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项链》中作者“议论”的新看法兼及主题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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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段宏凯
又讲授了一次莫泊桑的著名短篇小说《项链》。随之又阅读了大量关于这篇小说的讨论文章。对这篇小说的主题历来有一些不同意见。笔者也产生了一些想法,在此提出来,权作抛砖引玉。
《项链》的主题一般公认的观点是讽刺玛蒂尔德的虚荣心和追求享乐的思想。当然,玛蒂尔德的性格是发展变化的,后来在十年偿债的过程中她还体现出勤劳、淳朴、坚忍、勇于承担责任的一面。这个主题是每一个语文老师讲课时着重与学生探讨的主题。
也有一种观点说《项链》是一曲爱的颂歌,对玛蒂尔德的正面性格大加赞扬,简直认为玛蒂尔德就是做人的楷模。这种观点是典型的“一叶障目,不见森林”,无意或是有意地对玛蒂尔德主要性格视而不见。我们说《项链》的主题是讽刺玛蒂尔德的虚荣心,也从不否认她性格中值得赞许的一面。实际上,凡是刻画成功的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其性格必然是发展的,多面的、因为现实中的人性就是复杂而丰富的。
也有一种观点说《项链》的主题表现的是女性从错位到复位的过程,这种观点表面看起来似乎是对的。玛蒂尔德原来一心追求奢华的享乐生活,并为此费尽心机。“错位”了;后来在十年艰辛的还债生活中形成了勤劳、淳朴、坚忍和勇于承担责任的性格,“复位”了。如果这就是主题的话,那么怎样解释玛蒂尔德在十年还债的劳动间隙还对那个夜晚念念不忘呢?怎样解释小说最后揭示项链是假的这一绝妙的讽刺性情节安排呢?作者对一个已经“复位”的女子怎么如此残酷、没有同情心?
也有一种观点说《项链》反映了人自身对命运变化的无能为力。这种观点更不值一哂。这种观点更是对前面第一部分大量的表现人物虚荣心的性格描写视而不见,作者写这一部分正是为后文玛蒂尔德一系列的行为作合理的逻辑铺垫,表现人的命运正是由其性格决定的这一公认的道理。
之所以有人会持这种观点,是因为文中有这么一段话:“要是那时候没有丢那挂项链,她现在是怎样一个境况呢?谁知道呢?谁知道呢?人生是多么奇怪,多么变化无常啊,极细小的一件事可以败坏你,也可以成全你!”(为了论述方便,以下简称“段一”)对这段话,普遍的观点都认为是作者的一段议论,他把人生命运归结为偶然因素。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作者为何花那么多心思、设那么多伏笔(老师们都知道,不赘述了)、费那么多笔墨、构思得那么精巧呢?这样解释“段一”并由此判断小说的主题显然与作者的用意是矛盾的。那么。究竟如何理解这段话呢?
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个矛盾就会迎刃而解。我们看“段一”紧承的上文:“但是有时候,她丈夫办公去了,她一个人坐在窗前,就回忆起当年那个舞会来,那个晚上。她多么美丽,多么令人倾倒啊!”(为了论述方便,以下简称“段二”)显然,这是一句用第三人称的手法对玛蒂尔德进行的心理描写。笔者认为,应该同样把“段一”看成是对玛蒂尔德心理的描写,她是站在玛蒂尔德的视点即玛蒂尔德称自己为“你”的角度来写的。我们再看“段二”。论者一般都认为,这一段心理描写是为了表明玛蒂尔德丝毫没有察觉到是她的虚荣心和享乐思想害了她自己,造成了她命运的沦落,丝毫没有悔改的心思。同样,“段一”也应该看成是对玛蒂尔德的心理活动描写,她把自己的命运沦落归为偶然因素,对自己说:“要是那时候没有丢那挂项链,她现在是怎样一个境况呢?谁知道呢?谁知道呢?人生是多么奇怪,多么变化无常啊,极细小的一件事可以败坏你,也可以成全你!”只要这样看,这两段对玛蒂尔德的心理描写就统一起来了;更重要的是,“段一”所表达的意思就与全文作者的目的即主题――批判虚荣心和享乐思想――统一起来了,而不会再有前面我们论述过的用传统观点――把它看成作者的议论――所导致的矛盾。
许多论者之所以长期误把“段一”看成作者的议论,一是因为它单独成段,与上一段即“段二”对玛蒂尔德的心理活动描写有点脱离:二是因为它的视点发生变换(这里是人称变换,人称变换属视点变换的一种)。在文学作品中,不仅一篇文章之内,一个段落之内。甚至紧挨着的话语中都常会有人称变换,其好处根据具体的语境不同而不同。就“段一”描写而言,它站在玛蒂尔德的视点,以玛蒂尔德的自言自语的口气发出感叹,能够以更近的距离直接表现其毫不醒悟的心态,表现玛蒂尔德把人生命运的沉浮归为偶然因素的心理。这样,更能让读者洞悉她陷于虚荣心和享乐思想的泥淖之深,加大了对虚荣心和享乐思想的批判力度。
当然,因为笔者手头有关视点变换的理论文章有限,拙于对此问题做更深入的解读,此文权作抛砖引玉,以期方家进一步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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