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美凤:“轮椅红娘”舍命做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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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美凤 女,46岁,湖北武汉市人。1998年10月她开通了专为残疾人免费征婚的“虹桥热线”,十年里,已累计帮助近百对有情人结成眷属。勇于追求爱情的她经历过两段婚姻,如今,她冒着生命危险生的孩子也已经五岁了。
十年前,她开设了全国首家专为残疾人免费征婚的“虹桥热线”,百余对有情人在这里结成眷属,其中近七成为残疾人家庭。为坚守这条热线,一段美满的婚姻走到尽头;还是这条热线,一个小她10岁的小伙子和她相约“生命在,热线在”,如今,他们五岁的儿子已经读上幼儿园。
摄影/本刊记者 张立洁 陈涛
“你好!这里是虹桥热线,我是庄美凤,有什么可以帮助的吗?”尽管普通话发音不太标准,在武汉市江汉区黄孝北路租来的房子里,46岁的庄美凤正用嘴含着一支圆珠笔边接听电话,边记下来电者信息。此时丈夫李国才拿着话筒放在庄美凤耳朵旁,半躬着身子站着。“最近那个‘免提’键有些问题,有些电话稍不小心就接不进来。”用下颚用力按下“闪断”键后的庄美凤歪起头说。旁边电脑显示屏上还留有她和一位征婚者QQ(她的号码为:769629587)聊天的界面,手写板是区残联新给配置的。
这是一间准两室一厅的房子,说它“准”,是因为客厅不大,里面满满摆放着四张用来按摩的床,这也是庄美凤打造“一条龙”服务的一部分,她计划从今年起改变十年来单一的婚介模式,逐渐办起婚纱影楼、鲜花店铺,她认为,至少它们可以为虹桥热线提供“坚强后盾和经济来源”。此前他们本来招聘了个手艺不错的盲人按摩师,并给他介绍了个城区的女孩子,不曾想两月不到的时间他们就回农村老家办婚事去了,临末留下一句“以后会再来帮忙”。庄美凤对此不太抱希望,因为女孩子家里条件殷实,完全可以自己开店,还好丈夫李国才拥有职业按摩师证,这一阵他就兼起店里按摩的活计了。
孩提时代就好折腾
父母为她取名美凤,是希望她像凤凰一样美丽吉祥。然而,这只美丽的凤凰尚未起飞,就折断了羽翼――9个月的小美凤,经过一场高烧,双手蜷曲、腰椎变形、双腿萎缩,经专家确诊,她患上医学界束手无策的顽症:脑瘫,系一级残疾。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她,“一直靠脑袋生活”。
庄美凤的老家在福建莆田,从小随奶奶在农村生活。小时候,奶奶外出,就把她交给乡亲照看,长大了一些,则是邻居们托美凤照看孩子。“我成了孩子王,指挥他们背着我到处玩,快活得很。我可以说从小是在人堆里长大的,所以不怕与人交往。”庄美凤说自己性格外向与童年的这些经历不无关系。
由于不便入学,直到21岁的她还只会认“庄美凤”三个字。尔后,她托人买来报纸,边看报边听广播,对照学习。认读相对容易,写字却异常艰难。她只能用牙咬住笔在纸上划动,每写一笔,脖子就要扭动一下。“刚开始,一个字未‘写’出来,口水就流个不停,那时就是拼命地‘写’啊‘写’。”频繁用牙齿衔笔一度引发牙龈发炎而大出血,渐渐地,她能“写”出流利的字来,但一口牙齿从此就变得凹凸、长短不齐。她先后写下过1万多字的诗歌、散文,创作了几十首歌词,还写了上万字的《我的童年》自传故事。1997年底,她又报名参加武汉市残联举办的“初级电脑操作培训班”,最快每分钟能“打”20多个字。现在她正准备报考大专,“条件允许的话,我还要拿个心理咨询师。”在接打电话以及网聊的间隙,她会自己把书竖立起来,噘起嘴翻动书页来看,有时候也让丈夫念给她听。
在武汉市江汉区残联的帮助下,庄美凤曾经营过电话亭,顺带摆个水果摊,顾客买水果是自己选,自己秤,自己找零,一天下来能赚十多块。好景不长,一场大病使她把赚的钱全都“送”给了医院,生意就此结束,但她不后悔,“我体验过了‘下海’的滋味。”
为了热线,她曾选择放弃婚姻
爱神没有遗忘这个渴望幸福的姑娘。1993年10月,经街道和居委会牵线,31岁的庄美凤和来自武汉郊县的泥瓦工小戴结婚了,戴的户口也随之迁到城里,并被安排在街道做环卫工。 婚后,“能说会想”的庄美凤在1998年10月开通了专为残疾人免费征婚的“虹桥热线”,寓意风雨过后见彩虹。从此,很多残疾人记住了庄美凤这个“轮椅红娘”,而“027-85630689”也成了温情号码。那部电话的初装费共花去了近四千元,庄美凤用完了家中的积蓄还欠下一笔债务。武汉市残联以文件的形式将“虹桥热线”归为自己的主题服务机构予以法律保护,这给了庄美凤某种程度的精神鼓励。
“热线”开通后,不少健全人也参与进来。每天电话响个不停,最多时高达七八十个,全国各地的信件像雪片一样飞来。有时候凌晨二三点钟还有电话进来。1999年,双目失明的张京雄成为“虹桥热线”第一位喜结良缘的新人。2000年,第一位“红线宝宝”出世,给初为父母的两位肢残人带来未曾想到的欢乐。
整整十年下来,有近百对残疾人从这里牵手步入婚姻殿堂。然而,成功的背后庄美凤也做了不少的功课。每天的工作重复且不易:接听、拨打全国各地应征者的电话,据她估算,10年来,电话费就达4万多元。残疾人相比健全人更为封闭,自卑,从说话内容到讲话语气她都要小心谨慎,再就是把一条条求婚信息逐一登记造册,家里存放的好几本登记簿全部写得密密麻麻,上面包括每个人的身体条件、经济状况、职业、生活习惯等等,她说自己从记录下信息的那一刻起就在脑子里琢磨谁有什么要求,谁和谁合适,那本烂熟于心的婚姻簿让她推荐起来成功率颇高。
“虹桥热线”办得红红火火,庄美凤的第一次婚姻却走到了尽头,导火索正是那条热线!无偿给人当“红娘”,每月拿最低生活费120元,丈夫每月也才300多元的工资,仅电话费和邮费两项,就得花掉他们夫妇一半的收入,而且半夜三更时常有人打来电话,把两口子从梦中惊醒。本希望“虹桥热线”的创办能改善家庭经济状况的丈夫发出了最后通牒:要么放弃热线,要么离婚!残联领导便好心相劝庄美凤:宁可停办“热线”,也不要为此“破”了家庭!2001年3月,庄美凤与小戴友好分手,事后她还热心地为戴觅到了新的伴侣。“除了电话,其余的你都可以拿走。”她让小戴拿走了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彩电和家具。回到电话机前,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喂,您好!这里是‘虹桥热线’……”
“我要品尝做母亲的滋味”
李国才把接完电话的庄美凤抱回到那张舒服些的椅子上坐下,甩了甩胳膊,刚才那个电话他足足举着话筒站了四十分钟,接着又小跑着去里屋给五岁的儿子穿衣服,“给儿子多加件衣服!”“饭不要煮得太硬。”斜依在靠背上的庄美凤不时向丈夫发布着“指令”,她说自己的眼睛特管事儿。用庄美凤的话说就是,丈夫伺候完小的就要伺候她这老的,而且这老的还更麻烦,包括刷牙、梳头,吃饭穿衣,大小便全都需要爱人的协助。记者笑称家里大小事务好像大都是妻子说了算时,李国才腼腆一笑,“不是大多,是全部。”他觉得妻子在生活安排方面天生就有着比他高出很多的能力。“在说话、思考方面她比我成熟。”边说话边捋着妻子头发的李国才说。
庄美凤现在的丈夫李国才,比她小十岁,当过四年海军,在部队入了党。2000年的一个深夜,他从电台节目里第一次听到了庄美凤的故事,为她的事迹感动得难以入眠的李国才当即给热线打来电话,俩人聊了很久,临末他主动要求过去做义工。回想起当年的情景,李国才半开玩笑说,“希望当时我们俩的长聊没有影响其他想打进来的电话。”不论怎样,第二年的五月,他们俩结为夫妻。
庄美凤起初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怀孕了,等到出现明显迹象时,已经是6个月后的事情了。尽管医生认为太危险,亲朋也强烈反对,不过她一再和丈夫说,自己非常渴望品尝做母亲的滋味。人常说,孩子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出生时体重就有六斤多的儿子让弱小的庄美凤多次因大出血而昏死在床上,出院后的近半年里她也一直卧在床上。现在她已不愿回想太多当年的细节,她只是说自己争取做母亲的权利值得冒这个险。此外,她还有个一直没有表露的心迹:给来自农村的丈夫传承后代。当时她已经过了四十岁,她认为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2003年初,庄美凤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了儿子“想响”,取意“做个有理想响当当的人”。由于全身肌肉萎缩,直到现在她都没能亲手抱一下儿子,也没有能给孩子喂一口奶,似乎为了弥补这一不足,现在只要读幼儿园的儿子回到家中,她都会让他过来凑到脸旁亲上一口。既要把热线办下去又不想让儿子受到丁点委屈,但凡有孩子喜欢的衣服她都会买下来。她和丈夫便一直压缩生活开销。
以前,庄美凤总希望丈夫找份合适的工作挣钱,好拉热线一把,但她的生活实在离不开丈夫的照顾,何况现在一时又没找到合适的按摩师,丈夫只得兼起这份差事,否则每月千余元的房租,两百多元电话费,还有儿子的入托费及生活费,他们是无力负担的。不过只要言及儿子,庄美凤的幸福之情溢于言表:“我儿子已经学会为我梳头刷牙了,一招一式,蛮好玩儿的……”笑着露出满口歪歪扭扭的牙齿。
(感谢湖北省残联宣文部、武汉市残联对本文的大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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