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生命美学观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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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李木会
[摘要]庄子美学实际上是生命美学。庄子困于尘世,在现实生活中无法超脱,便希望得到精神上的自由。庄子美学关注的终极目标是人的生命自由和快乐。文章试图从虚静之美、天地之美和德充之美三个方面进行分析。
[关键词]庄子;生命;美学
[作者简介]李木会,广西大学文化与传播学院2004级硕士研究生,广西南宁530004
[中图分类号]B223.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2728(2006)09-0187-03
《庄子》一书不仅是一部著名的哲学著作,同时也是一部文学、美学著作,在中国文学、美学发展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本文对庄子的研究试图从哲学领域走向文学、美学领域。庄子美学关注的终极目标是人的生命,庄子希望人们得到自由和快乐,故庄子美学实际上是生命美学。
一、虚静之美
虚静之美是庄子美学的第一个方面,主要是从精神层面、从审美主体即人的角度来考虑的。
“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故帝王圣人休焉。休则虚,虚则实,实者伦矣。虚则静,静则动,动则得矣。静则无为,无为也则任事者责矣。无为则俞俞,俞俞者忧患不能处,年寿长矣。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万物之本也,明此以南乡,尧之为君也;明此以北面,舜之为臣也。以此处上,帝王天子之德也;以此处下,玄圣素王之道也。以此退居而闲游江海,山林之士服;以此进为而抚世,则功大名显而天下一也。静而圣,动而王,无为也而尊,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夫明白于天地之德者,此之谓大本大宗,与天和者也;所以均调天下,与人和者也。与人和者,谓之人乐;与天和者,谓之天乐。”(《天道》)庄子主张虚静、恬淡、寂漠、无为。帝王推行无为之治,以此养生,则“年寿长矣”;以此治国,则天下统一。这主要讲的是养生和治理国家。从美学层面说,庄子则主张只有审美主体求虚静,处于无为状态,才能“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
庄子认为只有求得虚静之美,审美主体即人才能处于自然无为的状态。虚静是庄子通“道”的主要途径。庄子说:“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人间世》)人要体道悟道,必须达到至高的虚静境界,让审美主体即人的心灵进入至虚至静状态,与“道”实现精神性沟通,真正体悟“道”,审美主体即人的心灵也在这种体悟中得到无限的自由。在现实世界中,虚实相生,万事万物统一于“道”,唯有审美主体的虚静,方可进入美的境界。
庄子认为,要达到虚静状态,审美主体即人必须做到“心斋”和“坐忘”。庄子对“心斋”和“坐忘”作了相关的论述:“回(颜回)日:‘敢问心斋。’仲尼日:‘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颜回日:‘……瞻彼阕者,虚实生白,吉祥止止,夫且不止,是之谓坐驰。夫徇耳目内通而外于心知,鬼神将来舍,而况人乎?’”(《人间世》)从美学上看,这是讲审美心态与审美意境的,审美主体的感知是一种由审美对象所引起的复杂的心理活动过程。在庄子看来,这一过程的达到即是一种超功利的直观――“心斋”。荡除一切浊气,让主体以虚待物,以气感悟,耳目内通,与道同一,达到虚静状态,进入美的境界,主体也就自由了,从而得到生命的自由和快乐。“仲尼蹴然日:‘何谓坐忘?’颜回日:‘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仲尼日:‘同则无好也,化则无常也,而果其贤乎!丘也请从而后也。’”(《大宗师》)“坐忘”是比“心斋”更高层次的审美心灵状态。庄子所言“堕肢体”和“离形”,就是完全忘掉了自身形体的存在;“黜聪明”和“去知”就是要放弃任何功利得失、世俗烦恼,也就是无功、无名、无己。这种忘形、忘利、忘心的“坐忘”状态就是审美主体即人的虚静之美的最深层面,是彻底的、无所牵挂的绝对精神自由。虚静不是虚幻,而是主体排除一切有意识干扰,使精神超脱于外物与现实的种种束缚,从而进入一种无功利的审美境界,精神处于绝对自由状态。庄子希望通过“心斋”、“坐忘”来摆脱人间世俗的束缚,力图为个体在宇宙社会中找到一个安身立命之地,在纷乱的人世中找到一个精神自由、人格独立的场所。庄子的这种人生理想与求道是相统一的,悟道、通道的实质都是回归于人类本身的生存境域。
庄子的虚静之美从精神层面对审美主体即人的心灵进行关注,为人们摆脱世俗生活的种种羁绊、实现精神的自由超越准备了先决条件。“坐忘”和“心斋”提供了具体的途径和方式,世俗生活是不美的,审美主体即人在精神层面实现了自由之后必然要继续寻找美的世界,天地之美的论述就是这种追求的结果。
二、天地之美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是故至人无为,大圣不作,观于天地之谓也。”(《知北游》)“夫天地者,古之所大也,而黄帝尧舜之所共美也。故古之王天下者,奚为哉?天地而已矣。”(《天道》)庄子在这里提出“天地有大美”。庄子认为,天地为万物之总。何为天地之美?“至人无为,大圣不作”,从而能“观于天地”。天地之美,亦即自然无为之美。万物在庄子眼中,都是处于自然无为状态的,在《庄子》一书中,庄子描绘了由鸟、兽、草、木组成的一个诗情画意的生命世界。万物在这一片天地中自适其性,充分展示其自身的自由之美。“今彼神明至精,与彼百化,物已死生方圆,莫知其根也,扁然而万物自古以固存。六合为巨,未离其内;秋毫为小,待之成体。天下莫不沉浮,终身不故,阴阳四时运行,各得其序。恬然若亡而存,油然不形而神。万物畜而不知。此之谓本根,可以观于天矣。”(《知北游》)万物自古以存,“油然不形而神”,庄子认为万物本来就存在,自然而然地存在。“物物者与物无际,而物有际者,所谓物际者也;不际之际,际之不际者也。谓盈虚衰杀,彼为盈虚非盈虚,彼为衰杀非衰杀,彼为本末非本末,彼为积散非积散也”(《知北游》)万物没有主宰,万物之间的差别实际上也是没有差别的差别。庄子剔除了人对物的态度,把物还原到没有差别、没有主宰、自由适志的自然本性世界,还原到物的本来存在,审美主体即人在虚静之美后顺应自然和回归自然。
天地之美就是自然无为之美。庄子认为通“道”方可体悟天地之大美。“道”在庄子美学观中居于重要地位。“通道为一”(《齐物论》),“形非道不生”(《天地》),“精神生于道”(《知北游》),“夫道,覆载万物者也”(《天地》),“夫道,于大不终,于小不遗”(《天道》)。“道”是庄子哲学的本源,庄子把“道”当作万物和精神统一的最高境界。庄子的“道”,是他对自然的哲学认识,同时也是他对人的自我认识,他把人看作是自然的一部分。这样,“道”就将个人的存在和一种永恒的自然存在联结在一起,人在自然中获得了精神上的自由,人
在精神上得到了一种深厚的依托、慰藉和保障。庄子用“道”把自然和人联结在一起,落脚于人的精神超越。
庄子在物质和精神两个世界间通达,对“道”的理解明显具有具象化、世俗化倾向。“道”有情有信,不是独立于感性世界之外,而是浸润于万物之中,“道”无处不在。万物皆是有生命的,是独立的、自主的生命存在,人只有顺应自然,才能实现与自然的精神性沟通,才能通“道”,体悟天地之美。因此,在庄子看来,天地万物都是按其自然本性生长,也正是因为其生存、生长,是自由本性的流露,是自由之乐的体现,那么“天地有大美”也就是天地之自由了。
通过以上两个层面的论说,审美主体和审美客体已经融为一体。天地之美主要着眼于审美客体;虚静之美则强调主体之忘,离形去智,方可体悟审美对象,在这种体悟过程中,审美主体即人经历了虚静之后获得精神上的超越。
如前所述,天地万物自适其性,是绝对自由的,而人生于尘世,受世俗烦扰、功名牵挂,是不自由之身,因而只有通过“心斋”、“坐忘”达到虚静方可进入精神自由层面,通达天地自然。人的自由和物的自由在精神境域中实现完美契合,人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自由境界,成为圣人、神人、真人。这就是庄子追求的人生。庄子的虚静之美和天地之美最终落到审美主体即人的身上,庄子美学对生命的关注是天地之美和虚静之美的终极目的。
三、德充之美
“子产日‘子既若是矣,犹与尧争善,计子之德不足以自反邪?’申徒嘉日:‘自状其过以不当亡者众,不状其过以不当存者寡。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游于羿之彀中。中夹者,中地也;然而不中者,命也。人以其全足笑吾不全足者多矣,我怫然而怒;而适先生之所,则废然而反。不知先生之洗我以善邪!吾之自寐邪?吾与夫子游十九年矣,而未尝知吾兀者也。今子与我游于形骸之内,而子索我于形骸之外,不亦过乎?‘”“‘何谓德不形?’曰:‘平者,水停之盛也。其可以为法也,内保之而外不荡也。德者,成和之修也。德不形者,物不能离也。’”“故德有所长而形有所忘,人不忘其所忘而忘其所不忘,此谓诚忘。”(《德充符》)
庄子认为“德者,成和之修也”,“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德不是儒家强调的道德品质,而是安之若命,顺应自然,精神自由,内心保持明智,不为外物所动,与物相合。庄子的德主要是从审美主体即人的心性出发,认为德充之人,精神自由,忘去形体,物我合一。庄子认为“澹然无极,而众美从之。此天地之道,圣人之德也”。“夫恬淡寂漠,虚无无为,此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质也。”(《刻意》)德的核心是“恬淡寂漠,虚无无为”,心境“澹然无极”,这就是圣人的品德了。
庄子要求以虚静之心悟天地之美,审美主体在这一过程中,通过“心斋”、“坐忘”,心性自适,淡然无为,精神自由。具备德充之美的人则精神自由,“精神四达并流,无所不极,上际于天,下蟠于地,化育万物”(《刻意》)。德充之人就是庄子的人格理想,德充之美就是庄子美学的最高境界,庄子美学对人的关注在这里得到最深刻的体现。 庄子称颂“至人”、“神人”、“真人、”“圣人”。“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逍遥游》),“至人”、“神人”、“圣人”、“真人”是庄子理想人格的代称,是庄子德充之美对于生命个体的综合概括。“何谓真人?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欣,其入不距。”“而人真以为勤行者也。故其好之也一,其弗好之也一。其一也一,其不一也一。其一与天为徒,其不一与人为徒。天与人不相胜也,是之谓真人。”(《大宗师》)在庄子看来,“真人”就是具备“德充之美”的人。无名、无功、无己,精神自由,“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逍遥游》)具备“德充之美”的人精神凝定,具有绝对的精神自由。庄子美学的最终回归于为人解除困境,关注的是人的本身存在,庄子美学的最终回归是指向人的精神自由――德充之美。
虚静之美是从人自身出发论及心性修养,通过“坐忘”、“心斋”,神与物游,精神得到充分的自由。第二个层次的天地之美,是物象之美,论及的是天地万物的自由适性,人与物化,自适其性,顺应自然,精神自由。天地之美和虚静之美从物我两个角度为具有德充之美的人的形成作了准备。德充之美与天地之美和虚静之美相互沟通,共同构成一个圆合的自由境界,在这个境界中,庄子实现了对生命的关注、对生命自由的探索以及人格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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