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激您，母亲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张先震

　　十二年前，强直性脊柱炎剥夺了我的行走能力，家庭穷困，未能及时医治，及至后来，医院亦无能为力。从医院回来，母亲的天塌了：“什么，医院没治?天啊!天啊!”母亲悲痛欲绝，泪如雨下……母亲不相信才十七岁的儿子要在床上度过一生，从医院回来的第四天，开始为我寻访草药，“许多病人到医院治不好，回到家自己找草药吃，却吃好了，你的病也一定能吃好的，你要有信心。”母亲走村串户，四处询问治我的病的草药，问到后，立即荷锄上山挖掘。瘦小的母亲，在崇山峻岭问跋涉攀登着，如针的荆棘，如刀的石棱，割得她手脚尽是伤痕。出门时一身干爽，回来时衣服被汗水渍得湿透。有的草药较常见，容易找，而有的则寻遍几座山都不见踪影。从山上回来，大多已伸手不见五指，又累又饿的母亲顾不上吃饭，立即动手煎药。劝母亲先吃饭，母亲摇头：“为你的病，妈感觉不到饿。”
　　为我的病，母亲什么都顾不得了，包括自尊。一个墟天，有人告诉母亲说有对山村夫妇来赶集，他们带着一袋草药，这种草药能治我的病。母亲听了，立即跑到集市上把那对夫妇请回家来。此时我已吃了一年多的草药，对自己的病已失去信心，当听这对夫妇说他们这种草药非常难挖时，我心平气和地说那就算了，你们这药肯定治不好我的病，别浪费了。没想我这话触怒了其中的妇人，她嫌我否定了他们的药，一把从丈夫手里夺过药袋，紧抱着不肯给我们。母亲的眼睛倏地通红，哽着声音哀求：“大妹子，对不起，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我的面子上，给我吧，啊?对不起……”
　　我未瘫痪前，母亲从不信街上今天来明天走的随地摆的“偏方”、“祖传秘方”，说他们是骗人的。而我瘫痪后，母亲却常常光顾这些摊子，几年问不知上当受骗了多少回。记得一次，母亲拿着钱和米袋上街买米，在“祖传秘方”的“嫡系传人”的一阵口若悬河信誓旦旦后，买米的钱换来了一摞叫不上名的“膏药”。知道上当后，母亲一脸凄然。堂嫂说：“婶，你不是不相信他们，说他们是骗人的吗?”母亲苦笑。
　　一位哲学家说，孩子的不幸对于母亲是要翻倍承受的。面对儿子的瘫痪，母亲承受着难以言说的苦痛。虽然在我面前，她尽量装得从容与轻松，安慰我，鼓励我，然而我知道她内心的忧虑与伤悲。多少次，半夜醒来，稍稍弄出一些声响，便传来母亲关切的探问。第二天，看到她布满血丝的双眼，我才知道，她又一夜未眠。劝她注意身体，睡足觉，她笑笑：“岁数增了，不好睡了。”以前的一位邻居大婶劝她：“婶子，别想那么多，要保重身体啊。”母亲轻叹：“婶子，我能不想吗?”外出做事，看到别人的孩子，便想到自己瘫痪在床的儿子，顿时，黯然神伤，凄然无语。
　　几年时间，我不知吃掉了多少母亲挖回、买回的草药，可每一次得到药时的希望，都被煎服后的失望所代替。面对一次次无情的现实，加上我的一次次劝阻解说，悲伤的母亲不得不放弃了徒劳的执著。母亲流着泪说：“孩子，不是妈怕累，实在是……”母亲停止了四处访药挖药，把时间和精力转移到了对我的服侍上。这时，有外人“劝”母亲：“别管他了，活着也是个废人，由他去就是了，你也尽了责任了。”母亲当即泪水夺眶而出，使劲摇头。服侍一个终日卧床的瘫痪病人是艰辛的，一日三餐，洗漱拉撒，劳心费神，而母亲却从未有半点厌烦之意，所表现出来的永远只有一种情感――深深的母爱。终日躺床，未到户外活动，衣服不易脏，为减少母亲的劳累，我尽量延长换衣的时间。母亲不依：“不脏?穿了哪能不脏呢?换上吧，几件衣服，一会儿就洗好，不累的。”学习写作，每天需阅读、查找有关书籍，书橱近在咫尺，可我却可望而不可即，每拿一本书都需他人代劳。每次拿书，一听到叫唤，母亲立即放下手里的活，应答着快步走上楼来。可能是少浸水的缘故，我的脚趾甲很坚硬，很不好，剪，一次母亲为我剪脚趾甲时，手里的剪刀不小心戳在我的脚背上，戳开了皮肉，流出血来。母亲顿时吓得慌了神，一连声自责着，手忙脚乱找药和创可贴。她听人说瘫痪病人的伤口不易愈合，极易溃烂，于是便更加提心吊胆，每天一边自责一边查看一次。直到伤口痊愈，母亲悬着的心才放下来。自此每次剪脚趾甲都谨慎得显得过分。有句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我相信。但若要说“久病床前无慈母”，我不会认可。十年来，母亲无微不至地细心呵护着，我心中除了感激，还是感激。我对母亲说：“积谷防饥，养儿防老，可我却让您永远只有付出，没有收获。”母亲认真地说：“你别想那么多，你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我潸然泪下……
　　愿天下所有的孩子都健康，愿天下所有的母亲都幸福。

转载注明来源:https://www.xzbu.com/5/view-1310737.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