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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在母亲掌心的糖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本刊编辑部

  去年夏天,我带上儿子回到老家。老家有年过八十的奶奶,喜欢吃核桃,我给她买了一盒核桃仁。
  那些看着我长大的乡邻们,见远嫁的我回来了,会不时地过来坐坐,聊聊我小时的趣事,打听我现在的生活情况,又告诉我儿时的朋友现在何处,生活如何如何。
  这天上午,住在奶奶家后面的一位大婶也过来坐,她女儿是我童年的好友。闲聊时,奶奶把我带来的核桃仁拿出来吃,又抓了一大把递给她,她十分客气地在一番推托感谢后接下了。在后来将近一个钟头的说话中,我和奶奶都吃了许多核桃仁,那位大婶,她从一片完整的核桃仁上掰下一小块放在口里,细细慢慢地吃了许久,就再也不吃了。我有些奇怪,叫她不要客气,吃完了再抓,她很委婉地拒绝了。我向来大而化之,见她不吃,也没有太坚持,就这样,一直坐到她离开,那把核桃仁,她都没有再动。那么炎热的夏天,我心想,核桃仁该被汗湿了吧?
  大婶走后,我起身去后面的房间拿书看,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我看到:大婶正站在自家小小的厅屋里,身边围着三个十岁上下的孩子,我知道那是她的外孙,其中就有我朋友的孩子。孩子们的小手都伸向外婆,而她正一个个地把核桃仁分发给他们,三个孩子分光了外婆手中的核桃仁,坐到门槛上用心地数,开心地吃,而他们的外婆,从门后拿出扫帚弯腰扫地,脸上极其平淡地没有任何表情。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怕被她看到会尴尬,赶紧缩回了身子。
  依稀记得童年的我,许多次和哥哥骑坐在门槛上,满怀喜悦地分一颗妈妈带回来的硬硬的黑红黑红的水果糖,不知道也不管糖从哪儿来。我总是紧盯着哥哥用手小心地剥开已经和表面化了的糖粘到一起的糖纸,眼巴巴地看他把糖放进嘴里用力咬成两半,再吐出来比较一下,大小差不多,这才各自拿一小块,甜甜地吃,妈妈这时在哪儿,在干什么,我们不知道,只知道那快化了的糖是如此的甜。
  及至求学在外,每次放假回家,妈妈和奶奶会把积攒了好久的东西拿出来给我们吃,她们留了许久的,也总不过是化成一团的糖,变了味的饼子,长了霉的点心,蔫了干了的水果……我常常会抱怨她们:自己吃了啊!不用留着,都放坏了。可是她们依然一年一年地留。
  结婚后,有一天带孩子去婆婆家,婆婆招手让儿子跟她到房里去,我悄悄跟进去看祖孙俩玩什么花样,结果看到的是天下母亲都玩的游戏:婆婆从枕头边拿出一个用手帕包得好好的饼子,笑眯眯地塞给我儿子,大概是哪家新媳妇上门按老规矩分发的,也不知道放了几天了。
  母亲和婆婆已经先后去世,我也很少再吃糖了,连儿子都不爱吃,家里的糖果总是放到化成一团,然后扔掉,到后来索性不买了。大婶手中汗湿的核桃仁,妈妈掌心软化了的水果糖,婆婆枕头边放干了的饼子,那样的香和甜,是买不到的。
   (摘自榕树下)
  插图:李 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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