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文化交际理论视域下的《蝴蝶君》研究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摘  要： 《蝴蝶君》讲述了一位法国外交官与一名中国京剧演员之间所发生的令人咋舌的爱情与阴谋故事。他们中一个代表了西方文明中的法国文化，另一个代表的是东方文明中的中华文化，两人间的故事实则是两种不同文化的碰撞。宋丽玲是一个深受西方教育影响的中国青年。他深谙东西方文化间的差异并且利用伽里玛对中国及东方女性的某些错误认知，所以能在这场爱情与阴谋游戏中游刃有余，轻松取胜。本文将运用霍夫斯泰德的文化维度理论分析宋丽玲是如何使用跨文化交际技巧在这场博弈中出色地完成间谍任务。
　　关键词： 《蝴蝶君》; 跨文化交际; 霍夫斯泰德; 文化维度理论
　　中图分类号： I712.073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671-2153（2019）02-0080-04
　　 作为跨文化交际理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文化维度理论（Cultural Dimensions Theory）是荷兰著名心理学家吉尔特·霍夫斯泰德（Geert Hofstede）提出的一个用来衡量不同国家间文化差异的理论。霍夫斯泰德在《文化与组织：心理软件的力量》（Cultures and Organizations：Software of the Mind）一书中将文化差异归结为六个维度：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Individualism/Collectivism）、权力距离（Power Distance）、阳刚气质与阴柔气质（Masculinity/Femininity）、不确定性规避（Uncertainty Avoidance）、长期导向与短期导向（Long- and Short- Term Orientation）以及放纵与克制（Indulgence/Restraint）。
　　 《蝴蝶君》（M.Butterfly）是美籍华裔剧作家黄哲伦（David Henry Hwang）根据京剧演员时佩璞的生平事迹所改编而成的戏剧。剧本的故事背景被设定在冷战时期，一名叫做伽里玛的法国外交官迷恋上了一位名叫宋丽玲的中国京剧演员。他们相拥相爱，如胶似漆，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并且还“生育”了一个孩子。最终，伽里玛却发现那个在他眼中堪称完美女人的“她”竟然是个男人。该剧作为黄哲伦的代表作，一经问世就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认可，使黄哲伦当年获得美国戏剧界的最高奖项——托尼奖。它不仅被搬上百老汇的舞台，被翻拍成电影，更是被许多国家作为英美文学课程的教材。反传统式的书写及离奇的情节使得该部剧本受到广大学者们的青睐。对《蝴蝶君》的研究，学者们多采用后殖民主义[1]、新历史主义[2]、解构主义[3]、女性主义[4]等理论视角进行文本分析，但鲜有学者运用跨文化交际理论分析与阐释该剧本。因此，本文通过跨文化交际理论视角，运用文化维度理论论证黄哲伦笔下的宋丽玲在与伽里玛的交往与生活中如何将跨文化交际技巧发挥得淋漓尽致，以至于伽里玛始终也不愿相信自己深爱的枕边人是男人这一事实。
　　 一、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
　　 在《文化与组织：心理软件的力量》中，霍夫斯泰德将个人主义定义为“人与人之间松散联系的社会：人们只照顾自己及其核心家庭。”[6]80集体主义则为“人们从出生起就融入到强大紧密的群体当中，这个群体为人们提供终身的保护以换取人们对于该集体的绝对忠诚。”[6]81文化上的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实际上反映的是在不同的国家与社会，个人对集体所持的不同态度。在推崇集体主义的社会中，不允许个人将个人利益凌驾于集体利益之上，个人在追求个人利益的同时必须考虑他人利益。此外，个人对集体要具有精神上的忠贞不渝和道德义务。与之相反，在个人主义盛行的国家中，個人只顾及自身的利益，只考虑自身的权益，只按照自己的意志与喜好行事。这一维度用个人主义指数（Individualism Index）衡量，指数数值越小，社会集体主义倾向越明显;指数数值越大，社会个人主义倾向越明显。在霍夫斯泰德对76个国家与地区的调查中，中国的指数值为20，排名第59位，而法国的指数值则为71，排名第13位。因此，中国文化是集体主义文化;法国文化是个人主义文化。
　　 作为一个小集体，家庭是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一个幸福美满和睦的家庭需要夫妻双方对彼此忠诚及坦诚。在《蝴蝶君》中，以伽里玛为代表的法国外交官们，他们的生活充斥着秘密、谎言与欺骗，对伴侣的背叛也昭然若揭。当伽里玛得知土伦知晓自己的婚外情时，惊慌失措地问他究竟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土伦却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件事只在这个大使馆内广为人知。可是没有人会去议论它，因为这儿的每一个人都问心有愧。伽里玛，过去我们一直很担心你。我们以为你是这儿唯一一个没有秘密的人。现在你找了一个中国西施……让我们甘拜下风。”[9]46伽里玛的好友马克也在结婚后六个月出轨，不间断地与数百名女性发生了性关系。受这种文化土壤“滋养”的伽里玛，最终为了宋丽玲彻底抛弃了陪伴自己多年的妻子。对于伽里玛和那些婚后出轨的同道中人来说，婚姻并不意味着对家庭的责任和对配偶的忠诚。相反，与忠诚、责任与担当相比，个人的享乐才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且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由一个个家庭以及个人构成的国家是社会中最大的集体。国家利益、集体利益与个人利益发生冲突时，崇尚集体主义的社会往往要求公民牺牲自己的个人利益。宋丽玲为了国家，为了民族利益，为了共产主义事业，不惜出卖自己的身躯与灵魂，心甘情愿忍辱负重地潜伏在伽里玛的身边为政府获取重要的情报。即使在文化大革命发生后，受到了羞辱、唾弃、刁难与威胁，宋丽玲仍一心一意想着为人民服务。最后，宋丽玲远赴法国，再次回到伽里玛的身边，继续为中国政府搜集情报。在大是大非面前，宋丽玲表现出的是对国家的绝对忠诚，而在别人眼中的“享乐”不过是宋丽玲为了国家利益所采取的掩人耳目的必要手段。然而，在宋丽玲面前，伽里玛不免相形见绌。作为一个外交官，一个公务员，一个手里握着事关国家利益的机密文件的法国公民，为了能让宋丽玲留在自己身边，为了能让“她”“完成任务”，为了能让“她”开心快乐，伽里玛在后来甚至知情的情况下也将这些文件给了宋丽玲。“他没问。他知道我需要那些文件，那就足够了。”[9]81为了自我，为了宋丽玲，为了自己的小家庭，伽里玛把国家利益抛到了九霄云外。 　　 正是知道伽里玛内心深处的个人主义，宋丽玲才能从一开始就利用自己娇艳欲滴的倾城容颜和东方女性的独特韵味俘获早已为人夫和为法国人民服务的伽里玛的心。宋丽玲让他忘记了自己对家庭的责任，忘记了自己对国家的义务，落入了宋丽玲为他设下的一个甜蜜陷阱。
　　 二、阴柔气质与阳刚气质
　　 阳刚气质和阴柔气质是指“由社会和文化决定的性别角色。”[6]123在阳刚气质社会中，两性的情感性别角色差异显著且有明确的划分：男人坚强自信，追求物质利益;女人谦虚温柔，关注生活质量。然而，在阴柔气质社会中，两性的情感性别角色互相重叠。这一维度用阳刚气质指数（Masculinity Index）衡量，阳刚气质指数数值越小，社会阴柔气质越明显;指数数值越大，社会阳刚气质越突出。霍夫斯泰德对76个国家的调查结果显示，中国的阳刚气质指数值为66，排名第11位;法国的指数值为43，排名第48位。所以，中国是典型的阳刚气质社会;法国属于阴柔气质社会。
　　 伽里玛娶海尔格为妻并不是因为他喜欢她，而是因为她是一个大使的女儿。伽里玛娶了她，就意味着他在仕途上能有一个迅速有效的飞跃。为此，他抑制了躁动的心扉，驱逐了澎湃的激情，放弃了渴望的爱情。凡此种种皆是为了得到令人艳羡的社会地位与财富。因为听说伽里玛与中国人相处得不错，法国驻中国大使土伦将本该调遣回国的伽里玛擢升为副参事。“一年前，你本该被调派回国的。但是在过去几个月里，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变成了如今这样的有冲劲、有自信，让人眼前一亮。他们还告诉我你跟中国人处得挺好。所以我觉得你很幸运，伽里玛。恭喜你。”[9]38伽里玛对此窃喜不已，全然不知土伦只是单纯地利用他。沐浴在成功的喜悦之下，他迫不及待地冲到宋丽玲的公寓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我坦诚地跟你说吧。今晚是因为你我才得到晋升的。你改变了我的整个人生。”[9]40伽里玛同时也是一个注重生活质量的人。他酷爱艺术，迷恋歌剧，无论是在德国大使的家中还是在中国歌剧院，都能发现他的身影。甚至身陷囹圄，在简陋不堪的囚牢里，仍有一个磁带录音机陪伴他左右，让他能聆听那优美的旋律，缅怀过往。对宋丽玲的感情，他也并不只是为了满足视觉上的感官和肉体上的快感，更多的还是痴迷于“她”的温柔体贴。“或许没有什么比找一个听你说话听得入迷的女人更稀罕的了。”[9]49而这种情感体验是伽里玛从海尔格身上获取不到的。即使作为一个自信满满，内心具有强烈优越感的“白人魔鬼”，伽里玛仍有温柔的一面。在与宋丽玲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伽里玛胸中愈燃愈烈的欲望迫使他十分渴望一睹娇羞的宋丽玲的赤身裸体。可是，他遭到了宋丽玲的巧言拒绝。面对这种情形，伽里玛并没有强迫宋丽玲做“她”不愿意做的事，反而为自己的“无理请求”连连道歉。“蝴蝶，请原谅我……原谅我做的一切。原谅我之前的所作所为。”[9]60
　　 宋丽玲懂得伽里玛是一个集阳刚气质与阴柔气质于一身的男人。“她”在伽里玛阳刚气质充盈的时候，尽展东方女性的娇媚典雅、羞涩细腻，让他的控制欲与情欲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不……不……轻一点……好吗，我从来没有……这会让我害怕的。我是个保守的中国女孩……我会尽我所能使你快乐。把灯熄了吧……整个房间弥漫着狂热的爱，整片天空沉浸在欢声笑语之中。”[9]40-41在伽里玛阴柔气质占上风的时候，“她”又给予他理解、关怀与呵护。“我没有叫你成为我的丈夫。但我早已是你的妻子……呸我的事业！……让我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是你……我知道谁是男人，谁不是。”[9]51作为一个男人，“她”知道男人的需求是什么;作为一个受过西方教育的知识青年，“她”更是知道法国男人对东方女性的真实想法。在法庭上，“她”向法官陈述了自己的秘诀。“准则一：男人总是相信他们想要听见的话。所以，女孩每次告诉他们那些让人作呕的谎话，他们都会相信。”[9]82“准则二：一个西方男人和东方接触时，他的脑子完全是困惑糊涂的。可以说西方对东方持有积重难返的强奸心态……总的说来就是，‘她嘴上说不，但她眼睛却回答是。’”[9]82
　　 三、放纵与克制
　　 放纵是指“在享受生活与寻求乐趣方面，人的本能欲望应当不加以限制地给予满足。”[6]206与之截然相反，克制则要求“此类快乐的满足必须受到严格的社会准则的制约与管理。”[6]206霍夫斯泰德所指的欲望满足，只涉及享受生活和寻求快乐，并不泛指人类的所有欲望。相对于克制性明显的中国，法国更倾向于放縱。
　　 12岁时，伽里玛还是一个懵懂少年。在叔叔家里，有一次他偶然发现了附有女子艳照的杂志。看着杂志上裸露的轻浮女子，他内心深处渴望掌控女人的欲望油然而生。紧接着，他和墙壁上一个身着性感晨衣的女子进行了一段幻想般的奇异对话，这使他的欲望得到了充分的显露。到了中学时代，在好友马克的帮助下，伽里玛和伊莎贝尔发生了一段奇妙的性爱之旅。这一次体验让他的欲望获得了从未有过的满足，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种感觉太美妙了！”[9]3331岁时，为了谋求职位晋升，伽里玛娶了法国驻澳大利亚大使的女儿。她的年龄比伽里玛的大，伽里玛也并不喜欢她。即便如此，这段婚姻也平平淡淡无风无波地持续了8年。可是来到中国，看到舞台上出水芙蓉般的宋丽玲，伽里玛克制许久的欲望和激情被再次点燃了起来。他想保护“她”，呵护“她”，抚摸“她”，占有“她”，甚至想为“她”抛弃自己的妻子。后来，当他真的拥有了“她”，他又和一名在中国学习的丹麦女孩发生了关系。在这场“双重婚外情”[9]54中，伽里玛不仅背叛了他的妻子海尔格，也背叛了他的情人宋丽玲。在享受生活与寻求刺激的人生旅途中，伽里玛毅然决然选择了肆无忌惮的放纵。
　　 宋丽玲正是明了伽里玛心中的欲望及其放纵的倾向，才能做到步步为营，使得伽里玛看不出丝毫破绽。受中国传统和西方教育的影响，宋丽玲深知中国人与法国人在对待性与婚姻这一问题的巨大差异。在伽里玛和马克的一次对话中，伽里玛说道，“我是个有妇之夫。”[9]24马克回答说，“我也是个出色的有妇之夫。我……六个月后才出轨。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到目前为止12年内我睡了300个女人。”[9]24可是，当秦得知伽里玛对宋丽玲有不忠行为的消息时，她着急忙慌地告诉 “她”有人看见伽里玛进了一个丹麦女孩的宿舍。宋丽玲对此却不为所怒。与此同时，“她”还反复对秦说“她”需要一个婴儿，因为“她”知道那是伽里玛作为一个法国男人深入骨髓的放纵倾向所致。所以，不管伽里玛做了多少对不起“她”的事，宋丽玲都要一如既往甚至更好地对待他。这样一来，“她”才能潜伏在伽里玛身边搜集更多的情报。此外，那时的中国虽然已经迈入了新社会，但和文明开放的法国相比，仍然是一个相当保守的国家。“法国是一个现代国家，或许更超前，中国是一个灵魂仍植根于两千年前的国家，我现在所做的，甚至是为你倒茶……它是有……后果的。”[9]29-30 “你要记住：中国是不允许同性恋的。”[9]48宋丽玲对中法两国间这一社会观念差异也掌握得很准。虽然身处“孤男寡女切莫共处一室”的中国，“她”也知道一位女性邀请一名男性晚上来自己的公寓是一件在法国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宋丽玲第一次邀请伽里玛来“她”的公寓，期间所展现出的娇羞矜持，欲拒还迎，将伽里玛的欲望推至高处，使他对“她”完全欲罢不能。而这次成功的约会促使了伽里玛晋升后的不请自来。紧接着，他们就在北京郊外租了一间小屋住到了一起。基于了解并利用了伽里玛的放纵倾向及欲望，宋丽玲成了他亲密得爱不释手的情人。
转载注明来源:https://www.xzbu.com/1/view-14783518.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