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世家在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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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巴伦夏加的失落是一个艺术天才不能适应世界的社会悲剧，那国人的奢侈品情结就是消费能力欠缺的经济悲剧
　　
　　幻觉大师
　　
　　你可能不知道巴伦夏加（Cristobal Balenciaga，他的同名时装被翻译成巴黎世家），但你或许明白，了解一个人的最好方式是听听他的敌人的评价。这位成名于上个世纪30年代的西班牙服装设计师，让两位同是业内高手，又把彼此当死对头的大腕难得地达成了一致：Christian Dior觉得Balenciaga是“大师中的大师（the master of us all）”，而一向尖酸Coco Chanel也对他不吝赞美，“只有他才会裁料子，配搭成时装，用手工缝制，其他人不过是时装设计匠罢了。”
　　曾当了Bazaar主编25年，后来又成为《Vogue》主编的Diana Vreeland这样形容Balenciaga服装的魅力：“假如一个女子穿着Balenciaga的衣服而来，那么房间中所有女人们都将因她而变得黯然失色。”
　　最后，再让我们看看Cristobal Balenciaga自己怎么说，“我的客人不必是美女，因为穿上我的衣服就会让她们变美。”他的衣服能巧妙地填补身体缺陷，让布料在身体上形成诗般的流畅感，并不需要蜂腰盛臀的美人穿来才好看。话是这样说，这位孤傲的天才却特别挑剔客人，甚至故意把他的主要客户限制在三百名内，从来不会为了生意讨好顾客，在他位于巴黎乔治五世大道的店面，橱窗中从不放置任何商品，因为他认为，“客人喜欢我的服装便会自己上门来，不需要靠橱窗去吸引不认识我的人。”
　　不要怪他太放肆了，Balenciaga确实有高傲的基础，身为一代“Master of Illusion（幻觉大师）”，他往往只需靠其思想及触觉便能把一幅布料凭空想象成不同的立体化形态。Balenciaga塑造的女装形象独特，一气呵成，让人想起那些惊鸿一瞥，在“理想中曾经与我擦肩而过的美人”。
　　在古希腊时代，艺术与技术都被叫做“Technne”，兼擅科学与造型艺术的达•芬奇常说,他不知道自己是为着艺术而研究科学呢，还是为着科学而研究艺术。巴伦夏加把服装面料看作是雕刻家手中的大理石，他的作品总是遥遥领先当时的潮流，特立独行，绝不重复。人们总是在追逐这个天才的脚步，迪奥最著名的“New Look”怎么看都有巴伦夏加早期束腰女装的影子。而当所有女人都被紧紧的线条束缚起来的时候，Balenciaga却反其道而行之，创造出释放女性身体的廓形，他本人轻松地将这个设计称之为“睡袋”，而没有采用更高雅做作的名词。大家热炒太空迷你裙装的时候，他则去寻找纯然讲究质感与线条的自然风格，创造出了僧侣服般的前卫婚纱和传说中的以一条车缝线剪裁而成的大衣。
　　
　　如今的世界
　　
　　假如巴伦夏加能活到现在的话，我们会发现他的无所适从。虽然现实中这个古老的品牌在新设计师Nicolas的手中重新焕发了夺目的光彩，但现在的这个世界，就和他当初感慨的一样：“这已不再是我喜爱的世界了。”
　　看看现在的设计师都是怎么红起来的，Armani的崭露头角来源于一个牛郎为了取悦女金主的装扮（《美国舞男》），“世界上最性感的同性恋男人”Tom Ford到哪里都总要露出他健壮的胸肌。
　　巴伦夏加曾经因为反对盲目复制和机械单调的工业生产，宁愿关闭那间呼风唤雨的设计室，也不愿“为时髦的浅薄青年服务”。如今他的品牌爱用者是一位公开的瘾君子――名模Kate Moss。而因为他的财产继承人滥发生产许可证的缘故，在任何一个大陆二线城市的柜台上你都可以买到打着巴黎世家旗号的劣质皮带。
　　他曾经那么避免和媒体接触，尽可能减少曝光，一生都没有答应过一次专访。当下，巴黎世家在亚洲大红的标志却来源于一张八卦的狗仔娱乐照片：新闻主持人侯佩岑在日本拎着他家产的“机车包”拥抱周杰伦。
　　他曾经像一个殉道者一样苛刻地追求细节完美，永远不允许一件衣服取得他满意之前离开自己的店门，他的信条是追求“建筑一样的质量”。他又怎么会想到有一天无数大牌在品质上落马，甚至抽检合格率不足六成。某些名牌甚至设计是一个多人团队做的，制造是世界各地廉价劳动力加工的。还有业内人士大言不惭地辩解说奢侈品是不用谈质量的，好象大家买奢侈品就是为了供起来的。
　　
　　当人民币升值的时候
　　
　　当巴黎世家来到了中国，当奢侈品消费风潮来到了中国，我们总是问自己一个同样的问题：“中国人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盲目崇拜国外名牌？”除了茫然以外，你有没有想过，其实答案很简单：当人民币升值的时候。
　　时尚世界其实也是一个商业世界，是一个游戏规则在变，而本质不变的商业环境。如果说巴伦夏加的失落是一个艺术天才不能适应世界的社会悲剧，那国人的奢侈品情结就是消费能力欠缺的经济悲剧。
　　笔者的一个朋友，曾经天天想着，一定要以一个月的薪水去买一个名牌皮包。但当她某天有机会站在纽约第五大道的百货店里，看到在那里一堆名牌皮包挂着打折标签，可怜兮兮地挤在花车里，任一群唧唧喳喳的妇女捏来捡去的时候，她没有了任何的购买欲望。
　　人们总是渴望昂贵不可及的东西，而当它变得容易得到的时候，名牌就不再神秘、不再高贵，甚至不值得关注。相信我，当人民币和欧元等值的那天，当上海商店里的矿泉水和巴黎一个价格卖2欧元的时候，600欧元的衣服对你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同样的道理，不要再抱怨中国企业家为什么要在衬衫里面穿内衣了，中国衬衫基本都不是一碰就皱的纯棉的，里面不穿多闷气，大家忙着发明免烫还来不及呢，有那个机会找专业男仆天天熨吗？也别再抱怨乡镇企业家在西装里穿毛衣了，谁让我们没有从办公室到私人轿车，到处是暖气，感冒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从经济角度，我们还不如关注这个，古董衣的价格一直在飙升，在苏富比不久前举行的“时装与纺织精品之恋”拍卖会上，一件大约1940年的Balenciaga缀金属片短上衣，估价在500至800英镑之间，拍得了750英镑。专家还纷纷认为，这个价格即使翻倍，也算非常划算的。巴伦夏加足以为此欣慰了，他的天分和认真，为自己的遗产赢得了艺术品一样恒久流传的价值，足可以成为收益不错、风险很小的投资品种了。
　　他还可以为这个而高兴，在2007年这个乍暖还寒的初春，年轻女孩子里又开始流行他在1957年创造的，叫做Baby Doll Look式样的娃娃大衣。虽然没有多少人记得他的名字，但他的灵感延续至今。时间过去，惟美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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