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字剪纸的图式特征及象征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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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 喜是欢乐、愉悦、幸福、吉祥的象征，人们将“喜”作为五福①之一，把许多事物都作喜，如婚嫁、寿辰、婴儿满月、盖房乔迁等。而为了表现这种吉庆纳喜的氛围，民众会在家里贴带有“喜”字符号的窗花、墙花、顶棚花，以及或贴或摆放在箱橱、被褥、家具等妆奁品上的礼花等式样。在这些“喜”字剪纸作品里，“喜”字与其他形象组合成图案，给人一派庆贺气象。作为一个独特的民间装饰汉字，它的装饰美感和象征寓意，增加了喜庆的氛围和令人欢快愉悦的感受，剪纸图案的文化寓意更是耐人寻味。文章试图从符号学、设计学的角度，对人生礼仪中贴饰的“喜”字剪纸进行考察，挖掘其独特的图式特征和象征意蕴。
　　关键词 “喜”字剪纸;图式;装饰;象征意蕴
　　Abstract Xi are symbol of joy，pleasure，happiness and auspicious. People regard "xi" as one of the five blessings. There are some things regarding as xi， such as wedding， birthday， baby full moon， moving into a new house， etc. and in order to show the auspicious， happy atmosphere， people will stick at home with a "xi" character， grilles， walls， ceiling， and paste， or put on cabinet， bedding， furniture such as a dowry of fireworks and other style. In these "xi" character paper-cut works， "xi" character and other images combined into a pattern， giving a party of celebration atmosphere， as a unique folk decorative Chinese characters， its decorative beauty and symbolic meaning， increased the festive atmosphere and cheerful feelings， the cultural meaning of the paper-cut pattern is more thought-provoking. By studying the paper-cuts with the "hi" symbol in these life etiquettes， they explore their unique graphic features and symbolic meaning.
　　Key Words  "xi" character paper-cut;graphic;decorate;symbolic implication
　　剪纸艺术伴随着中华文明的发展和演变一直传承至今，在中国民间美术中占据着相当重要的地位。它作为一种装饰手段，是服务于民俗活动，体现民俗心态的，这也就要求它必须具备实用性和装饰美感，在美化生活的同时寄托了民众祈福辟邪的美好心愿。“喜”字剪纸是民众生活中应用十分广泛的剪纸题材，主要用于婚嫁、祝寿、满月、 乔迁等节庆仪礼中，以“喜”“禧”“囍”等各种“喜”字及花鸟人物、动物为表现内容，意在祝愿夫妻和睦、早生贵子，长者健康长寿、益寿延年，营造吉祥喜庆的吉庆氛围。
　　一、“喜”字构形和意义
　　《说文解字义证》：“喜，乐也。从壴从口，凡喜之属皆从口。”②喜字为上下结构，上壴，下口，根据甲骨文的图画性特征，从甲骨文的“ ”字字形结构中可以看出，上方的“壴”代表着鼓，③可引申为庆典，下方的“口”字笔画圆润，横画不够平直，带有弧度，似有微笑之意，代表了欢笑。又有清代学者朱骏声在《说文通训定声》中认为“闻乐则乐，故从壴，乐形于谈笑，故从口。”根据汉字的表意特征，可得知喜的本义为愉悦、快乐，即在庆祝活动中击鼓欢笑，表示发生了值得庆贺的好事。如《尔雅·释诂》：“喜，乐也”;《玉篇》：“悦也”，都采用了喜字的本义，即快乐、愉悦之意。
　　作為一个具有吉庆祥瑞寓意的汉字，“喜”所囊括的范围很是宽泛，正如流传甚广的《四喜》④诗中所言“久早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都是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民俗仪礼，源于人们对生活的热爱及对美好事物的祈盼，从最初的祈求人口的繁衍、食物的丰收，再到逐渐发展成对福瑞祥庆、诸事如意的祝愿。说到底，它是一种对美好前途的希冀，这也就催发了“喜”字剪纸在生活中的广泛应用。
　　二、“喜”字剪纸的图式特征
　　“喜”字剪纸的图式造型受民间艺人创作的思维方法、审美观念以及社会民俗事象的影响，呈现出“形”与“意”统一、对称与均衡以及完满的图示特征。
　　（一）“形”与“意”的统一
　　“汉字具有很强的形象性、表意性和符号性，许多历史上流传下来的程式化的符号，虽不是真正的文字，却具有文字的性质”[1]。如“囍”在民间剪纸装饰图形中十分常见，是在“喜”字的基础上，借助重复的手法，呈现出的具有装饰意味的剪纸装饰字体。关于“囍”字的由来还有一段民间传说，据传北宋王安石以一幅对联而金榜题名并喜结良缘，他以此为喜上加喜，挥笔写下连体的喜字贴在门上，意“双喜”临门。故事的真假我们无从考证，但其已成为“囍”字文化内涵的一部分是不可否认的。“囍”打破了汉字单纯的可识性和可读性而侧重于其装饰性和象征意蕴，为社会大众所广泛地接受和使用，已是家喻户晓的吉祥象征，是喜庆吉祥中不可或缺的符号，并成为汉族婚嫁的装饰性标志。“囍”字的造型和装饰内容也是变化多端、形式多样的。通过采用不同的字形变换、装饰纹样及婚俗情趣和寓意图案，借助谐音、喻意、象征等手法表达民众追求幸福的美好理想和审美情趣。 　　“喜”字剪纸的造型艺术受以形写意、以意表情观念的影响，其创作是“形”与“意”的统一，即将所要表达的美好祝愿与它的装饰图式保持一致。一般是在“喜”字基本结构和笔画大体不变的情况下，对其添加装饰。“喜”字居于图案正中，将具有吉祥性质的鸟兽、虫鱼、花卉、瓜果、文字等图案作为外围装饰，笔画或双勾成空心字，或以图案填满字面，形成外繁内简或外简内繁的风格，以突显文字本身。且其添加的装饰图案并不是无序的、任意的，其添加的元素往往与“喜”字本身具有某种内在联系，并丰富强化了“喜”字本身的装饰美感，突出了“喜”字吉祥、喜庆、美好的象征意蕴。如“喜”字剪纸一般出现在婚嫁、满月、乔迁等节庆习俗中，用途上又分为礼花、窗花、门笺、灯笼花等，因此，“喜”字多与龙凤、鸳鸯、喜鹊、蝴蝶、鱼、莲、石榴等动植物组合装饰，表达人们对男女合卺、生命繁衍、祈福迎祥的美好理想和祝愿。
　　（二）对称与均衡
　　《中庸》中说：“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⑤自古以来，人们追求中庸之道，以此作为处世哲学，体现在造物制器中，则多讲究造型的对称均衡，中正平和。“喜”字剪纸的另一个图式特征就是讲究对称与均衡的形式美法则。对称是指两个及两个以上的元素，在一定规律下朝中心点、轴线、柱面辐射的现象，常见的手法有对称、移动、反射、回转等方式[2]。均衡是指两个及两个以上的要素之间构成的均势状态，也可称为平衡。“囍”字结构本身就是一种对称均衡的形态，受该符号的影响，周围的装饰纹样也多呈现出彼此对称的形式特征，从而达到一种均衡的状态，使整个剪纸图案中各个元素的疏密、大小、色彩等方面呈现一种对比感，构图的上下左右都分量相近，给人以稳定舒适的感觉。在河北蔚县的《鸳鸯戏水》[3]123（见图1）剪纸作品中，所有元素都讲究对称与均衡，构图充实，纹样整体圆润，给人端庄、优雅的视觉效果，色彩鲜艳、对比度高，采用纯度较高的黄、红、绿等颜色，避免了画面的单调与无趣。且借助各个粗细不一的曲线形态，使画面动感十足，中和了“囍”字的呆板与固化，画面整体妙趣横生。在湖南桃源的《双喜树》[4]28（见图2）剪纸作品中，也采用了对称与均衡的构图，连理树上飞鸟姿态优美，松鼠憨态可掬、颇富动感，画面生动和谐。从构成的角度来讲，对称与均衡相辅相成，“对称一般是指相同与相似的形式元素之间的组合所构成的对等的平衡”[5]。这种有秩序的排列，给人以平衡、庄重、平靜、稳定的美感。这种手法的运用可以产生整齐的、稳定的、和谐的装饰效果，是形成形式美的一条重要原则。
　　（三）完满的图式特征
　　“喜”字剪纸还讲究完满的图式特征。在以《周易》为代表的中国传统宇宙观中，人们认为一切事物都在周而复始的循环变化中。“中国古代人的这种宇宙观与人生观，表现在佛教哲学上，与其‘因果报应’‘三世轮回’的循环人生观不谋而合;表现在古代小说、戏曲中，则产生出与宇宙人生大圆环相协调的‘大团圆现象’;表现在中国民间美术中，即是民间美术造型的重要特征之一——崇尚完美。”[6]这一观念也深深地影响着中国传统的剪纸艺术，体现在剪纸这一民间传统艺术中就具体表现为崇尚完美的造型特色。完满，即完整、圆满，“完满（或圆满）不外乎多样性中的统一，部分与整体的调和完善。单个感觉不能构成和谐，所以美的本质是在它的形式里，即在多样性中的统一里，但它有客观基础，即它反映着客观宇宙的完满性。” [7]在整个画面中充满着要表达的元素，繁多而不繁琐，使观者产生一种丰富、完整的视觉心理感受，同时还注重画面的完美性，各个元素互不遮挡，避免出现不周全的形象，如《富贵双喜》[8]186（见图3）就是很好的例子，画面饱满生动，通过将石榴、蝴蝶、蝙蝠、花卉等元素进行巧妙组合和搭配，达到集中、完整、饱满、充实的造型效果，画面整体生动而不杂乱。通过用花、草、枝叶等纹样来填空补白、尽态极妍，使得画面完整饱满、喜庆热闹，体现了民间艺人求全求美的心理。
　　不难看出，“喜”字剪纸在造型上不是毫无原则的随意排列，而是将民众的审美需求、质朴的民俗心理和象征吉祥喜庆的“喜”字相结合，在图式造型上既追求完整，也追求饱满，使各元素之间和谐统一，产生整体、饱满的艺术美感。
　　三、“喜”字剪纸的象征意蕴
　　中国人的情感是比较含蓄而婉约的，在民间剪纸中常用隐喻的形式来表达，不会那么直白大胆，当你细细琢磨出其中暗含的意思时，也另有一番韵味。尽管“喜”字剪纸的题材丰富、品类繁多，但它的图式主要包括以下三个方面：一是男女合卺;二是生命繁衍;三是福禄吉祥。
　　（一）男女合卺
　　合卺是古代的一种婚俗仪式。卺是一种匏瓜，味苦不可食，俗称苦葫芦。合卺即是将一个匏瓜剖成两个瓢，而又以线连柄，内盛酒，夫妇共饮，表示从此成为一体，故名“合卺”。这个仪式象征着夫妻合二为一、永结同心、同甘共苦。卺也是古代的一种乐器，“合卺”也包含着对新婚夫妇婚后琴瑟和鸣、和睦相处的美好祝愿。象征男女合卺，婚后相爱和美的“喜”字剪纸，多以“阴阳对偶”的形式将两种物象组合在一起，如《蝶恋花》《凤戏牡丹》《二龙戏珠》《龙凤吉祥》等。其中，最典型的莫过于《扣碗花》[3]68（见图4）的图式，其用于张贴在新房或摆放在喜碗、喜盆等器具上。两只碗一上一下、一仰一俯，严丝合缝，内里一对“囍”字纹样，两个碗分别代表一男一女，碗口相对，寓意阴阳结合，男女合卺，线条简练而主题突出。
　　“囍”字作为一个骨架，可往里面加入不同的题材，通过与那些富有象征意蕴的元素搭配组合，从而形成固定的寓意模式，深入人心，如喜鹊闹梅、蝴蝶双喜、鸳鸯戏水、鸳鸯喜合、喜报早春、龙凤吉祥、喜上眉（梅）梢等。这些象征吉祥喜庆的造型组合在民间剪纸作品中屡见不鲜，已形成了一种特定的表征形象。《喜鹊闹梅》[4]62（见图5）中开得绚烂的梅花与女子靓丽的外形相呼应，象征着高洁优雅的女性，敏捷灵动的喜鹊象征着男性，用象征男性的喜鹊对应象征女性的梅花，一动一静，隐喻男女结合。同时，民间还有“喜鹊报喜”的说法，使其更添喜庆，“喜鹊闹梅”纹样内的“囍”字，处理得很是别致，极富装饰美，“喜鹊闹梅”的纹饰配合主体的“囍”字，给人以热烈的喜庆之意，有种“红杏枝头春意闹”的意境氛围，常见于婚嫁礼俗中。除了用于婚礼的喜花、礼花会出现“囍”字纹饰之外，在荷包上也常出现“囍”字。在《凤戏牡丹》[8]259（见图6）烟袋荷包绣花样稿的剪纸中，作为百鸟之王的凤凰与被誉为“花中之王”的牡丹处在同一幅画面中，既有富贵吉祥之意，同时又暗含了男女相爱的美好心愿，上方的双喜字更是明确了喜庆的涵义，剪纸整体造型呈葫芦形，远古崇拜里葫芦繁育万物，是多子的象征，既契合了烟袋荷包的造型，隐含了祝福双方结合早生贵子的心愿。 　　（二）生命繁衍
　　生存和繁衍这一主题是人类社会最现实和最基本的愿望和希求，在世世代代的传承中，一直是剪纸艺术中常新不衰的恒久主题。在民间生子是一大喜事，在婴儿满月之际，家中会办满月酒，宾客都会前来道喜，而主人就会在家中贴饰礼花，主题大多是与生殖有关，如老鼠、鱼、蟾蜍、石榴、葫芦、葡萄等，这些动植物都寓意多子多孙。“喜”字剪纸图式中若出现这些物象，多半就是表现对子孙昌盛、儿孙满堂的希冀，如《瓜瓞绵绵》《老鼠赴宴》《观童坐莲》《榴开百子》等主题。其中陕西省的《老鼠赴宴》[8]178（见图7）剪纸作品妙趣横生、颇有意思，《老鼠赴宴》是《老鼠嫁女》的续篇，结婚宴请宾客的场景就是人间婚嫁习俗的写照，画面表现了作为宾客的老鼠享受喜宴的场面，画面里有两只雌鼠肚内还各有一只小鼠，证明怀有身孕，整幅作品别有一番趣味，暗含了对新人早生贵子、传宗接代的美好祝愿。这些剪纸作品除了对生活居室起装饰美化作用之外，还深刻地反映了民间传统中的种族繁衍、子孙延续、生命不息的民俗意识。
　　（三）祈福迎祥
　　祈福迎祥一直是剪纸的恒久性主题，反映了民间追求吉祥、向往美好生活的心理，祈福观念从根本上来说，是源于对大自然的敬畏，渴望能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心理。《书经·洪范》中“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认为“福”括五个方面：长寿、富贵、康宁、好德和善终，后人将其概括提炼为福、禄、寿、喜、财。在山西省吕梁市《福禄寿喜》门笺作品中，就直接体现了这种祈福迎祥的主题，门笺呈长条形，由福禄寿喜吉祥语和几何纹样组成，画面里蝙蝠的“蝠”谐音“福”，双猴封在框中，谐音“封侯”，双喜字和寿字纹直接剪出，另有抓髻娃娃、交尾凤、蝶恋花等纹样相附，门笺下方边缘呈波浪状。湖南泸溪的门笺又与其不同，它的特色在于宽边与花纹细線形成对比，给人以节奏上的美感。如图《双龙喜字》《双狮喜字》[4]94（见图8）里，门笺呈长条形，画面中央的圆形双喜字分别由双龙、双狮托起，双狮喜字的构图为了与双龙喜字相呼应，在双喜字上方还有一对展翅的喜鹊，门笺的下方是三个双喜字灯笼，寓意四方来喜、吉庆纳福，整幅作品工整细腻，凿花工细连秀，连接处细若游丝，富有美的节奏感。除了门笺外，在角花、礼花等图式里也出现了许多祈福迎祥的“喜”字剪纸。如河北蔚县的《富贵双喜》[3]114（见图9）角花，画面采用内圆外方的布局，因为角花是装饰在器物一角或对角、四角的图案纹样，所以构图上对称均衡、大小相等、图样相同，画面由双喜字、牡丹、蝴蝶构成，牡丹象征着繁华富足，蝴蝶的“蝴”和“富”谐音，有富贵双喜之意。
　　结语
　　综上所述，民间艺人受“形”与“意”相统一的审美观念影响，遵循对称与均衡的图式特征和崇尚完美的造型观念，将对生殖、生命的真情向往和对吉祥幸福的执着追求都剪进了“喜”字剪纸中。这些极具装饰美感的“喜”字剪纸，既反映了民间传统的婚嫁习俗，又体现了民众的审美和精神需求，是劳动人民的艺术，反映了劳动人民对男女相爱，生命得以繁衍延续的热烈憧憬，以及对祈福迎祥的真挚追求。透过其丰富多彩的图式，去探寻它的造型规律和特征，了解并把握它所承载的审美和文化寓意，可为现代装饰艺术提供新的思路。
　　注释
　　①《书经·洪范》：“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然而由于避讳，东汉桓谭于《新论·辨惑第十三》把“考终命”改为“子孙众多”，五福改为：“寿、富、贵、安乐、子孙众多。”明清时代，“五福”指福、禄、寿、喜、财，几乎也融进了世上所有的好事善事。
　　②經部集成·小學類·文字·說文解字系列·桂馥·清·桂馥·說文解字義證（清同治九年湖北崇文書局本）·弟十二冊·弟十四。
　　③郭沫若《卜辞通篡·世系》：“壴，乃鼓之初文，象形。”
　　④宋代洪迈《容斋随笔·得意失意》诗中载有《四喜》诗，无作者名，大概是北宋或更早时期的作品。
　　⑤《中庸》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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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璐 湖南师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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