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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的曲目、经典的指挥、经典的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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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12月20日,国家大剧院举行了周年庆典音乐会,由大剧院音乐总监陈佐湟指挥中国国家交响乐团演出。音乐会上演奏了贝多芬的合唱与乐队《平静的海洋和幸福的航行》和《D小调第九(合唱)交响曲》(以下简称《贝九》),重唱组由女高音张立萍、女中音梁宁、男高音魏松和柴科夫斯基音乐大赛声乐金奖获得者男中音袁晨野组成,中国国家交响乐团合唱团、国家大剧院青年室内合唱团和清华大学学生艺术团合唱团组成超级合唱阵容。在当晚的盛典中,陈佐湟的指挥汪洋恣肆,将贝多芬的古典与浪漫的情怀抒发得淋漓尽致,乐队与合唱团的整体合奏功力向观众进行了精彩的展示。这台音乐会选曲精到,阵容豪华,演出精彩,是对中国交响乐演奏艺术的一次检阅,体现了大剧院的艺术品位,成为中国交响乐界献给大剧院周年华诞的贺礼和献给音乐爱好者们的圣诞礼物。
  音乐会以贝多芬的合唱与乐队《平静的海洋和幸福的航行》开始,令人耳目一新。这首在国内外都属冷门的作品,连唱片也无迹可寻,成为在中国的首演。乐曲是贝多芬为歌德回忆西西里岛之旅的两首小诗《平静的海洋》和《幸福的航行》谱的曲。在原诗的第一首中。描写大海的平静给水手们带来了忧虑,据陈佐湟介绍,“因为在那木帆船的年代没有海风便无法扬帆远航,而到了第二首,‘海上和风阵阵,船夫抖擞精神’,情绪转为开朗兴奋。歌德的这两首诗还引发了舒伯特和门德尔松的创作灵感,他们也为这两段诗谱写过音乐作品。”大凡《贝九》的音乐会都要先演一首《爱格蒙特》或《菲岱里奥》这样的序曲,而这部比《贝九》稍晚些时候写的合唱作品在风格上与《贝九》更是求得了统一。作品以朴素宁静的三和弦开始,这里的先现音和延留音成为对乐队音准的考验,和声的音准长期以来是国内交响乐团的“瓶颈”问题,也是和欧美交响乐团的明显差距所在。国家交响乐团演奏得平稳和谐,为音乐会的高水准奠定了基石。
  演奏《贝九》是中国国家交响乐团从中央乐团时期继承来的一个传统,是国交的精彩保留曲目之一。1959年,是中央乐团将这部不朽的交响乐巨作在新中国首演,因此,国交第三代、第四代的乐手演奏这部作品总是倾情演奏。我多次演奏过《贝九》,也听过多个版本的音乐会演出,深深体会到精彩与艰深的同在使这部作品成为经典。当晚陈佐湟率性和理性兼具的音乐处理令人兴奋,点燃了乐队和合唱团的创作欲望,将这次演绎打造为一次经典。《贝九》之前德奥作曲家的交响曲各乐章间内容多不相关联,而《贝九》四个乐章有着一个总体的构思,通过前三个乐章的铺垫在第四乐章将“四海之内皆兄弟”的主旨和盘托出。演出中,陈佐湟从大处着眼,从细部落墨,以出色的音乐架构能力和对乐队的控制能力将《贝九》演绎得层次分明、结构清晰、首尾呼应。陈佐湟的指挥图示清晰明确,他采用了最为接近贝多芬原谱标注的速度,音乐线条流畅明快,并注重音乐的韵律和乐旬的交代衔接,从而揭示了音乐的深层内涵。陈佐湟将《贝九》第一乐章几个衔接之处的Rubato做得自然贴切、潇洒自如,乐队配合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第二乐章谐谑曲的律动始终处在疏密交替之中。陈佐湟在几处延长号上做得恰到好处,这种动与静的对比,体现了德奥音乐的理性精髓,凸显了贝多芬音乐中的哲学思考。第四乐章声乐进入之前小号吹奏出的狂怒的急板乐句,被瓦格纳称为“恐怖的号角合奏”。说是恐怖,一方面是因为音乐形象的咄咄逼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节奏的急促和重音的移位,指挥往往会顾此失彼,令小号声部难以准确地进入。当晚陈佐湟的手势点到为止,小号声部心领神会,演奏得气定神闲。
  当晚国交的演奏一气呵成,酣畅淋漓。全曲节奏稳定、声部衔接严谨、音色亮丽,既有激情,又有可圈可点的细部处理。《贝九》第一乐章序奏开始的空五度和弦又是一个对乐队音准的考验,管乐器要保持一个持续的弱力度和弦,更增加了对演奏控制力的考验,尤其是铜管声部,我听过许多演奏都是坚持不了多久音准便开始游离漂移。当晚的国交,一开始便进入了状态,聚敛了神秘的气氛。在一些贝多芬动机碎片过后,严峻的主部主题果断呈示,从此开始。乐队便牢牢抓住这个贯穿全曲的附点节奏型,没有一丝的松懈,保证了全曲始终节奏稳定、情绪饱满、动力十足。第一乐章发展部复调织体的节奏对位、第二乐章的五声部赋格段落,尽管配器上参差错落,乐队始终保持着一个综合的律动。音乐会上一些声部的齐奏和独奏令人回味。国交的小提琴声部有口皆碑,他们始终情绪饱满,音色温暖动人,咏叹之处热情洋溢,第四乐章赋格段落的技巧游刃有余。他们在第二乐章中不时“反串”节奏声部,恒定的附点节奏为音乐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个节奏型《贝七》中出现过,被今天欧美乐团当作业务考核材料,它有些像火车的节奏,因此有人将《贝七》称之为“工业革命交响曲”。《贝九》中的再次出现,更是贝多芬将工业革命后人类对机械动力的膜拜转化为人文的礼赞。小提琴声部在音乐会上实力彰显,他们的演奏成为贯穿首尾的主线。中提琴声部在第二乐章的一段独奏音色温暖富有弹性。大提琴和贝司声部在第四乐章“欢乐颂”主题的吟诵流畅温情,力度上的突弱贴切到位。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音乐虽在谱面上看似简单,但演奏起来往往愈拉愈慢,导致松懈。当晚陈佐湟与乐队配合默契,始终保持着动力性的速度,为其后声乐的进入做了一种内热外冷的铺垫。在《贝九》的第一和第二乐章,国交的长笛、双簧管、巴松、小号、单簧管等声部都演奏出来漂亮的乐句。圆号声部在交响乐队中以木管的音色和铜管的功能成为乐队中的关键声部,其难度往往又成为乐队的“软肋”,来访的诸多欧美超级乐团也同样如此。我们领略了伦敦爱乐圆号的疲软,也通过卫星转播目睹了纽约爱乐的圆号在平壤音乐会上翻车并得知在纽约主场给了新总监一个难堪。国交的铜管声部近两年有了显著的进步,在全国引领前茅。圆号声部第一乐章、第二乐章的几次独奏清亮透彻,第三乐章那段著名的独奏段落演奏得令人叹服。国交的圆号声部在演出中将铜管乐、木管乐以及弦乐胶合为一个整体。当晚四重唱中,男高音魏松的独唱是我在国内听到的最令人激动的一次,因为在他独唱段落的结尾,合唱团以铿锵的节奏强力度进入后,他在高音区的乐句仍然穿云拨雾透射出来,再现了贝多芬的神来之笔。坐在大剧院音乐厅的后排仍然听得清清楚楚,令人叫绝。如果是录唱片,这很容易,控制台一推就出来了,但在现场若非有点戏剧的嗓音是做不到的。当晚的合唱团也有出彩的表现,首先是音准令和声的功能清晰明确,到终曲《欢乐颂》时,陈佐湟有张力的手势激发合唱团唱出了如瀑布喷射般的最强音,大剧院音乐厅满堂生辉。
  不久前,我国交响乐界举行了两次盛会,一次为大剧院的“中国交响乐之春”,另一次为中国音协的“中国交响乐百年回顾”。在这两次盛会上,全国的职业交响乐团都进京进行了汇报演出,我们欣喜地看到,我国的交响乐队职业化程度有了很大的提高,交响乐演奏水平有了整体的提高,一些乐团正向着国际水平迈进。具体到乐手个人,中国的管弦乐手在世界交响乐坛已经形成了“中国军团”,他们在世界各大交响乐团中已经占据了众多的举足轻重的席位。我认为,中国乐手的特点是敬业、刻苦,具体在专业上有着基本功扎实、演奏柔韧性好的优势。当前我们国内的一些交响乐团与世界超级乐团有着不小的差距,国内乐手尚需强化合奏意识、提高音乐修养以及积累曲目,这些有待随着职业化进程的进一步提高和交响乐市场的发展而得到提升,但我们今天的乐团已经拥有了一批演奏精英,我们再不必妄自菲薄,自我贬值。国交近年来开拓了广阔的市场,这次经典演出折射出由此而提升的艺术凝聚力,也是继大剧院开幕音乐会以来的又一次精彩亮相。国内乐团的演奏水平还不稳定,但不乏精彩动人的演奏,像这次国家大剧院周年庆典音乐会上《贝九》的演绎就是一次经典,一次值得我们珍藏的记忆。在我们共乘大剧院这艘演艺航母陶醉于幸福的艺术航程之时,我愿记叙在此与读者共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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