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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糟砣子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刘 德

  每当五黄六月,山川葱绿,山花烂漫,麦苗深青。油菜香飘时节,母亲那勤劳、坚韧和深爱生活的背影就在我的脑海里浮现。这就是我的母亲!多少年过去了,她身着浅色衣服,头戴着白净的凉圈帽走向山坡,精心采摘那山野里白色小嘴花的“蜜罐罐”和紫檀色花嘴的“蜜罐罐”的情景,就这样永远留在我的心里。母亲那是用大自然的资源和她终生的生活积累在制作“糟砣子”!
  说起“糟砣子”,在青海农村,尤其拉家带口的女人,没有不知道的。它是农家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家中做馍馍需要它,亲友有喜事做花卷、油包子需要它,遇有丧事蒸馒头也需要它,逢年过节尤其是中秋节蒸月饼就更需要它。
  每逢农作物半熟不熟的时节,也就是农历六月初六前后,是制作“糟砣子”的最好时节。而母亲制作“槽砣子”特别讲究“六月六”这一天,按照母亲的制作方法,要拌制成上好的“糟砣子”,山坡的蜜罐草、麦穗、黑泉里的泉水这三要素缺少不得。因此,每到“六月六”来临之际,母亲就到金家沟的山坡上采摘那种她认为最如意的蜜罐草。这种草有两种:一种茎叶绿色,吐出白色的花蕾,这种蜜罐草,每支茎上面拥聚着若干小花苞,每一个花苞只含一片筒裙状的花朵,好像鸟的小嘴。如揪出花筒其花蕊会滴出一滴泪珠样的东西,其味如蜂蜜一样香甜;一种是深绿的茎叶吐露出紫檀色的花蕾,这种蜜罐草,每支茎上也拥聚着若干小花苞,每一个花苞也只含一片筒裙般的花朵,花蕊也会滴出甜蜜的泪液,其形状与白蜜罐罐差不多,只是比白蜜罐罐长得小巧而紧凑。母亲把这两种蜜罐罐都要采摘到自己的篮子里,而且母亲采摘时,特别讲究到阳面的山坡去采摘这两种蜜罐草。照母亲的说法,阳面山坡的蜜罐草比阴坡的甜,而且没有虫子。所以,越是日头炎热的山坡就越留有母亲勤劳的足迹。之后,母亲还会到麦地里挑选几颗饱满的麦穗。“六月六”这天,母亲会起得特别早,麻利地梳洗完以后,就提着家里那只小口的坛子和那只大茶壶,到铁路北面,沿着泉堤上面长长的小道,走进马莲滩深处三里外的高草湾。这地方有眼泉水,我们上下庄的人叫“黑泉儿”,母亲大老远跑来,就是来灌黑泉水。逢头天下雨,母亲回来时裤腿和布鞋会被晨露打得湿湿的,几乎能拧出水来。就在“六月六”这天,母亲把专门用来做馍馍起面的盆子洗涮得干干净净,再倒进泉水,将采摘来的那两种蜜罐草的花蕊一个一个地揪出来放到盛泉水的盆子里,和麦穗一起用泉水浸泡起来,再放进一把新鲜的花椒粒和花椒树叶子,然后端到院子里高一些的、干净的地方交给太阳晒。这样,要晒好几天,直到泉水变得像酽酽的茶水那样。期间,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要保持盆子的干净。里面不能掉进去东西,更不能把手指塞进盆里去;如果遇到雨天,雨水千万不能滴进盆子里,并说,如果滴进雨水,制成的“糟砣子”发酵面做成的馍馍容易白毛。就这样,直到盆子里的泉水被太阳晒成酽酽的茶水样时,母亲便把漏勺收拾得干干净净,甚至于用滚开水烫、用火烤,然后打捞出那些蜜罐草、花椒及叶子、麦穗之类,再把泉水倒进锅里烧开,待凉后盛进发酵面的盆子里。再拌进麦麸子’放到不冷不热的地方。等到麦麸子发酵,母亲就亲自用手抟成鸡蛋大小的砣子,一个个码在蒸笼里,或凉或晒,最后用细绳子串起来挂在干燥的屋檐下让其干透。这就是“糟砣子”或叫“糟子”。在做馍馍时,将“糟砣子”用擀杖或切刀拍碎,放在碗里用温水浸泡,等泡软,再将“糟砣子”中的水滗出,续面就能做馍馍、月饼和馒头。
  用母亲制作的“糟砣子”做馍馍,面起得快而且起得透。做出的馍馍酥松可口,那个香呵,嚼在嘴里不忍下咽。在大集体那会儿,一块劳动的社员往往是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吃午饭,午饭也无非是馍馍加开水,吃饱了就干活。这种时候母亲带的馍馍都会被一块吃饭的社员抢吃干净。如果下午干活时间长,母亲就会饿肚子。有一年农历八月十五,就是中秋节,生产队里收割麦子,家家户户都带着自家的月饼到地里割麦子,午饭也就吃在了麦茬地里,当时管工的生产队长慕名到母亲吃饭的人堆里,专找母亲带来的月饼吃。他吃过一牙月饼后说:“确实跟别人家的不一样,就是个香。”吃罢了,他还用小手绢包了一牙月饼带走,说是给他的“奶干儿”拿去尝一尝。到后晌时分。队长又旋摸到母亲的馍馍兜旁,坐下来又品尝起母亲带的月饼,直到吃完为止。当天晚饭前,队长还专门打发他的姑娘到我家,向母亲讨要“糟砣子”。由于母亲的“糟砣子”比较闻名,街坊邻居、亲戚朋友差不多都向母亲讨要过“糟砣子”。
  如今,在家吃馍馍或中秋节尝月饼,总是寻找母亲做的月饼的滋味,因此,也就在吃月饼的当中回想着母亲。如果找不到母亲“糟砣子”发面蒸做的馍馍的滋味,那么对母亲的思念就更为迫切。那坚韧、慈祥、勤劳和有着一双灵巧的手的母亲啥时候还能给我们制作“糟砣子”,蒸出那酥松香甜的馍馍或月饼呢?母亲,我们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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