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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丢 找到新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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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9年4月8日,丢丢在5岁生日这天跟随河南省信阳市民政局干部赶到河南女子劳教所,见到了令他爱恨交织的母亲郭立琴。
  两年前,即1997年7月17日,北京警方在和平里地区的一套单元房内抓获了两名吸毒者,并在堆满大量吸毒使用的吸管、锡纸和天平的屋中发现了丢丢。当时的他全身赤裸,双手被绑,浑身布满烟头烫痕,已经奄奄一息。
  据查,丢丢没有父亲,其母郭立琴当时22岁,在北京吸毒、卖淫多年,她因欠毒品款,便将亲生儿子抵押给3名吸毒者。一个多月来,无辜的孩子成为了他们毒瘾发作时的发泄对象,他被捆绑、踢打,还遭受了火机烧、烟头烫……
  公安民警迅速将犯罪嫌疑人全部抓获,郭立琴也被判处劳教两年。得救后的丢丢被送进北京市儿童医院特护病房,经过3周的治疗,孩子已逐渐康复。他最渴望的是回家,但他的家又在哪里呢?
  1997年10月,丢丢带着满身伤痕回到了其母户口所在地――河南省信阳市,当地民政局干部杨奶奶收养了他,这使孩子重新得到了家庭的温暖。
  此后的两年里,郭立琴在管教干部的帮助下,痛悔过去,决心不再沾染毒品,还多次表示要抚养孩子成人。她因表现良好,连续被评为“优秀学员”。1999年4月8日,当见到日思夜想的丢丢时,郭立琴一把抱住儿子,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就在这一天,劳教所为她们母子举办了一个特殊的生日聚会,并宣布提前3个月将郭立琴解除劳教。民政局也决定让她领回丢丢,并资助给孩子2000元生活费。
  4月9日,丢丢告别民政局的杨奶奶和叔叔阿姨们,带着全国各地的好心人捐赠的学习用品和玩具,随母亲回到了信阳市山区农村。
  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我再次踏上找寻丢丢的路途之时,心中竟装满了苦涩,就像7年前第一次见到丢丢时一样。
  2004年3月10日,一个来自大山里的电话,将我们期待丢丢能开始一个全新未来的美好愿望粉粹了。打电话的是丢丢的舅舅,他说,丢丢已被他妈妈扔在这儿快4年了,家里太穷,他不想再被这样一个负担拖累着,问我是否能给孩子找个人家。――怎么会是这样?! 带着许多疑问,我于2004年4月5日踏上了开往河南信阳的火车,在5年前丢丢与我挥手告别的旧屋里,我见到了已经10岁的孩子。他长高了,瘦了,而那忧郁的目光,仿佛在告诉我曾经发生的一切……
  
  1999年4月,就在丢丢随母亲回到山村后的第3天,曾经发誓说要在家乡好好带孩子的郭立琴再也呆不下去了。想要找回从前生活的她,带着丢丢回到了北京,在城市的角落里租了一间平房。母子俩在一起的生活维持了不到5个月,1999年9月底,郭立琴便将丢丢给了信阳一个做生意的远房亲戚。2000年8月,丢丢又被送回山村,与舅舅、姥姥生活,此后的4年中,郭立琴只回来过2次。
  丢丢最开心的是上学,即使舅舅在4年里只给学校交过200元学费,乡村小学的老师们还是收留了丢丢。由于买不起教科书,他只能靠在教室听课记住所学的内容。老师说他聪明,领悟能力强,当别的同学解不出算术题时,还时常要找他帮忙。
  然而缺少爱的孩子的成长注定是艰难的。丢丢学会了洗衣、做饭、生农家土灶,独自走漆黑的山路去上学或打柴。他很少向别人提起自己的妈妈,却总爱守在电话旁,因为妈妈曾从北京打电话给他。他害怕写关于描述家庭的作文,“我的爸爸、妈妈”之类的题目总会令孩子不知所措。丢丢在家里经常沉默不语,尤其是舅舅每每提起关于趁早将他送人的话题时。
  2004年4月8日,又逢丢丢生日,他拿柴火生了火,炒了一碗猪油米饭算是解解馋,这让看在眼里的我心中一阵阵地痛。丢丢的妈妈,这就是你流着泪发誓要给儿子的幸福生活吗?
  然而,当我带着丢丢来到信阳市平桥区民政局时,那里的同志却介绍说,根据我国《收养法》的规定,“收养人收养与送养人送养,须双方自愿”。丢丢因母亲健在,送养须征得母亲同意,否则孩子将不能被他人收养。4年前,一些海内外有爱心的人曾纷纷表示要收养丢丢,之所以未能成行,就因为郭立琴的阻挠。丢丢也无法进入孤儿院,因为他有母亲,并非一名孤儿。摆在我们面前的似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一个从未尽过义务的不称职母亲难道真的注定要给丢丢一生的苦难?不知道丢丢的悲剧到何时才可以结束?谁又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呢?
  2004年7月13日,信阳市政府和郭立琴就丢丢的未来生活进行了协商。这次协商源于半个月前,由于身体原因,从强制戒毒改为限期戒毒的郭立琴,在走出北京市公安局大兴分局看守所后,全然不顾社会力量为丢丢精心安排的生活,推翻了自己签下的代养委托书。这位10年来从未尽过责任的母亲宣称要自己抚养丢丢,并理直气壮地要求捐助企业将捐助款汇到她的名下。
  
  该消息在《法制日报》刊出后,立即引起关注丢丢的许许多多好心人的极大担忧,也引起了信阳市政府的高度重视。信阳市副市长、信阳市公安局局长陈志中在详细听取了记者对丢丢故事的介绍、全面了解丢丢所处的境况后,决定亲自主持这次决定丢丢命运的关键会谈。
  2004年7月13日,9点20分,协商开始前,又有两年没有见过母亲的丢丢与郭立琴见面了,两人都显得生疏和陌然。郭立琴试图将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丢丢却对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很不自然,他挠挠头,不知所措。郭立琴下意识地回避着丢丢的目光,低下了头,两人都陷入沉默。
  9点30分,陈志中带着鸡公山管理区李家寨镇政府和信阳市公安局禁毒科的负责同志来到会场,协商正式开始。陈志中首先问起郭立琴的打算,她还是那句话:“我就是要把孩子带到北京去,我有能力养他。”但当被问起丢丢至今没有户口,在北京如何受教育,以及她目前是一名吸毒人员能否有固定收入保证丢丢生活等实际问题时,郭立琴无言以对,谈话陷入僵局。
  10点,为了让郭立琴真正为自己儿子的健康成长考虑,陈志中现场宣读了一封丢丢写给她的信:“妈妈你在哪里?我在大王村过得很苦,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每天起早贪黑去上学,一年都吃不上肉,只有舅舅的朋友来了才吃肉。别的小朋友由爸爸妈妈来洗衣服、做饭,而我却要自己洗衣服,自己炒饭吃。我想和像杨奶奶(1997至1999年代养丢丢的人)那样的叔叔、阿姨过……我也想你,想你回来看我。”听到这里,郭立琴的眼里闪出一丝慌张,她不大相信地询问坐在身边的丢丢:“你真这么想?”也许她此时才意识到儿子已经长大,能独立思考了。陈志中又问丢丢:“孩子,你现在告诉妈妈,也告诉叔叔阿姨,你愿意跟谁一起生活?”丢丢瞟了一眼母亲,之后在全场的注视下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愿意跟妈妈过,怕她再把我交给坏人,我要和像杨奶奶那样的叔叔阿姨过。”此刻,记者仿佛又看到7年前那个满身伤痕的孩子眼中的悲伤。
  
  10点45分,记者向郭立琴详细介绍了通过《法制日报》联系的两家主要资助企业的要求,资助款只能用于丢丢的未来生活,不可挪作他用,只能交由当地政府帮助寻找的代养人,不可交给郭立琴本人。
  11点30分,陈志中向郭立琴详细介绍了政府对丢丢的安排,语重心长地说:“让丢丢幸福快乐是全社会共同的愿望,作为政府,我们身上承担着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我们会完成好这个使命,你应该相信我们。”半晌,郭立琴才缓缓开口:“我想看看代养协议书。”
  12点30分,双方在讨论后,达成协议。
  12点45分,郭立琴在协议书上签字并按下手印之后,喃喃地说:“感谢大家,你们都是为了孩子好。”
  此后,信阳市公安局禁毒科和李家寨镇民政所积极寻找代养丢丢的合适家庭。丢丢是不幸的,毒品使他在幼小的童年从未体味过母爱的温馨;丢丢又是幸运的,他被全社会的爱包围着、关注着,一次一次地被救出苦难的深渊。
  2004年9月2日上午,当记者走出河南信阳火车站时,丢丢给了我一个惊喜,他和他的新妈妈王伟捧着一大束康乃馨相迎,王伟替不善表达的丢丢说:“这代表祝福,是丢丢用积攒的零用钱买的。”两个月不见,丢丢长高了,长胖了……
  丢丢的新家在信阳市中心的一座二层小楼,代养丢丢的王伟夫妇三十多岁,做生意的王伟性格爽朗,丈夫是个沉稳的政府工作人员,他们有一个一岁半的女儿,现在又认下丢丢这个儿子。多年前,他们在全国禁毒宣传展版上看到丢丢的故事时,就曾留下深刻印象。2004年7月,当听说丢丢母亲已同意孩子由他人抚养时,就主动与市公安局联系。当时,已有几家人提出代养要求,民警们的选择很谨慎,王伟先带丢丢到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双方都觉得满意,才正式签下代养协议书。
  
  于是,丢丢有了新妈妈、爸爸、妹妹、姥姥、姥爷、爷爷、奶奶……全家人都很疼爱丢丢。王伟夫妇在自己的卧室里隔出一个房间给丢丢住,以方便照顾,老人每天换着样儿给孩子做好吃的。在信阳市陈志中副市长的帮助下,丢丢转进全市最好的小学就读。丢丢最高兴的就是全家人在一起,所以每到周末,王伟夫妇再忙也要挤出时间开车带孩子出去玩玩。他们希望尽可能地满足丢丢的生活需要,因为孩子以前亏欠得太多了。他们还打算明年带丢丢去上海的大医院,通过手术抹去脸上的伤痕,让丢丢尽可能忘记过去,最重要的是抹去孩子心灵的伤痕。少言寡语的王伟丈夫说,这是对他们全家未来的一个挑战。
  2004年9月23日,在信阳市鸡公山管理区李家寨镇政府院内,举行了一个简短热烈的“《法制日报》丢丢捐款捐赠仪式”,《法制日报》工作人员将来自社会各地的近万元捐款正式交给镇民政所负责人。信阳市长、市公安局局长、鸡公山管理区区长和150多名小学生参加了活动,丢丢在许多手执鲜花、彩旗的小朋友的簇拥下快乐地欢笑着。
  第二天,民警叔叔陪丢丢回到大王村,最后取回了他惦记的东西,包括好心人们寄来的信件、礼物和两张“大王小学”发的三好学生奖状。带着这些从前生活中仅有的快乐记忆,丢丢正式告别大山里的家,告别曾经的苦难,沿着5年前随当时刚刚解除劳教的母亲郭立琴回乡的崎岖山路走回来,走向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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