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竹国都城区位考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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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孤竹国是商周时期北方重要的诸侯国,其国都地理区位的研究考证一直是学术界备受关注的课题。文章依托近年考古发现,结合部分史料记载,对孤竹国国都的地理区位问题进行考证分析,阐述了两期都城和都城所在地的基本观点。
关键词:孤竹国;都城;地理位置
孤竹国是商周时期北方重要的诸侯国,建于商初期,兴于商中晚,衰于西周,亡于春秋,从立国到灭亡约940年。近年,其文化特征与国都区位的研究始终是学术界关注的焦点。据此,笔者参考史料记载,依托近年的考古发现,从考古学角度,对孤竹国都城区位问题进行浅析。
1 关于孤竹国都城区位的史料记载
通常,一个诸侯国的都城会随着时代和地域的变化而变化。因此,孤竹国在近千年的存续期间国都城址也是不止一处的。虽然由于遗址大都不复存在,具体地点难以定论,但是史料记载还是为孤竹国都城区位研究提供了诸多重要的信息。《史记·索隐》载:“汤正月丙寅,封支庶墨胎氏于孤竹。”[1]《滦州志·纪事》载:“商汤十八祀乙未封墨胎氏于孤竹城黄洛。”[2]墨胎氏被封为孤竹国君是在商汤十八祀乙未(前1618)农历正月的丙寅日。那么,其国都黄洛城位于何地呢?《大明一统志》载:“黄洛城,殷时诸侯之国,在滦州。”[3]《滦州志·沿革表》注明:“滦州本古黄洛城,祖置永安军。滦州之名始此。”[4]由此可知,今滦州古城即为古黄洛城,也就是孤竹国早期都城。虽然《大清一统志》卷五“永平府古迹义丰废县”条有依据《水经注》黄洛水源头推断黄洛城不在滦州之说,但大部分资料倾向于原滦州治为黄洛城旧址。
关于后期都城与早期都城的划分时间,当从孤竹国自黄洛城析出以后为准。《滦州志》引《一统志》载:“武丁析孤竹之黄洛,以封诸侯。”[5]按规制,封侯者必有封地。武丁将黄洛城从孤竹国分出,“以封诸候”。结果是“黄洛城”成了“殷时诸侯之国”,孤竹国乃选地另建都城,因此就出现了孤竹国晚期都城,而诸多史料所载的大部分都是“析孤竹之黄洛”以后的孤竹国所在地。总括历史记载有以下几处。
1.1 令支说
《汉书·地理志》辽西郡有“令支有孤竹城”[6]的记载,韦昭注《国语》也说辽西令支县“孤竹之城存焉”[7]。《大清一统志》载令支故城在迁安县南[8]。关于令支,史料记载为今迁安、迁西和滦州市北部地区,春秋时期被称为令支国,曾经一度为山戎族所统治。秦时为离枝县,属于辽西郡。汉朝将离枝县改为令支县,属于幽州辽西郡。这就说明孤竹国的都城在古令支县是没有问题的。
关于孤竹城的具体标点,《卢龙县志》载:“孤竹在城西十五里,滦河之左,洞山之阴。”[9]洞山就是现在孙薛营遗址南面的首阳山。清光绪《迁安县志》载:“邑在汉为令支县,汉书地理志令支县有孤竹城,盖即商之孤竹国,周之令支孤竹二国地也。”[10]光绪《永平府志》:“城西十八里,古孤竹山也,孤竹城在其阴,其?有洞。”[11]光绪《永平府志》载:“清节庙……景泰五年,知府张茂复建孤竹故城。”[12]这就可以看出,孤竹故城在令支,从史料记载上是可以肯定的,而这里正是现在的孙薛营遗址及其周边的河岸台地。
1.2 卢龙城南说
《史记·周本纪》正义引《括地志》云:“孤竹故城在平州卢龙县南十二里,殷时诸侯孤竹国也,姓墨胎氏。”[13]《史记·秦本纪》正义引《括地志》云:“孤竹故城在平州卢龙县南十二里,殷时诸侯孤竹国也。”[14]《史记·封禅书》正义引《括地志》云:“孤竹故城在平州卢龙县南一十里,殷时孤竹国也。”[15]《史记·伯夷列传》引《括地志》云:“孤竹古城在卢龙县南十二里,殷时诸侯孤竹国也。”[16]根據这些记载,我们不难发现以上几种说法均出自《括地志》,且前后记载是有出入的。查《括地志》原文记载:“孤竹故城在平州卢龙县南十二里,殷时诸侯孤竹国也,姓墨胎氏。”[17]这就是历史资料记载的孤竹国都城城南说。
1.3 喀左说
据《辽史》记载:“兴中府,古孤竹国,汉柳城县地。”[18]有人认为孤竹国都城应在兴中府,即今辽宁省朝阳市。但是除了《辽史》,此前没有任何关于兴中府为孤竹国的史籍记载。
2 相关的考古发现
关于孤竹国都城的考古发现,目前还没有一份比较详细的考古资料发表,而相关资料有以下几个:
①《河北卢龙县东阚各庄遗址》[19]一文介绍了该遗址1972年曾出土了“饕餮纹铜鼎,乳钉纹铜簋,铜弓形器和金臂钏各一件”。
②《河北迁安县小山东庄西周时期墓葬》[20]一文介绍了1983年11月此地出土了3件铜鼎、1件铜簋、2件铜戈、4件铜斧,还有金臂钏、金耳环以及一些饰件等。其中的Ⅰ式铜鼎和铜簋上分别铸有三字铭文“乍尊彝”和六字铭文“侯爵乍宝尊彝”。
③《河北滦县出土晚商青铜器》[21]一文介绍了1988年12月滦县陈山头出土的晚商青铜鼎、簋、管銎斧、弓形器等。
④《后迁义遗址考古发掘报告及冀东地区考古学文化研究》[22]一书详细报告了1999年和2001年原滦县后迁义遗址的考古发现。这两次发掘在多座墓葬中出土了一批重要的青铜器,因此得以详尽地了解了这批墓葬的随葬品组合以及其他重要的文化内涵。
⑤1973年,辽宁喀左北洞一号坑中出土5件涡纹铜罍及1件勾连雷纹铜瓿,其中一件铜罍上铸有“父丁孤竹亚微”六字铭文。显然,这组铜器为孤竹人的遗物是毫无疑问的。
近年来,滦州市文物管理所征集收藏了孙薛营遗址出土的一批重要文物,这些器物的考古文化年代可以确定在西周至战国时期。其中包括:车马类,计有青铜车軎、车辖、车辐、兽面衔环车饰;兵器类,计有扁胫柱脊剑、三川直内戈、曲援戈等;仿铜礼器,有兽面衔环铺首虎纹陶壶、陶鼎、陶豆等。另有可以确认早年出土于该遗址但已流失的青铜鼎、豆、戈、釜、箭镞、钱币及其他窖藏铜器。
值得提及的是,卢龙、迁安、滦州(原滦县)所发现的商代墓葬,其随葬品的形制与器物组合基本相同,文化内涵相近。而这些发现尤以滦州后迁义遗址中出土遗物更具代表性。 纵观近年围绕着孤竹国国都所在地问题的考古调查与发掘,始终没有重大突破。如果我们抛开孤竹国前期都城所在地黄洛城的问题不做讨论,那么现在的焦点就是商第23代君王武丁以后的商晚期(前1250—前1192)到西周中期齐桓公二十六年(前664)的一段时间里孤竹国都城在哪里的问题。
3 关于孤竹国都城的几点推断
3.1 早期都城
孤竹国早期都城史料见于《滦州志》所载“商汤封墨胎氏于孤竹,城黄洛”[23]和《滦州志》引《一统志》关于“武丁析孤竹之黄洛,以封诸侯”[24]两处记载。而有关黄洛城的记载,《大明一统志》则有“黄洛城,在滦州,殷时诸侯之国”[25],可见孤竹国的早期都城黄洛城应该位于今滦州市老城所在地。关于此点推断,1999年和2001年对后迁义遗址的考古发掘所获,尤其是稍晚时期墓葬中相对准确定位的随葬品形制与组合,有力地佐证了以上观点。这些组合总体可分为三种:第一种为鼎、簋、罐、鬲、斧、弓形器组合,即三件铜鼎、一件铜簋、两件陶罐、一件陶鬲、一件铜斧、一件铜弓形器(有资料称为挂缰钩),饰品为金耳环一副、鎏金铜泡两件;第二种为鼎、簋、罐、鬲组合,即一件铜鼎、一件铜簋、两件陶罐、一件陶鬲,饰品为一副金耳环,无铜斧和铜弓形器;第三种为鼎、罐、鬲组合,即一件铜鼎、一件陶罐、一件陶鬲,饰品为一只金耳环、一件玉玦[26]。这三种组合大体反映了墓主人身份等级的区别,同时也反映了墓葬的时代特征。除此以外,滦州市雷庄镇陈山头村出土的鼎、簋、弓形器、管銎斧等随葬品与后迁义墓葬的随葬品在形制特征与器物组合上基本相同,而墓葬所体现的商中、晚期的考古文化年代正是本地区孤竹国鼎盛时期。通过同时代墓主人享受鼎、簋、挂缰钩、管銎斧,最多为三鼎一簋的随葬待遇可以看出,其应该是孤竹国贵族级人物。而他们的坟茔距离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国都是不会太远的。虽然目前还仅限于史料记载,但是相信随着考古工作的深入开展,一些困扰人们的关键问题一定会得到解决。
3.2 晚期都城
《滦州志》引《大清一统志》载:“武丁析孤竹之黄洛,以封诸侯。”[27]可见,孤竹国到了武丁以后就从黄洛古城被析出,所以只好迁都。定都地点就是目前卢龙城南说、令支说和喀左说等争论的焦点。
关于卢龙蔡家坟遗址的发掘与卢龙城南说,近年来围绕着孤竹国国都所在地问题的考古调查与发掘,始终没有重大突破。首先,卢龙城南说似乎有些牵强,因为卢龙城南6千米范围内,东侧层峦叠嶂,西临滦河,北近青龙河汇入滦河的河口,没有可以建城的地理条件。其次,2013年6月份,中国人民大学对卢龙城南蔡家坟商代遗址的发掘所获表明,蔡家坟遗址尽管遗存丰富,其中的商代遗存也与孤竹国的考古文化年代大体相同,但是没有发现作为都城的必备要件遗存。此外再没有其他考古发现对孤竹国卢龙城南说加以佐证。再者,《括地志》所记载的卢龙与今日之卢龙是否同一地望,诸多专家学者莫衷一是,且缺少相关的考古资料证实。因此,孤竹国都城卢龙城南说的推论目前是应该否定的。
孤竹国都城喀左说的历史资料依据仅见《辽史》记载,并无其他史籍辑录,且《辽史》所说的“古孤竹国”应该也可以理解为所属领地。虽然1973年在辽宁喀左北洞一号坑中出土了铸有“父丁孤竹亚微”六字铭文的青铜器,但喀左说尚缺少更多的考古资料证实。所以,说孤竹国人因为国破或其他某种原因携重器避居于喀左更近于事实。
纵览诸多古籍记载,大多都采用了孤竹国都城令支说,有的更明确地记载了具体地点,如《汉书·地理志》《永平府志》《寰宇通志》《大明一统志》《乾隆府厅州县图志》等。结合卢龙、迁安、滦州等县市当前的地理区位,孤竹国都令支说是最贴近实际的推测。
再看近些年来围绕令支附近的考古发现:第一,在卢龙县城210度方向,直线距离14千米的东阚各庄遗址,1972年曾经出土了“饕餮纹铜鼎,乳钉纹铜簋,铜弓形器(挂缰钩)和金臂钏各一件”。第二,在迁安市城区148度方向,直线距离9.17千米的小山东庄村北,1983年出土了3件铜鼎、1件铜簋、2件铜戈、4件铜斧,还有金臂钏、金耳环以及一些饰件等。第三,近年围绕着孤竹国都城问题,河北省、唐山市以及滦州市文物主管部门在滦州市油榨镇孙薛营遗址做了很多工作。其中,近期对遗址大面积的勘探和重要区域的探沟调查均有重要发现,尤其是遗址下层中商代人类生活遗迹的发现,结合近年历次征集的战国时期车马器、兵器、礼器等文物,尤其是这里发现了标志着国度军事实力的车马兵器,说明这里在战国及战国以前一定是一个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和社会体系相对完备的中心城市。据此,孤竹国都城令支说是目前准确性最高的说法。
4 结语
综上所述可知,孤竹国都城的区位标点应该是依据相关的历史资料记载附以必要的考古发现证实而标定。就目前已经发表的考古资料或正在进行工作的考古调查来看,孤竹国早期都城在今滦州市古城区,晚期都城在今滦州市油榨镇孙薛营遗址附近,这个区域包括滦河北岸的今迁安市坨上村和遗址西面的现名“牙城”的地方。具体地标目前虽然不能准确定位,且有可能在漫长的历史进程和地质变迁过程中,这座城市被人为破坏殆尽或被多次河道变迁而淹没,但是随着考古工作的进一步深入,相信会有明确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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