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莫……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卫玲妘

　　他的影子，在夕阳中拉长，无限延伸。
　　他独自伫立在沈园的破亭中，看着凋零了五十年的落花缓缓坠入无情的流水中。在他那布满岁月印痕的苍老的面颊上，几行浑浊的泪静静流出，沿着脸上深深的沟壑，缓缓流出，一滴，两滴，滴在落花娇嫩的残瓣上，没入泥土，消失不见。那滴落的泪，是滴在了地上？还是滴在了心上？是没入了泥土？还是没入了五十年沧桑的岁月中？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他是忆起了岁月的彼岸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吧？她的一颦一笑、一声一语，仿佛过电影一般，再现于他的眼前。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他轻轻笑了起来，仿佛连那深深浅浅的皱纹都被笑意填平。却又转瞬即逝，那双眸子又盈满了痛苦和忧伤。五十年前，春色翩然的沈园中，他遇见她了。那样的不期而遇。他抬着头，呆呆地凝视着她，眸光流转。他唇瓣微张，似有千言万语，却是哽在唇边，不能也不敢吐出。是啊，此时的她，已不再是他身边那个笑语嫣然的女子，此时的她，已嫁作他人妇。那么，此时的他呢，也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才子了，此时的他，是一名小到不能再小的小官。在柳絮纷飞、落红满地的春天，他和她，目光交织，愁绪满怀，最终也只化作深深的一望。他看着他青春不再的双颊，缓缓地低下了头，轻轻迈开双脚。她看着他棱角磨平的双眸，也轻轻垂下头，迈步离开。他和她，擦肩而过。那一瞬间，他听到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那是――他心碎的声音。那一瞬间，天昏地暗，日月星辰都失去了颜色，只有缓缓凋零的落花在风中轻舞，只有寂寂流过的水在低声叹息，只有――他和他擦肩而过时轻扬的衣角，在苍白的背景下，定格。一切都显得那么苍凉，悲寂。
　　斜阳渐沉，微风摆动他的衣角，他的身子，显得那样单薄。他伸出干枯如树枝一样的手，向空中一挥，抓住了什么，似乎又什么也没抓住。
　　他转身，拄着拐杖，低低一叹，蹒跚地走出破败的沈园。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延伸到了岁月的那头，那里，有一个如笑春山的女子向他招手，而他却离她，越来越远。
　　错！错，错……
　　莫！莫，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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