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符号“老娘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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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近年有一档颇具人气的电视节目叫“新老娘舅”;无独有偶,浙江也有“钱塘老娘舅”节目。这两档节目专门调解家庭矛盾、邻里纠纷、男女情感纠葛。在节目里充当“老娘舅”的,男女老少都有,其中最受观众欢迎的,是上海的柏万青柏阿姨。
这两个节目都名“老娘舅”,其“老”字与年龄无关,其“舅”字与性别无关,柏万青就是女性,且老百姓都能够接受,没有人就此提出异议。
那么,何以会如此呢?
原来,这里有“舅权”的面影存在。舅权,是远古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过渡的遗痕。在母系社会,母亲的胞兄胞弟以及母党中与母亲同辈的男子,在家族中拥有很大权力,特别是对外甥、外甥女的人生事务。
随着母系社会的衰退,“舅权”没有全然退出历史舞台,不绝如缕地存在于许多民族、各阶层社会生活中。
《红楼梦》第一一八回,写贾芸、贾环赌博输钱,便跟巧姐的舅舅王仁商量,要把巧姐卖到外藩家去做小。“王仁拍手道:‘若是你们敢办,我是亲舅舅,做得主的。’”
邢夫人是巧姐的祖母,听说自己哥哥“邢大舅”也已知道此事,心里便愿意,跟王夫人说:“孙女儿也大了,现在琏儿不在家,这件事我还做得主。况且是他(她)亲舅爷爷和他亲舅舅打听的,难道比别人不真么?”
两代“舅权”叠合在一起,差一点就把巧姐送进火炕。
舅舅对外甥、外甥女的首要权力,表现在婚配上,其次是兄弟纠纷、分家等。对于舅舅的裁决,外甥辈必须言听计从,有些地方甚至有“树最大的是杉树,人最大的是舅舅”的俗语。
上海及长三角一带,虽说是大都会经济发达地区,这一民俗文化也概莫例外地传承着。
民俗学家陈勤建曾讲过一个真实经历:小时候看到亲戚家一女子成婚前装嫁妆,想把自己纺织的成堆布匹统统带去夫家,她的哥嫂拦着不放。女子争辩说这是哥哥的许诺,哥哥却不肯承认;就这样僵持了几个时辰,送嫁妆的队伍一动都不敢动。最后不知谁请来了他家娘舅。娘舅问清事情原委,一声“走”,送嫁妆的队伍马上开拔。
如今,“舅权”在民間照样存在,民间常有“三代不出舅家门”之谓。作家曼泽甚至以此作题写了文章,她说:“这其实不止指相貌上的相似。”
我同意她的观点。我也认为,舅甥之间的影响,涉及性格、情志、格调、兴趣爱好等等方面。这正是民间会将人生的许多大事,交由舅舅去做主的重要原因。
隋唐之前的女人,管丈夫的父亲叫“舅”、丈夫的母亲叫“姑”。《尔雅·释亲》:“妇称夫之父曰舅,称夫之母曰姑。姑舅在,则曰君舅、君姑;没,则曰先舅、先姑。”
唐代杜甫《牵牛织女》诗有云:“虽无姑舅事,敢昧织作功。”后世词义渐变,“姑舅”变成指姑表亲的意思了。
《水浒传》第四十九回,“解珍道:‘孙提辖是我姑舅哥哥。’”《红楼梦》第二十回,贾宝玉对林黛玉说:“咱们是姑舅姐妹,宝姐姐是两姨姐妹,论亲戚也比你远。”
也许正因为古时称公公为“舅”,故江南一带叫母亲的兄弟时带一个“娘”字,娘舅这一称谓,带有更浓的母党色彩,更显见的母权社会遗迹。
民间有“舅舅大于父”的说法,特别在决定婚姻、调解纠纷等事务方面。由舅舅解纷既比较客观,又可以防止“家丑外扬”,真是一举两得。
进一步,江南民众便把有威望、讲公道的年长者称做“老娘舅”了。
常常可以看到一些公众场合发生争议,某人站出来道:“怎么样,还是我来做做老娘舅吧!”
就像一些需要人穿针引线的场合,有人站出来说:“我来做这个红娘吧!”
“老娘舅”与“红娘”一样,早已超越男女老少的局限,成为了一种文化符号。
(责编 许 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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