶,丈夫背负不堪
  
  2001年1月29日下午4点多,有村民在古里巷村一段村路的路基泥坎下发现了陆清莲。陆清莲已死去,丈夫方羽建目睹此景当场晕了过去。他和陆清莲结婚时间不长,孩子还在肚子里,他无法接受现实,整日以泪洗面。

  然而,很快村子里便传出了一种说法,这个说法令方羽建更加难以接受。人们说,陆清莲之死可能与方建羽有关,因为案发前,方建羽与陆清莲发生了争吵,会不会是他一怒之下失手掐死了妻子?也有人说,可能是无名杀手干的,现场除了留下一些血迹,没有什么迹象表明想干什么。侵财?情杀?报复?显然都不是!并且警方也很快将陆清莲丈夫方建羽排除在了嫌疑人之外。
  案发后,被浙江省公安厅连续三届评聘为刑侦专家的名探韩崇德亦亲临现场勘查。案发后不断有“线索”出现,但这些线索一时间却难以落到“点”上,谁是凶手始终像个谜团悬在刑警的胸口。案发后,一段溶解了死者身体上的血滴的棉纱线被上虞法医保存了起来,这就是日后10年追凶最具说服力的一段证据。这上面的血滴与华苗灿在现场留下的血的DNA完全一致。
  即便如此,陆清莲的丈夫在当时的情况下依旧难以“说清楚”,他承认自己在案发前段时间与妻子发生争吵,但妻子出走后,他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这些辩白,在很多村民看来,不值得信。
  后来,方建羽又结了婚,有了新家庭,但他日子一直过得不很舒服。陆清莲之死,始终是背负在他身上的一块心病。有村民曾在村子里公开说:“公安局为什么不把方建羽抓了啊,这个杀人的,他就在眼前啊。”这个说法,直至2010年10月,就在警方逼近凶手之际,仍有人在这么说,并且陆清莲的家人也信这个说法,他们认为不去抓方建羽是没道理的。但是抓人是需要证据的。
  2010年10月20日之后的很多日子里,方建羽是幸福的,他在经历了失去妻子的痛苦后,迎来了他人生中一段最具光明灿烂的时光。他买来了鞭炮,买来了很多吃的喝的东西,他也给陆清莲家人送去,他想表明的意思就一个,他与陆清莲争吵,引发后来惨不忍睹的悲剧,他对不起陆清莲和肚子里的孩子,但他现在最终能够正正经经地对着妻子的遗像道一声“对不起,清莲,一路走好”!同时,他也能对着清莲的家人道一声:“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假如有来世,我们再做夫妻吧,老人家你们保重!”
  华苗灿被警方押送至古里巷村案发地的那天上午,村里响起了鞭炮,人们涌动着来看一眼,这个让村子里的人纠结了整整10年的恶魔,他究竟长得是啥样的?
  
  凶手匿恶十年
  
  而与此同时的是,逍遥法外长达10年的华苗灿,他在案发后至2010年归案,又是如何藏匿的?他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很多个日子过去了,华苗灿在2010年10月20日晚间,被上虞警方抓获后,他曾由衷地向前来抓捕的警察这样说:“我其实真的以为我逃过去了,10年了,我开始的几年都是算着日子过的,后来我好像自己也忘了这个事,因为时间太长,我还以为我没干过这事呢,有时听人家说起,我在听也像在听别人身上发生的事……你们找到我,这下不会弄错了。”他后来在公安与检察两地,见到审讯人员就说:“奇了怪了,这么多年还能找到我,我可从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这个事情,哪怕喝醉了酒,我也把这事往肚里咽。”
  10年间华苗灿一直在外或在本地打散工,其实他也干不好什么具体工作。时而会有沉渣泛起,他一想起“那事”,他的心里会阵阵抽紧。他也深感对不起这个陌生女人,但又不可能去投案自首,觉得去了警局,杀头的罪是在等着他的。
  在家里,他也不看任何与血腥死亡有关的电视。有好多次,他从自己村子华山村经过古里巷村,看见死去的陆清莲的父母走过身边,有一次他眼睁睁地看着陆清莲的母亲在对别人讲起女儿惨死的事,他悄然滴泪,他很想上前去说:“我就是那个恶魔啊,你们把我绑了去公安局吧……”但他没有上前,他想上去,但眼前一道无形的光在照射着他,他感觉到这道巨大的光,又像是一柄利剑直刺他的心脏,他感到那位陆清莲老母亲在风中的哭声是那么的让人心碎。因为在这个时候,他从过去不太认识这个村子,到如今他对这个村子和那个被杀害的女人的记忆变成了刻骨铭心。这个村子有着与他难以抹去的关系,他甚至要为这个村子,要为这个被他无辜残害致死的女人付出生命的代价。但他依然不敢上前去一步,哪怕去表示点滴的安慰。
  他后来曾在无数个暗夜里,这样对自己说:“一个恶魔的问候。人家会相信吗?我配吗?去道歉,我不配。”他走开了,他远远地绕开了陆清莲的母亲。后来的一段时日里,他似乎不敢再去这个村子边上走一走,他索性去了温州打工,很长一段时间,直至慢慢忘却。
  
  带血棉纱破孕妇死亡谜局
  
  其实与华苗灿以及被害人家属同样纠结的人还有,那就是上虞公安负责侦破此案的警察。法医小徐说,10年过去,为了保存住这段沾血的棉纱,他费尽心思,无论人走到哪里,棉纱始终不离他的左右,他甚至还想到了用一种叫“干燥缸”的仪器,这是一种玻璃缸,里面放了干燥剂,通常会用在精密仪器的保存上。小徐用这个干燥缸保存了带血的棉纱,于是,棉纱在10年后开口“说话”。那个深夜,华苗灿被带入警局时,小徐流泪了,他真正感受到了10年法医路,不容易!
  也就是在这个10年间,警察否定之否定地勘查现场无数次,有认为现场出现过车辆(包括摩托车),收集了大辆车子的配件,因为当时现场的确出现过一截摩托车配件。到后来否定这一说法,再到最终还原,其实华苗灿当时就是跌跌撞撞地走在乡间小路上,他是临时起意杀人,后来刑侦专家的一句话很有说服力:“这类人群犯罪,他是没有参照可言,他甚至来无踪去无影,不是他厉害,而是他在犯罪时,他不知道厉害,更不知道掩饰,所以我们面对这样的现场,太专业化地去考虑,很有可能会走弯路。”
  华苗灿被抓时已有51岁,历经10年,他从41岁壮年已快成为一个老人,他感慨:“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以前人家讲这句话,我不懂,现在懂了,当时,我有多少次机会可以收手,但我喝了酒,人性扭曲了,对一个孕妇也下得了手,其实从10年前的那天开始,我已不再是人!”
  (文中人物,除犯罪嫌疑人之外,均系化名)
  编辑:程新友jcfycxy@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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