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中的人物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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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崔金香
在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方式说话。由于人们的地位不同、教养不同、气质不同,语言的表达也各各不同。即使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场合,说话的态度、方式、语调也不尽相同。人物语言,作为小说中的要素,出现的频率最高,往往是展示人物性格的主要方法。因此,认真揣摩小说中人物语言的个性化描写,对于语言的锤炼、性格的刻画、心理的展示,都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借鉴意义。
1 人物语言是人物身份特征的体现
人物的身份是由其职业、爱好、地位诸因素形成的。一般来说,人物的语言受其身份的制约,显示其身份特征。
鲁迅小说《故乡》中闰土,在与“我”重逢时的神情变化,“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完全符合彼时彼地彼人的身份。特别是那一声“老爷!……”,更是将彼此间的身份地位一语道破。昔日儿时的朋友,眼下,“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彼此地位上的悬殊,形成了感情上的落差。鲁迅的另一篇小说《孔乙己》,掌柜的那句“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前后重复了四次。作为掌柜,朝思暮想的是“钱”,至于孔乙己的下落于己无关。这里,一方面反映了当时社会世态的炎凉,另一方面含蓄地说明了孔乙己的全部身价还不值这十九个钱。由此,掌柜个性化的语言体现了他的身份特征。
2 人物语言是人物性格的展示
人物的性格是知、情、意的结合体,人物语言要体现人物的性格,就是说,人物语言要表现出人物的知识、情趣、价值观诸方面的特点,以形写神,这是人物语言个性化描写的关键。
《红楼梦》中那些典型人物的语言,都有自己的个性特点。例如,凤姐第一次出场,一开口就显示出她的性格和身份:“一语未发,只听后院中有笑语声,说:“我来迟了,没得迎接远客!”黛玉思忖道:“这些人个个皆敛气屏声如此,这来者是谁,这样放诞无礼?”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下就把凤姐这个管家奶奶的泼辣、善于讨贾母喜欢的特点显示出来。
法国著名文学家莫泊桑的小说《我的叔叔于勒》,通过语言描写完美地揭示了人物的心理。克拉丽丝原来不停地赞美,“只要这个好心的于勒一回来,我们的境况就不同了。他可真算得一个有办法的人”。可当他认出卖牡蛎的正是于勒后,话语陡转,“可要多加小心,别让这个小子又回来吃咱们!”前后的语言迥然不同。在克拉丽丝心目中,亲疏远近,完全取决于金钱。由此,清晰地刻画了她自私、冷酷、惟利是图的性格特征。
3 人物语言是特定环境的产物
许多优秀的文学作品,都把人物放在一定的环境中来描写,这样既表现性格形成的社会原因,又为人物提供了活动的场所,给他以展示性格的机会。因此,人物语言要适合当时的环境。这样,我们便能从个性化的人物语言中发现人物的内心世界。
清代小说家吴敬梓的《儒林外史》第三回,以其讽刺的艺术,描写了胡屠户在范进中举前后对范进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范进中举前,胡屠户骂范进“现世宝”,说他“尖嘴猴腮”,不配中举做官。总之,骂得范进摸门不着。范进中举后,胡屠户对范进的态度判若两人。胡屠户道:“……我的这个贤婿,才学又高,品貌又好,就是城里头那张府、周府这些老爷,也没有我女婿这样一个体面的相貌……”,正是个性化的人物语言,使胡屠户前倨后恭、趋炎附势、庸俗自私的典型市侩形象跃然纸上。因此,我们可以说,个性化语言是特定环境下的产物。
4 人物语言是人物情感发展的轨迹
心理学家把人的心理功能分成理智、意志和情感三种。人物语言不仅是人物意志的反映,而且还是人物情感发展的轨迹。
《儒林外史》第三回中写范进中举发疯,这个片段之所以精彩,不仅是因为作者借助于侧面烘托,而且还借助于个性化的人物语言表现人物的心灵世界。范进的疯,是喜极而疯;范进的喜,是狂喜至疯的喜。作者紧紧地把握这一特点,逐步展开。“噫!好了!我中了!”这里,人物的语言是范进狂喜之情发展的轨迹。范进梦寐以求的功名利禄,如今变为现实。“噫!”――意想不到。“好了!”天翻地覆。“我中了!”人生价值终于得到“完美”的体现,这是范进错综复杂的感情发展的顶峰。如果他站在高山之巅,也许会忘乎所以,纵身一跃,扑向那五彩纷呈的“极乐世界”。人物语言个性化,因而范进的感情发展达到了至高境界。
再看鲁迅小说《孔乙己》,那句“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这是孔乙己情感发展的抛物线。这里,既反映了孔乙己面对众人嘲笑的一种难堪心理,又表现了孔乙己面对嘲弄的一种抗争心理。孔乙己忌讳这个难以入耳的“偷”字,终于灵机一动,想到“偷”的同义词“窃”,孔乙己一方面在书面语和口头语间混淆视听,一方面以貌似逻辑推理的方法,证明自己不是“偷”。
我们读法国小说家都德的《最后一课》,定格在读者心目中的,是韩麦尔先生用法语上的最后一课中的最后一幕:
“我的朋友们啊,”他说,“我――我――”
但是他哽住了,他说不下去了。
他转身朝着黑板,拿起一支粉笔,使出全身的力量,写了两个大字:
“法兰西万岁!”
然后他呆在那儿,头靠着墙,话也不说,只向我们做了一个手势:“散学了,――你们走吧。”
这段描写,既有有声的语言,又有无声的语言,并借助动作等描写,将人物极度悲愤的感情推向了高潮。留给读者的,不仅是深刻的反思,而且是莫大的鼓舞。一个多世纪以来,处于战乱的国家和民族,不论是青年,还是老人,读着这篇小说,将会产生炽烈的爱国之情,迸发出力的火光。可以说,这是小说家都德在短篇小说中的又一精彩之笔。
由上所述,小说中富有个性化的人物语言,是特定环境下的产物,是人物性格的展示,也是人物情感变化的轨迹。尤其是名家笔下的人物语言,更是以鲜明独特的个性,反映社会生活中的某些本质,体现其深广的社会意义。从这点意义上说,人物语言的个性化是社会生活中典型环境下个性化人物的特质。
收稿日期:2007-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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