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森林》中人物的阴阳性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刘明
《挪威的森林》自1987年在日本问世以来,在日本已销出760余万册(1996年统计),这在只有一亿多人口的日本是一个奇迹,平均每十五个日本人就有一人有这本书。成为与大江健三郎、安部公房和吉本芭娜娜齐名的著名小说家。《挪威的森林》中村上春树放弃以往那种作家以厚重的生活实感所支持的写实小说的表达方式,在轻淡、哀婉而呈片断状的叙述中,营造了一个非现实性与现实性相混杂的艺术世界。小说中的人物分成阴阳两界。直子、木月等在阴性世界,这个世界就场景而言是孤独寂寞的世界,就人物而言是死亡世界,均可被抽象化为非现实性;永泽、绿子等在阳性世界,可被抽象化为现实性。对阴性世界,作者重在象征;对阳性世界,作者则予以具象化铺叙。
作者习惯使用一“阴”一“阳”的双线平行叙事结构,作品中“阴”线的代表人物――直子具有很重要的象征意义。她代表着“我”心中虚幻的理想世界。渡边疯狂地爱着她,是爱她的那一份纯洁,是爱她那并没有被外界世界所玷污的圣女般纯洁的心灵。当然直子是有缺陷的,她不知道该怎样与别人相处,甚至不能很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与渡边约会时也总是沉默,不能敞开心扉。实际上,在直子的潜意识中,用表达上的障碍在自己与外界之间树立了一道屏障,将自己封闭在这个世界里,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她觉得自己与过去的恋人“像是在无人岛上长大的两个赤身裸体的孩子,饿的时候就吃香蕉,寂寞时就相拥而眠。”正是由于直子不能与外界交往,她的内心世界才纯洁得如晶莹剔透的冰块一样。渡边作为那一部分对现实世界无比失望与不满的年轻人的代表,自然对那个没有争斗,没有欺骗,人人坦诚相对的世外桃源无比向往。
木月是一个个性被压抑的少年。木月一直压抑着自己,扮演着别人。他是一个没有自信的人。自杀之前,他和渡边去打桌球,很认真地想要赢渡边,大概也是为了获取一些信心,作为临死前最后的慰藉。扮演别人是很痛苦的事情,是永远不会成功的。最终,木月无法解决这种矛盾,从而自杀。和大多数的日本人一样,木月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日本民族本身就是一个充满了懦夫的民族,遇到问题的时候,采取的解决方式就是否认问题的存在,然后极力回避问题,很少有敢于直面问题解决问题的勇气。自杀只不过是逃避问题,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同样的纤细,同样的敏感,同样的脆弱,同样的胆怯,直子与木月相同点太多,他们像同样不能御寒的刺猬一样紧紧抱在一起,一个走了,一个必须追随而去,在另一个世界里再互相依偎。
初美是典型的日本女性形象:柔美、温驯、善良、逆来顺受,她给予“我”母亲般的温暖的慈爱,这从她总是张罗要给“我”找对象这一细节可以看出。初美选择了一个错误的爱人,却又不愿意放手。可是,初美并不够坚强。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被执著的爱情感动,至少永泽不是。
表面上看,初美是一个对爱情忠贞的女子,可实际上这根本就不是忠贞,这是不自爱,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初美从来没有学会如何去爱自己,如何去为自己而活,她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永泽,没了永泽就不知道怎么去生存。这样超凡的美丽的女子最后也像其他人一样,在人生某一阶梯的时候,就会突然想起结束自己的生命。初美是另外一个直子,而永泽是木月的另外一面。木月、直子、渡边这个三人组和永泽、初美、渡边这个三人组是多么相像啊!
小说里还塑造了一个很特殊的人物――玲子。玲子是一个同性恋者或者,准确地说是一个双性恋者。玲子是一个次要人物,玲子不仅作为“我”和直子之间的桥梁,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世是另一个“我”的象征。开始,玲子是一个很健康的人,生活美满,事业有成,家庭幸福。但在与社会交往的过程中却被深深伤害了,极具讽刺意味的是,伤害她的竟是一个比她小十多岁的女孩,而这个女孩正是受到丑陋的社会毒害。于是玲子迷惑了,恐惧了,深深躲在自己的自我世界中不愿接触世人。后来经过漫长岁月的疗伤,她才得以重新走出往事的阴影,重新投入社会的怀抱。玲子的康复伴随着直子的死,这不是偶然的,是作者的刻意安排,它象征着“我”心中并不能割舍跟社会的联系的想法,虽然“我”跟现实社会发生冲突、矛盾,但最终仍战战兢兢地摸索着走回社会的路。
永泽是作者要批判的人物。他出身于富人家庭,年少老成。他不顾恋人初美的感受,带领“我”做都市的性冒险。拼争于外务公务员录用考试,对初美游戏般的爱情及其给予初美的伤害,都说明他彻底掌握了现实中的游戏规则,这种规则极端自私而毫无利他性,充满物欲和野心。这个人物已化身为自私、物欲与野心的符号了,他也象征着作者青春成长过程中醒悟到的丑陋的自我和丑陋的现实的一面。永泽的游戏法则是对现实法则最嘲讽的验证和剖析。
永泽有一颗孤寂的灵魂,这种孤寂也由初美间接反应,连初美那样极具爱心和魅力的女人也不能温暖他。他和死去的木月一样选择我行我素的渡边作为朋友,但他那种骨子里的冷酷让渡边无法接受,以直至永远抛弃他。在现实世界里,永泽同样寂寞地在走一条不归之路。
作品中另一条叙事主线的代表人物――绿子。从她的名字已经透露出她生命的气息。她在俗世中努力保持自我的纯粹性。她“全身迸发出无限活力和蓬勃生机,简直就像刚刚迎着春光蹦跳到世界上来的一头小鹿”。每当“我”对嘈杂的现实世界感到厌恶时,绿子又让“我”感到现实的珍贵,感到在行走在呼吸在跳动。绿子用她那顽强面对残酷生活的态度与精神感召着“我”,让“我”不至于沉沦于生活的苦海之中。绿子是“我”现实化的精神寄托和感情慰藉,她象征了“我”心中真实的世界。作者对社会的许多看法也体现在这位可爱的小姑娘身上。尽管外面的世界如此千疮百孔,但仍然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实际上,绿子很简单,喜欢她真的不需要太多的理由。虽然绿子有些行为给人感觉怪异,但书中只有绿子是一个心理健康的人,只有她一个人阳光一样活在《挪威的森林》中。
渡边在生活中应该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人物,平常沉默寡言,不合群,不善交际,朋友很少。但渡边本身独特的个性一旦被有识之人慧眼相中,就会被他深深吸引,所以书中的每一个出场的男女都很喜欢渡边,不管是男还是女。渡边的“真”,渡边博大的平和,渡边的情感世界像春雨一样“润物细无声”,这三者一点也不矛盾,可惜直子不知道欣赏,固守在木月的伤感中,而绿子能深深感受到这一点,虽然渡边有她不能容忍的地方,但她最后还是坚定地选择了渡边。
另一个矛盾的地方是渡边的善良与冷酷。渡边心地善良,他可以无私地帮助素不相识的人,但同时他是一个自恋的人,由于渡边的自恋,或者说有时过于认真地沉迷于自己的天地,形成他冷酷的一面。他是那种能为某个理由放下一切的人,印证了那句俗语“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这种固执有时很傻。
阴性人物使死亡现象在小说中接踵而至,除了直子,还死了直子的姐姐,死了直子和“我”的朋友木月,死了绿子的父母,死了永泽的恋人初美……差不多所有出场人物包括阳性人物之间的关系大多潜存着各种各样的死亡阴影,这即如小说所言,“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死可视为生命中永不褪色的底片,它仅仅是难以被展示出来的生活的一面。作者之所以要把小说题献给“许许多多的祭日”,就在于它探索了年轻人普遍感到的困惑的生死问题。针对这一普遍问题,直子的死及其死因,就具有了象征性意义。
(作者简介:刘明,西安工业大学外语系讲师,硕士)
转载注明来源:https://www.xzbu.com/5/view-1315067.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