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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与乌鸦(诗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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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过无比倦怠的时刻
  像一辆
  从救火现场归来的
  红色消防车
  像一个老妇人
  弯腰清洗
  越来越稀疏的
  花白的头发
  沾满污秽的轮子
  脱离了车身
  不像殉道者,只会
  更加污秽不堪
  腐烂的是糟糠
  熬过了黑暗的,是沉默的你
  早就应许的美酒
  潜水者
  每一个潜水者都是在
  水下祈祷
  每一个潜水者都试图缩小为
  一尾鱼
  或者重回母腹,以倒立
  替母亲祈祷
  每一个祈祷者都尽可能
  持久地祈祷,连睁开眼睛都是多余
  连呼吸都是多余
  起身时,他几乎
  是被拯救出来的
  白鹤与乌鸦
  寒露将至。一早来到河边
  那里除了我再无别人
  喜鹊、斑鸠有它们每日的晨会
  在电线上,在田野间
  惟有白鹤像从天而降
  当逐河而飞时,又几乎是
  贴着水面掠过
  而它们着地的姿势多么优雅
  这得益于它们天生的长腿
  可以涉水而不湿其羽毛
  可以涉污泥而不染其羽毛
  上天赐给了它们洁白的一身
  又赐给了它们这样修长的双腿
  你可以赞美它为修女:每一步
  都像探路,但从不深陷其中
  河边浅水处,一只鸟低头饮水
  如果它不啼叫,我不会认出
  那是一只乌鸦,我们叫它老鸹
  它的颈项竟然是白色的
  但这也无法澄清它的污名
  它每叫一声,仿佛脖子被勒紧了一次
  它每渴饮一次,仿佛吞下的是苦水
  爱斯基摩人如是说:乌鸦
  由于在长夜里找不到食物而渴望光明
  于是大地亮了起来
  大地亮了,它何不报以
  另一种嗓音?没有人喜欢它的鸣叫
  即便它一身修士之黑,被赋予
  守望光明的使命
  匆匆一瞥
  一只狗叼着长筒雨靴
  因此,抬高了脖子
  走几步之后又放下
  一边低头咬着,一边将目光
  投向匆匆路过的我们
  好样的,咬吧
  如果没有得到一块可口的骨头
  它尽可以踩着雨靴,又撕又咬
  我甚至希望,它叼着雨靴
  跑得远远的,让靴子的主人
  寻觅无果,百思不得其解
  我知道,这与饥饿无关,只是
  磨牙而已。末了它照例会往雨靴里
  撒上几滴尿。像我的同类
  写作可以纳入行为学
  可以归之于寻找异趣
  而不再关乎艰难的跋涉
  毕竟,这样的奇迹越来越罕见:
  战士倒毙,或伤残,而一只军犬
  为他叼回马靴……
  偏见之诗
  拉小提琴的爱因斯坦
  还是爱因斯坦
  骑马的加加林
  似乎不是加加林
  这是可笑的偏见
  但至少有一千个人赞同
  加上你就是一千零一个
  偏见有时灵光一闪
  曾让加加林蓦然想起
  他在太空所见,因而快马加鞭
  但拉琴的爱因斯坦
  不会因为这吉光片羽乱了方寸
  音乐不与骑兵赛跑
  相对论不和流言赛跑
  是被强大的理性世界
  轻轻抖落的羽毛
  还是汇聚暴雨之力
  从山间夺路而出的溪流?
  因而顽石、固守才是偏見?
  既不为偏见正名,也不为
  一切丰功伟绩加冕,那么
  诗是什么?也许类似于
  一个孤独的遗迹,或碎片
  诚如鲍德里亚所言:
  一个帝国瓦解了,独联体宇航员
  还遨游于太空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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