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碧绿的叶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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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菡 萏等
一枚碧绿的叶子
菡 萏
可依：
从这封信开始，爸爸要和你谈一个严肃而沉重的话题。对于你这样一个正在成长中的女孩子来说，我在信里所说的，你未必全然明白。爸爸希望你把这些信好好地收藏，等到你能够完全读懂的那一天，再把它们展开，相信你会触摸到爸爸此刻这颗热烈而又平和的心。
宇宙间一切奇迹之中，最令人惊叹的也许就是生命。一只夏夜里闪亮的萤火虫、一头笨重无比的大象、一棵参天耸立的杉树，以及一个个走在熙熙攘攘人群中，有着不同肤色、不同名字的人……所有这些，都构成了这个世界的活力所在。生命到底是什么?似乎没有一个统一、公认、确切的答案。
我记得你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天回家跑进厨房。拉着妈妈的围裙问：“妈妈，今天老师问我们：‘你们知不知道婴儿是从哪里来的?’有个小朋友回答说，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像寄信一样，用鸽子的嘴叼着运过来的：另外一个小朋友说，可以到超市买一包婴儿种子，然后撒在园子里，就可以长出一个个婴儿了。我想了想，觉得他们说的都不对。我是妈妈生下来的，其他婴儿也应当有他们自己的妈妈。妈妈，你说对吗?”妈妈笑着回答你：“光有妈妈还不行，还得有爸爸，你是爸爸妈妈共同‘造’出来的!”
的确，生命不是一件器物，可以随手放置或抛弃，它一旦来到世间，就值得我们好好地珍惜。你的出现是偶然也是必然――获得生命是偶然，拥有生命是必然。你的诞生是爸爸妈妈家庭生活的转折点，你的成长是爸爸妈妈生命日历上一朵艳丽的花。
然而。对于按照物理规律、化学规律、生物规律、社会规律等等永恒运动着的人类的“大生命”来说，你只是其中的一闪灵光。你和爸爸妈妈、芸芸众生一起，组成了人类生命生生不息的链接。
关于生命。我们听到更多的，是她的赞美曲――生命神奇，生命伟大，生命高贵，生命美丽……的确，生命是宇宙间最伟大的奇迹。大自然经过漫长的演变才出现了生命，其中任何一个自然条件微小的改变，都有可能扼杀生命于摇篮之中。面对生命，我们有讲不完的故事，描不尽的图画，抒不尽的感情。
然而，生命又是那样的脆弱与无奈――在人的生命过程中，每个人都会无数次面临死亡的逼视。死作为生命的归宿，总是不间断地给人以暗示，造成一种很难消解的沉重精神压迫……
你还记得爸爸推荐给你读的欧・亨利的小说《最后一片叶子》吗?病重的女孩琼西把自己生命的希望系在窗口的常春藤叶上。当它们一片片落下。她就一点点丧失希望。在一个暴风雨的晚上。最后一片叶子令人绝望地掉了下来，它的位置却被老画家贝尔门用颜料代替。那个画在墙上的叶子拯救了女孩。在寒风中死去的老画家，完成了他一生的杰作。
从这篇充满人性美的小说中，你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一个人的三重生命。第一重是他的肉体生命，生老病死，饮食生息；第二重是他的社会生命，各种角色，权利义务；第三重是他的精神生命，超乎天地，恩接千我。
对于肉体生命，我们要呵护，不能戕害，不能透支，更不能自残；对于社会生命，我们要珍惜，学生就是学生，孩子就是孩子，拥有权利。也要承担义务。但肉体生命毕竟是有限的，社会生命也是不断变化的。今天你是孩子，将来你会是父母；今天你是学生，将来你可能是教师。唯有精神生命是永存的。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最后一片叶子，尽管大小不同，形状各异，但只要它在你心灵的窗口闪动。你就有凝望它的理由。不管你有没有勇气走近，去看一看那是真实的叶子，还是颜料的魔术，只要有一片叶子，你就会存在。只有某个时刻，你突然觉得，这片叶子不复存在了，它就会无声无息地消失。为了这个理由掉落的叶子，应该不是在秋冬，而是在失去希望的夜晚。
父亲
渠边的风景
姜继先
农场有很多渠，干渠、斗渠、支渠、农渠、毛渠、引水渠、排碱渠……不一而足。各渠有各渠的用处，各渠有各渠的功能。
我家住在连队的东南方，不远处便是一个排碱渠，紧挨着排碱渠的是一个长着杨树和沙枣树的高大林带，林带的中央是一条机耕大道，在机耕道的边上，就是农场的三斗渠了。
林带、机耕道和各种渠道在连队有很高的地位，职工对待它们，就像对待自己的立功奖章和荣誉证书一样，视为至高。很多人家都向往着能在一个紧挨着林带、机耕道和渠道的地方住上几年。因为靠近林带不仅可免去许多风雨侵害，在夏季，林带的树阴也可为人们阻挡不少暑热；靠近机耕道，上工下工或出门办事，可以少走许多弯路，日子好像也过得要比别的人家顺畅一些：而临近渠道，则方便洗衣淘菜，在水井的枯水时节，可以不用为喝水犯愁。在清晨的时候。到渠道里挑上几担水回来，一天的生活也就对付过去了。要是院中种有树和蔬菜，需要浇水了，从渠中引些水过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树和蔬菜浇完，使它们长得茁壮而水灵。更何况。在较为清闲的夏季的傍晚，一家人坐在院中纳凉，渠中传出清亮的流水声与夜莺欢快的呜叫声，这些美妙的声音交汇在一起，能爽人身心，让人把劳动的苦累和生活的烦恼忘却。
我家在这个被职工们视为风水宝地的地方住了很多年，引来了许多职工的羡慕和嫉妒，看着我家老是住在这个地方不搬家，大家都有意见、常常在背地里说，凭什么老姜家老是住那么好的地方?他家也该搬搬了，让咱们也到那住住。其实，对于大家的议论，我父亲早有耳闻，可他总是装聋作哑不予理会，领着一家老小过自己的日子。
团场人对生活没有过多的奢求，说话办事能简化就尽可能地简化，所以人们叫三斗渠时就省略了一个字，叫三斗。三斗是连队的一条重要灌溉用渠，它的责任是让靠近它的两千多亩耕地能及时浇上水，促使粮棉丰收，职工们对它都很关注。于是，三斗边上就出现了一些固定的和移动的风景。
从记事起，我首先注意到的就是生长在三斗旁的那些庄稼。那些庄稼都是我的父辈种出来的。庄稼一年一收，有时是小麦，有时是玉米，有时是棉花。那些庄稼长得都很茂盛，麦苗青青。玉米苗葱郁，棉花苗碧绿，经风一吹，翻腾起阵阵绿波。连队的条田都很大，每块条田都有一两百亩地，一眼望不到边，庄稼翻动的绿波在这么大的条田里涌动，就形成了景致，很好看。一些种地的行家来到三斗旁都会感叹一声，多好的庄稼呀。起先，听到这样的赞美。我会高兴起来，因为把庄稼种得这么好，有我父母的功劳。后来，我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我发现，庄稼长得越好，连队的收成越多，我父母受的累就越多。
我还发现，哪一年渠边的条田里长出一片好庄稼，我父亲肯定会被太阳晒得比往年更黑一些，人也会明显地瘦下来，且身背会增加一些弯度。父亲身背增加的这些弯度。是非常细微的，也许只有一寸，也许只有半寸，一寸半寸的变化，别人是看不出来的。但我看了出来。丰收的粮棉在秋天的时候都被拉到场院。收成归了垛入了仓后，农闲时节也就到来了，虽然也要目日出工，活比夏秋却要清闲许多，也没有了烈日的暴晒。于是，经历了漫长的冬季，父亲被太阳晒黑的脸会恢复一些原色，唯独弯曲的背再没有恢复过来。在庄稼一次次美丽了渠边的景色之后，父亲的背与他的生命都深深地低了下去，弯成了深秋里的一棵老葵花。
渠边的景色深深地吸引着我。有时几个老人在渠边闲坐，有时一个陌生人从渠边走过，有时一头牛拉着车从渠边走向远方，有时一条狗在渠边站一会儿。都会引得我看上很久，想上半天。
许多年之后。早已离开连队的我再次回到连队，发现连队变了。路变成了沥青路、渠变成了防渗渠，连队原来的土坯房全都变成了砖瓦房，连队的办公室也变成了小楼。但我发现，渠边的景色却没有变，依旧是麦苗青青，玉米苗葱郁，棉花苗碧绿，渠边还有人在洗衣服，各种车辆和牲畜还不时地从渠边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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