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精神 新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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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徐文景
一个独立民族的生存和发展,其物质条件的准备和保障固然重要,但还需要在这个物质条件的基础上,孕育出精神方面的充实和维系。这是世界各民族的共性,中西方皆然,而且这种精神方面的东西,各民族都不尽相同,当然,也不一定要相同。如果一个民族仅仅沉湎于物质层面,那么就预示着这个民族将无法“民族”下去了。
西方(欧洲)民族在精神文化方面,主要以古希腊的科学精神和犹太―基督的宗教精神为两大支柱。前者主要是涉及“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问题(欧洲文明的摇篮);后者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问题。而中国的文明(华夏文明),在精神方面则主要是以儒道两家为支柱(后来再增加的佛家,其根基是儒和道)。前者侧重人伦,而这个“人伦”主要是“仁”的精神,也就是“我”和“你”的关系;后者侧重自然,是“自然而然”的“物质存在”的“自然”,并不是具体经验科学研究的“对象”。因此,中西方“精神文化”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文化差异,特别是在艺术方面,但又不得不努力去调和,这是历史发展之必然,无法回避,也不可能回避。南京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的林逸鹏教授,在两者之间(艺术领域和中国画)却作出了大胆而可喜的探索。他的中国画是纵横于中西之间的一种统一,给我的第一(也是最大)影响是:作品在解决“中”与“西”、“新”与“旧”的矛盾中,作了很好的协调,并在最大限度地变革、发展的同时,做到了最小限度地“丢失”(传统)。这是十分不易的,是一种新气象,一种新精神,值得弘扬。
我们知道,中国画艺术独具个性,并自成体系,是中国特有的精神文化中所包含的一个重要方面,也是中国传统“精英文化”的形式之一,与西方绘画艺术有显著的不同,做法(理论与实践)也有明显的差异性。不仅要做到文、史、哲相互关联,“不分家”,并自始至终是个整体,而且还不能在彼此之间绝缘的状态下分途孤立地追寻,必须有一个共同的预设,也就是要“以通驭专”。所以,自古在传统艺术领域中才有“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书画同源”之说,才有以诗表达音乐同样动听的先例(如《琵琶行》)。特别是发展到近现代,还牵涉到一个“西”的问题。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必须正视。可以这样说,在当下或以后,要想在一定的领域里有所成就,尤其是大成就,必须是中西结合的“集大成”式的“通才”才有可能,政治、经济等其它领域莫不如此。
林逸鹏教授在这一点上是有睿智和先见之明的。不仅如此,他还是一个有一定正义感的,并敢于担当的“知识人”。多年来,他在中国画的探索和创新的同时,高瞻远瞩地提出了一些影响全国的新观点,并一度引发轩然大波。首先是“收藏当代传统型书画作品等于收藏废纸”的“废纸论”,后来又陆续推出《中国画的新精神》、《中国画的未来之路》等宏文,可见其情之真,其用心之良苦。可能有人认为他这是“狂”,一种当下的那种“时尚”。而我则相反。我倒觉得这是一种学术精神的本来。“书生留得一分狂”,是可爱的狂气。如果我们的“知识人”连这点可爱的狂气都没有,那其“知识人”的涵义就可能要大打折扣,古代也不乏这样的“狂”士。这种“狂”,是一种情感的外化,一种自由精神的变体,一切人类的创造,往往源于这种自由的“狂”,特别是文学艺术的创造则更然。阮籍和嵇康所代表的“竹林七贤”就是最典型的,后来陆续有李白、苏东坡、徐渭、石涛等。相反,那种圆滑处世,明哲保身,为了保持自己的既得利益,把自己置身于社会是非风范之外,既“不做好事”,也“不做坏事”的“不做事”的那种“乡愿”,倒是让人不能容忍的“德之贼”(孔子语)。他们充耳不闻天下事,在其位不谋其政,是典型的“上流无用”、“下流无耻”之辈。一个有良知的人,特别是一个“知识人”,尤其是想有一番作为的“知识人”,断不取这种人生态度。其实,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他一定是有社会(民族)责任感的,绝不会孤芳自赏式的形式上的某种把玩,也不是“小资式”个人情感低吟浅唱的抒怀,更不是“玩世不恭的侃调与宣泄”,而应该是关注社会、关注现实、关注人生、“成教化,助人伦”的担当。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一个人所做的学问于家国天下不能联系起来,也是“无益之学”。再说了,作为一个“知识人”,没有一点“狂”的精神,或者说这种狂的精神偏离家国,脱离现实,那最终也将沦为“下流无耻”之辈。
说到这里,我们再回过头来看林逸鹏教授的中国画。正因为林教授有着诸多方面的睿智和担当,及“抬学问杠的执拗”的“儒者之风”,所以,多年来,他一直致力于思索着中国画所面临的一系列问题。诸如中华民族(广义上)的传统艺术如何进行自我认识,如何认识全球社群以及如何面对未来的挑战,中国画是可以、也应该要向世界推广等诸方面的问题。也正因为如此,他的中国画从传统中来的同时,对传统的“笔墨”进行了一种“腹泻”式的“归零”,并还原以“笔”和“墨”的本来,弃之“程式”,承之“精神”,相反,大胆融入了西方艺术的某种因素和概念(符号)。这是一种“新”意,一种跨越。而这种跨越式的“新”,又不失其中国元素,如杜牧论《注孙子序》“盘之走丸”说,是“丸之走盘,横斜圆直,不可尽知。其必可知者,是知丸不能出于盘也”(《樊川文集》卷十),其“丸”(“新”)又没有出“盘”(“传统”),但“走”的幅度很大,大有欲出之势。而中国画的发展,最终可能是“丸”在“盘”中的更大限度的自由和空间的活动(“走”),并随着时间的推移,为了有利于“丸”的“活动”空间,而不至于溢出“盘”,必要时还要相应地加大和延伸“盘”的边缘,甚至不惜“嫁接”式地延伸到西方艺术的空间界面去。只有这样,我们的中国画艺术才能争取最大限度的发展空间,才有可能跨越中国,走向世界的前沿,真正成为具有世界意义的当代性的中国画艺术――“当代中国画艺术”。
林教授作品中的那种新颖的图式,那种强烈的色彩,那种文化过滤后富有某种时代气息的造型,那种自由自在的风采,那种如梦、如诗,如“印象”、如“立体”的气象,无疑给当代中国画坛带来了一线生机,同时也让我们产生无尽的联想。在这一点上,林逸鹏教授的中国画所表达出来的这种新的精神和新的气象,是值得肯定的,也无疑是一种可贵的尝试和推进,起码让我们看到了中国画的某种空间延伸,或者具体地说,可能是某种语言空间的拓展。或许这仅仅是一种理想,但却值得为之献身。如果对当代中国画作一个发展预测,那么我觉得,能跻身于世界艺术之林并走到一线去的艺术大家,必须是像林教授这样的“狂”者。
我常常这样说,无论文学还是艺术,也无论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你的东西,一定要是自己的,要是民族的,还要是时代的。要不然,无论你如何放大,如何造势,终将是毫无意义的。表现在中国画作品方面,就是林教授所说的“废纸”。
林逸鹏教授的艺术精神是融合中西的,无论在他的创作或理论中都有充分的流露。这种艺术精神可以这样概括:法古而不泯于古,有古人,尤其有自己;用“西学”而不崇“洋”,有西“器”,更有东“道”。
林逸鹏
林逸鹏,1957年生,江苏张家港人。南京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研究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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