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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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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七岁的母亲去世注定成了我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痛。这痛并非在她老人家的弥留之际我们没在她的身边――我们还没有留下那种遗憾。而我的遗憾,我的伤痛。来之于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对母亲不可抑止的回忆中。来之于在以前的许多日子中没有为母亲尽孝的后悔中,而这种后悔具有不可弥补性。   这是个人人都能遇到的人生伦理。而在实际生活中,也是很多人都会遇到的人生悖论――在对老人的孝敬上,好像只有在他们去世之后,才能深切的感受到你是多么的爱他(她)们,才深切地感到在生前怎么会那么的漠视他们――甚至到了对他们的存在无所谓的程度。回想起来,在母亲生前,我不仅没有像陈红唱的那样《常回家看看》,“常和他们拉拉家常聊聊天”(认为平安无事,那么老远常跑回去看什么,岂不是白搭路费。还会耽误“革命工作”),甚至――也许是男孩儿的天性所以,我竞没有给她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过一回正经的生日(节俭和具有“出世”思想的母亲要求我们将他的生日和父亲的合在一起过,而在潜意识里也怕麻烦的我们竟很轻易地就答应了她的意愿)。也许我没买过衣服。姐姐和妻子给她买过。而过生日,即便专给她过,也是她做了我们吃,这样与其说给她过生日,不如说给她增加了更多的劳累,对于不吃肉不喝酒只习惯于粗茶淡饭的母亲,只是说是给亲戚宾朋提供大块朵颐的机会,这样形式大于内容的生日,不过也罢,我并不特别后悔。而惟一让我痛悔不已的是竟没有让母亲在生前坐过一回火车,享受一回在上上个世纪初就发明了的这种快捷安全又平稳舒适的“巨龙”式交通工具。哪怕是带她到火车站看一眼火车也好啊!这于我是极容易办到的事。可是没有,母亲从来也没有提过这样的要求。我从来也没想到过这一点。于是,生活在到了二十一世纪的母亲,竟没有见过和坐过在十九世纪就发明了的火车。而现在,当我想到了这个时,当我终于明白尽孝是子女的自觉行为时。已经晚了。   这种遗憾和后悔,像一粒种子一样在我的心中越长越大,我必须想办法弥补。不然我的后半生会在这种难以释怀的自责和不安中度过。我终于想到了一个掩耳盗铃式的办法。我想到了大姐。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中毕业的大姐像银环一样响应党的号召。自愿回乡务农,从此和母亲一样再也没有走出那大山沟里。如今已六十多岁走向老年的大姐也越来越变得像母亲。“老姐比母”,她就是母亲在人世生命的延续。我想,让她代替母亲坐一回现代化的火车,弥补我心中的巨大遗憾,再合适不过。在经过了充分的计划之后,我甚至辞掉了外地的一个会议之邀。于今年“五一”期间,完成了蓄谋已久的夙愿。我把大姐从老家的山沟里接出来,并叫上二姐陪同,由乡到县,再由县到市。从我居住的城市出发,到我工作的城市,中间有一段两个多小时的火车路程,我让大姐坐上了那种桔红色的双层空调火车,宽敞,舒适,尤其坐在二层,高高在上,视野开阔。我让大姐坐在靠窗的最佳位置上。早已过了耳顺之年的大姐并没有表现出像小孩子和年青人第一次坐这种现代化火车的兴奋和惊喜。而只是默默地看着车窗外一划而过不断变换着的风景,看着和家乡山区不同的平原地区的田野、树木、村庄、城镇、河流……虽然大姐一言未发,但我从大姐嘴角那微漾的笑纹上,知道她是满意的,高兴的,舒心的。果然,在终于到达终点站。到达省会城市时,一向坐汽车就呕吐的大姐,不仅破天荒地第一次没有晕车,而且下车来由衷地说了句:“这火车坐着就是美!”   我笑了。二姐笑了。大姐更笑了。我想母亲的在天之灵也一定笑了。我终于可以稍稍释怀了。在“五一”节期间,我全程陪同大姐游览了我工作的省会城市和与其毗邻的一个古都城市的风景名胜。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大姐因挂念甥媳因车祸丧生而由她带着的一个小孙子而不愿在省城多留。于是,在回程中自然大姐又坐了一回这样的具有现代化标志的火车。我这样说。并没有一个城里人高高在上地施舍感觉。因为我并没有为大姐做什么,说到底我还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心里的安宁,为了自己遗悔的减轻。我所感到欣慰的是,我终于让大姐――“母亲”坐了一回火车。当然。也完全可以这样实事求是地说。我这样做是了为了母亲,为了大姐,更是为了我。不过我觉得,这种一举三得的好事――为母亲尽孝,为大姐尽悌,更使我心灵得到慰藉,在我的后半生中能多做就尽量多做一点,岂不更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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