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续 年糕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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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柳如烟,行尽江南山水千里,沿着石板,小巷深浅间,轻轻推开掩着的门扉,遇见一场传承的宴会。
旧时人们生活的许家山,躲在青石灰瓦的老房子里,那是爷爷奶奶生活了一世的地方。大大小小几百座石屋,依山而布。阳光投在石巷里,石屋的阴影高大而沉重,如古老的青铜器一般,古朴而有诗意,仿佛是把上几个世纪的时间都凝固在了这古老而沉默的山村石屋群中。
在江南濡湿的空气里,岁月打磨着青石的棱角,却带不走它守护的记忆,独特的纹路里藏着七千多年前的故事。那时余姚的河姆渡人便开始种植麦子,而年糕,似乎也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到底缘何而起,宁波人自己也不曾细究,传说?史实?恐怕藏在另一块青石里,不为人知,但是,这都不曾动摇宁波人对年糕的钟爱。
啜罢江南一碗茶,惯看古今多少事,这种“的的糯糯”的主食,注定要在“海定则波宁”的甬地绵延。窄巷高墙的外乡人,他们难以理解,从小吃年糕长大的宁波人,何以讲得一口“石骨铁硬”的宁波话,或许于软糯之中,渐渐地吃出了一股坚韧和大度,也造就了甬人的性格和脾气。
雨后的许家村,古朴而润泽,在这里没有城市的喧嚣,这里是年糕的故乡,这里有山有雨,这里有年糕,这里有故事。走入深深浅浅的鹅卵石山路,淡淡的米香,就萦绕在鼻尖,牵引着你归家的念想……
如今的宁波,很少再能听见捣年糕的声音,捣臼也随时间逐渐风化,榔头可能也早已被遗弃在某个角落。村里会捣年糕的估计只剩爷爷奶奶家了。
春节,也只有春节,家里的那口捣臼才会被洗刷,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开始一场难得的宴会。早起的叔伯将要捣年糕的工具都清洗得干干净净,母亲和婶婶将昨晚浸泡、蒸好的大米交给父亲,接下来便要开始表演重头戏了。颗粒饱满的大米,转啊转啊,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石磨。终于,外沿的一圈石板上出现了细腻柔软的粉末,飘着淡淡的米香,等面粉也收集得差不多了,下一步便是捣年糕了。
新鲜的面团倒入岁月斑驳的老臼,榔头一上一下,面团一陷一弹,父亲和大伯有序地配合着。微小的米粒,千磨万砺,碾压成粉,又揉搓成团,柔软的面团在重锤的数百次击打下变得柔韧。每个宁波人的心里仿佛都有这么一块年糕,洁白,柔软,却在千百次磨难的历练之下,变得坚韧。年糕这份守望,被子子孙孙所传承,千百年来的习俗,也铸成了甬人的坚韧和大度,他們就像一块块青石,坚固,顽强,却有着一颗柔软坚韧的内心,守护着一代又一代的梦想,传承一回又一回的记忆。
经过许多的捶打后,现在要将面团分成许多组小面团,再在铺板上按压成型。这是孩子们最喜欢的环节了:并不费力,还可以偷吃刚刚出炉的年糕,又软又糯。热腾腾的年糕还冒着白雾,夹杂着稻米的甜味,四溢飘散……
水磨年糕,从祖祖辈辈那时起,就早已成为春节的印记,融进每个宁波人灵魂的深处。
当斜阳余晖最后一缕映照在石屋的尖角上,一场晚宴也悄然准备着。餐桌上的主角——水磨年糕,切成极细极薄的片片,浸泡在水中,年糕在流水中渐次软去,姜丝青葱,在母亲轻快的刀法下,渐渐成丝,整齐。梭子蟹,切好,腌以白酒,酒香钻入馋嘴娃儿的鼻子里,诱得他们欢腾着涌入灶间,母亲一边安抚他们,一边加入早已浸泡软糯的水磨年糕,再次上盖。鲜美的梭子蟹,醇香的米酒,爆香的菱块青红椒,让原本只有清淡米香的水磨年糕,幻化出一种神奇的味道,是这个江南烟雨迷蒙山村里最梦幻的滋味……
糕越吃越少,情味却越坐越浓。柔软的糕和柔软的舌触碰一起的一瞬,便勾起甬人内心的温柔。一道宁波菜,就是一种宁波性格,是年糕让甬人拥有了坚韧,是时光让人们拥有了回忆,是坚韧的品质让回忆有了传承,是青石的坚守,让时光有了见证。在历史的大风大浪中,甬人同甘共苦,坚如青石而又柔如年糕这两种看似矛盾的性格,在甬人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这或许就是宁波人虽说话“石骨铁硬”,但骨子里却柔韧温暖的秘密所在了。
杏花飘落的墙头,灯影如昔,米香依旧。身处车水马龙繁华喧嚣的广州,也唯有深夜梦回,烟雨江南,年糕飘香。梦中那一缕清淡的米香,提醒着我,年糕的味,故乡的魂,石屋石巷石桥,延续着千年传统的年糕,延续着宁波人不变的情思,延续着文化不断的传承……
(编辑:王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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