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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棉花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林四海

   回到老家的时候,家里的门紧锁着,我扯着喉咙左一声“妈”右一声“妈”都没人应答。心下纳闷:人会到哪儿去了呢?母亲应该知道我今天回来的。目光掠过屋前柴帘上晾晒着的棉花,我突然想起来:母亲应该在她那一亩三分的棉花地里。我放下行李找到田里,果不其然,母亲正佝偻着腰在地里拾棉花,腰间围着个蓝花的布兜,已经显得很是鼓鼓囊囊的,每移动一步都似乎很吃力,两只手熟练地抓着一朵朵开得正盛的棉花随手塞进布兜里,田里的棉花开得红白相间,朵朵开到极致的棉花像一汪万顷碧波中的点点云彩,母亲脸上绽开的笑容如同九月灿烂的阳光,耳鬓的白发在风中凌乱地摇曳着,看得我有点心酸。
   “妈,我回来了,找你半天了,你在地里捡拾棉花啊!”“哎哟,我都忘了你今天回来了,早上看太阳挺好的,就惦记着这棉花好多天不捡拾了,今天捡拾一下,过几天再扫个尾,就差不多了。走,不拾了,回家去弄饭。”好像也不多了,中饭不着急,我帮你把这几行的花拾好了再回去弄饭也不迟。“那行,你回去弄饭,我再拾一会儿,棉花荚戳手,你就不要弄了。”没事儿,我小时候也帮你拾过棉花的啊!母亲听到我的话,憨厚地笑起来:“就这么点儿棉花,拾好了到晒场上晒一晒,霜降以后我送给人家轧成皮棉,今年孙子能铺上一床新鲜的棉花被了。“现在都是太空棉、蚕丝被,谁还抵管这个棉花被了。”“你这孩子,棉花被多好啊,你哥俩不就是这棉花伴随着长大的?”
   我五指并拢轻轻从花荚上拉出一朵棉花,不经意间,绽放的花荚微微刺痛这我的指尖,而母亲的话瞬间让我的思绪飞得很远很远。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棉花收场的季节。家里责任田本来面积就不大,但是母亲每年却总要在不大的地块里种上一茬棉花。收获的棉花母亲从来舍不得拿去卖掉,霜降左右母亲将棉花轧去棉籽后,就开始忙碌起来。先是将家里的旧衣服拆开,一块一块地用自制的浆糊刷在门板上吹干,然后量过我和哥哥的小脚,将吹干的布料重合起来一针一线纳着千层鞋底,鞋面是母亲用棉籽油换来的黑色灯芯绒布,里面绗着薄薄的棉花,一双典雅大方的布棉鞋就做好了。新棉鞋照例是在大年初一的早上才舍得换上的,走家串户给亲戚拜年的时候,我的眼睛都是盯着自己的新棉鞋的,惹得村里的女人都忍不住“啧啧”声一片:这棉鞋的样子就是好看!因而乃至于每年村里的大小媳妇都喜欢来找母亲要纳鞋的纸板样底。
   不止于给我们做棉鞋,新年的棉袄、棉裤都是等待这秋收上场的棉花做成的,每年母亲收获的棉花刚好够全家人做棉鞋、棉衣,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这成了我记忆中唯一值得骄傲和自豪的物质享受。多少年如一日,母亲始终伺弄着那一亩三分地的棉花。在我结婚的时候,卧室里堆放得最多的就是一条条大红的新棉被,那是母亲积攒了几年的棉花新弹成的;在孙儿出生后,正值寒冷的冬季,母亲带着老花眼镜赶做着孙儿的棉鞋、棉衣,我劝她不要做了,可以到商场买现成的婴儿用品,可是母亲一句话就打发了我:“买的哪有我手工做的好?这新上场的棉花对孩子皮肤一点儿刺激都没有。”孙儿大了,母亲每年都用新收的棉花给孩子弹上一床新棉被,我不知道棉被与太空棉被、与蚕丝被有什么区别,只是发现儿子每夜拥抱着奶奶给他的新棉被睡的很香很香,不只是儿子,还有我。
   徜徉在母亲的一亩三分棉花地里,闻着青涩的棉花香,秋日的阳光依然非常的刺目,在着明媚的阳光里,我小心翼翼地将花荚上残余的一丝丝棉花都捡拾干净,我知道,我捡拾的不仅仅是棉花,还有母亲对棉花的那份呵护,还有我对这乡村无限的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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