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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浮之间: 中国手工艺的这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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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外传》里的佟湘玉有句“名言”:“20年快得很,弹指一挥间。”日月如流,转瞬即逝——在梳理《中华手工》过往10余年的受访对象时,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10年是一声告别。和林徽因一道改写景泰蓝失传命运的钱美华、让当代德化窑走进收藏品殿堂的苏清河、坚守会泽斑铜制作的张克康、带领北京金漆镶嵌厂走出破产困境的柏德元……一批手艺精绝的工艺美术大师和非遗传承人相继离世,留给后人无尽追忆的背影。
  10年是一句问好。“95后”的吴岳当年还是一名初中生,现在他已成立了工作室,力图赋予“吴氏玻雕”全新的表现力;10年前刚从西安美术学院毕业的张茜,凭借开发的800多款“西安礼物”,成为了西安官方伴手礼品牌的执行方;而历经阵痛的百年老字号张小泉,在这10年里华丽转身,让老字号更“潮”,摇身一变为受到各年龄段消费者追捧的“网红”。
  在送往与迎来的背后,有着手工艺在这10年里发生剧变的社会土壤。以工艺美术行业为例,2010年全国工美行业的年产值为8 000亿元,而据《工艺美术白皮书(2019)》显示,2018年我国工美制造主营业务已达8 446.88亿元。从“热运营”转向“常态化”的工美行业尚有如此表现,涵盖类别更多的文化产业稳中向好的整体态势则更加明显。
  与10年前相比,“非遗跨界”“国货回潮”“文旅融合”等已然变成当下的热门话题。但概念化的词汇是不是能够全面、客观地总结手艺人的真实生活现状?一些声音值得注意:“在公共媒体和自媒体纷纷关注传统工艺时,从业人员却普遍感到市场没有真正‘热’起来……传统工艺行业的发展势头在减缓,总体上呈现一个‘市场冷、文化热’的局面。”1
  拨开迷雾,转型中的中国手工艺,就在10年的沉浮里,显现出多元的态势。
  最简单,也最难的“创新”
  2016年,“工匠精神”一词首次出现在政府工作报告中。2017年,由文化部等多部委联合制定的《中国传统工艺振興计划》正式发布。2018年,中国轻工业联合会完成了第七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的评选。
  作为“文化自信”这个时代命题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传统工艺在这10年的整体复兴是有目共睹的。但一个颇值得玩味的现象是,当我们在梳理当年受访的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的创作时,却发现其中一些人作品的表达语言与10年前几乎没有差别。这种滞步不前的现象,在石雕、玉雕、木雕等工美门类上尤为突出。
  长期以来,受到中高端市场的左右,这类作品题材单一、形式陈旧,以致审美疲劳,本应该是“材美、工巧、器韵、时宜”综合体现的工艺美术,一度沦为浅显的材料学,片面强调材质的珍贵。而另一个怪圈,则是乱象丛生的各类“大师”和评奖,让手艺人和厂家疲于奔命。原本答应接受本次专题回访的一家工艺品企业,在所处行业内颇具代表性,也曾获奖无数,但最后却婉拒了我们的采访,理由是厂子“这10年来整体是下降的趋势”。
  “今天的手工艺术是否真的达到优雅古典的高度?为何作为日用的手工艺在日日萎缩而作为鉴赏的艺术工艺仍在蓬勃发展?在传承日益成为一种威权的时候,中国有年轻的‘现代手工艺’吗?”2要解答这些问题,不妨回到市场中寻找答案。
  和10年前相比,消费升级和市场细分的趋势在当下更为明显。传统工艺需要重新找准定位,而老生常谈的“创新”,无疑是最行之有效的路径。2014年将总部搬迁到句容的谭木匠,研发团队几乎全军覆没,连续2年收益下降,最终却通过改变管理结构、扩展销售渠道迎来了新生;如果还仅是停留在技艺层面,林霞也不会突破传统台绣的局限,建立新流派“纤艺绣”,进而在全国范围内开出近300家店铺。
  但创新并非是“无根之水”。一方面,设计师与手艺人积极参与到创新的进程中;另一方面,产品臆造、定价偏高、做工粗糙等问题同样存在。无论是回到传统中寻找手艺之道的朱小杰,还是用现代设计语汇再造非遗的吉承,都找到了自己的那条“路”。
  品牌化是手艺人的必由之路
  “做手艺赚钱太难了。”“学手艺的年轻人越来越少。”“辛苦创作的作品很快就被抄袭,价格还比我们卖得低,后期维权成本太高。”——这是我们听到的“吐槽”。
  “我们的产品现在很受年轻人的欢迎。”“线上渠道的打开让销售形势扭亏为盈。”“手艺人要学会站到品牌的前面。”——这是我们听到的“自夸”。
  两者实则都是对手艺现状的真实反映。一方面,部分传统工艺与现代消费需求背道而驰,虚高的售价扼杀了消费者的购买热情;另一方面,在日趋成熟的商业链条里,部分手艺人还停留在“自我感动”的圈子里,缺乏品牌培育的思维和有效的产销渠道。
  诚然,手工艺意味着情怀、温度、人文性、体验感,这些东西和10年前那群手艺创业者身上的标签并无二致。但单靠情怀并不足以支撑手艺人和品牌健康、持续地走下去。我们注意到,经过10年光阴,市场已经自动检验并淘汰了当年的一批创业者,他们中有的选择了转行,有的依靠其他产业来支撑手艺这个“爱好”,还有一部分人则直接销声匿迹。
  解决生产是手艺人生存的根本前提。10年后的王浩然,已经从缂丝等传统织造转向了纤维、染色等材料的研究。“我一直在了解传统手工制造行业的供应链问题,从具体的工艺产品转向制作过程中的技术和原料。”在他眼中,“这一点决定了手艺人或设计师在技艺探讨和思维上的深度与广度”。
  品牌化打造则是手艺发展的重要保障。《2019中国传统工艺品牌调研报告》显示,LV是在手艺人心中占据重要心智认知的国外手工品牌,入选率最高。而LV的成功,离不开现代化的品牌包装运作方式。对于成立了“兰生染缬”的管兰生而言,只有迈开商业化和产业化的脚步,将设计、销售、推手等形成一个共赢的合作机制,品牌才有可能实现自我“积聚”。
  作为双刃剑的文化风口
  改革开放40多年以来,“文化经济”“文化生产力”等概念不断出现。尤其是2009年《文化产业振兴规划》出台,以及2012年“文化强国”的目标被正式提出,在顶层设计的助力下,文创产业逐渐进入蓝海时代。
  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2010年,我国文化及相关产业增加值为11 052亿元,占GDP的比重为2.75%;到了2018年,这项数值已经飙升至41 171亿元,占GDP的比重为4.48%。而在文创重镇杭州,这一占比早在2015年就超过了22%。
  依托于杭州浓厚的文创与电商经济氛围,朱府铜艺通过与故宫等大IP合作,用新零售做活传统铜制工艺品,在第5代传人朱军岷看来:“文创的目的就是要让铜回归到家庭中生活去。”而“颠沛流离”的张书林,10年来则一直在做原创手工孤品,坚定不移地走一条小而美、小而精的文创之路。
  近2年高频次出现的文旅融合,又进一步扩大了文化产业的概念边界。以“70后”“80后”为主体的新中产和“90后”为代表的新一代消费主体的崛起,让文旅的内涵和形式进一步深化。对于坚守景德镇多年的李文英来说,整体发展向好的三宝陶艺村无疑是文旅融合最鲜活的例证。
  需要警惕的是隐忧仍在。10年前火爆贵州的黔艺宝,如今经营面积和经营范围都有所扩大,但销售额却不增反降,掌舵人杨成勇正在着手扭转颓势;忧心忡忡的还有民艺记录者管祥麟,数年来的田野调查让他对民艺领域的“文创热”抱有质疑:“不难发现,大部分文创要么流于形式化,虚有‘文创’名头;要么过度商品化,失去了民艺原有的价值属性。”
  回顾是为了更好地前行。总结这10年中国手工艺的沉浮衰荣,有兴盛,也有阵痛;有人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也有人遍体鳞伤、黯然离场。在政策红利等的加持之下,手工艺及其相关产业已经进入到一个关键的运行周期。下一个10年,我们还将见证怎样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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