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响于艺术殿堂的寺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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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对于世界上的大多数民族,音乐是民族文化的重要体现途径与载体之一是广泛被世界各族人民及学术界所认同的。随着全球政治、经济、文化的现代化快速进程,纵观世界民族音乐文化的历时发展态势,不难发现其发展过程的复杂化与内容形式的多样化。受世界音乐组织形式的多元化与构成元素多样化之影响,各民族小众且单一的传统音乐元素生存境地受到极大的威胁。那么,以何种的创作思维与技术形式在坚持民族本位的情况下去顺应时代大势,使民族传统音乐元素在世界音乐文化发展洪流中占有一席之地,同时使得民族文化得以全新形式的体现,是每一个民族音乐学研究者应予以高度重视的话题,也是每一个音乐学者和人类学家为之努力的重要原由之一。蒙古族著名的青年作曲家额·那日苏的经典代表作品马头琴狂想曲《一百零八转经筒》比较完美的诠释了此问题。此文笔者将以这首作品以及这场展演为例来阐释蒙古族音乐学者对于保护传统音乐元素与民族文化的理论与实践中的独特思考。
【关键词】《一百零八转经筒》;传统音乐;民族文化
【中图分类号】J60 【文献标识码】A
引言
国家艺术基金2018年度舞台创作资助项目《一百零八转经筒》暨额·那日苏民族音乐作品展演于2018年12月15日在内蒙古艺术学院演艺厅举行,次日《一百零八转经筒》作品研讨会在内蒙古艺术学院召开,此次展演与研讨会的召开无疑是蒙古族音乐创作史上的又一里程碑。根据国家艺术基金2018年度资助项目立项名单可以看出,国家立足弘扬与发展中华民族传统优秀文化,坚定不移贯彻党的民族路线,在文化艺术层面,大力支持少数民族音乐艺术文化的创新与发展。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其中包含文化、信仰、宗教、艺术元素等等,那么民族的怎样才能成为世界的,以何种形式与时代同流,这些问题是催促每一个民族艺术学者创新意识快速转型的不竭动力,“一些作家已经寻求描述非西方音乐传统的价值和情绪,并不把自己的限制在他们的结构和形式中”。
额·那日苏是一位蒙古族青年作曲家,能够无形中将民族学、社会学、人文学、宗教学的因素体现在作品中,在学术界及其相关领域的不同组成要素快速发展的势头下,学者身份的组成方面更加的需要多样化,不在单一于某一特定研究领域的局限,以音乐学为例,其中有专门研究形态学的、有专门研究音乐美学的等等,在以往这些学科研究方向范畴中,总是潜移默化的体现出一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术态度,在当今这个趋于中性化的时代,人们的思维也在发生着重大的改变,更加的多元,如今更加要求人们要扎实立足研究本源且要涉猎广泛的研究姿态。额·那日苏则无疑是一位立足民族音乐创作本源且涉猎多领域的作曲家。
《一百零八转经筒》这首作品的题材来自于藏传佛教文化,蒙古佛教是以西藏佛教为典范的,大部分的蒙古佛典皆译自思藏佛典。转经筒又称“嘛呢”经桶,它是藏传佛教的宗教标志,与佛教的八字真言与六字真言有关,六字真言即“嗡嘛呢叭咩吽”,藏传佛教认为持诵真言越多,越加表明对佛的虔诚,可以减轻人间痛苦,包括心理与身体之苦,转经筒则是人们除口诵外的另一种形式,即将六字真言装于经筒内,经筒外也刻有六字真言,信徒以及一般人们可以用手转动,每转动一次就相当于念诵经文一次。因佛教文化的深奥性,以及出于作者此文的初衷,在此就做简单叙述。通过作者本人的叙述,他的创作灵感来自于一次寺庙旅途,这些灵感承载着他深厚的音乐修养与民族情怀在他后期的创作中呈现出冲破传统的独到创作思维方式与手法,将本民族的民族文化与民族音乐相结合,将历时文化的演变做了深刻的的总结。他的现代化与传统结合的创作思维不仅是学者们一般认为的技术上的中西结合,比如音乐创作配器上的中西结合,调式的结合,更为宝贵的是将这种结合进行了全新的解读,冲破了人们所局限认为的一般意义上的现代与传统,西方与中国的结合,这在他的这场展演中体现了出来,无论是独奏曲还是协奏曲都体现出这种思维的价值所在。在研讨会上各路民族音乐学前辈对他的创作给予了高度评价与改进建议。下文则对额·那日苏的独特思维的体现与学界对他创作的评价以不同角度进行解释与评析。
一、冲破传统创作的思维
传统音乐是特定社会成员情感意愿的表现。蒙古族现代传统文化形式与内涵深受自古以来蒙古族游牧生活生产方式使蒙古族产生了特有的民族文化與民族文化认同情感以及随之产生的民族代表性文化载体,在音乐艺术方面,则出现了比如极具代表性民歌体裁“长调”、极具民族代表性的乐器“马头琴”、以及极具自然风格特征的歌唱形式“呼麦”这些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随着时代的发展与社会对文化艺术的需求变化,蒙古人民在文化艺术方面的发展也呈现出与时俱进的特征,我们经常习惯于用现代话语为过去的事物下定义,比如为区分与现代民族传统创作的区别,称过去的传统艺术为原生态,这无疑是具有历史色彩的陈述话语。往往不知情的局外人将原生态音乐与传统音乐相淆,认为原生态就是传统,原生态是指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无刻意的生活艺术形式,传统是随着原生态的发展而来,而当下人们所听到的原生态则是建立在传统之上的,这是两个概念,这可能有些让人不容易理解,比如在游牧民族时期,长调是由于蒙古人民自然的生活方式与地理所形成的一种游牧唱法,更多的是为生活而服务的,这可谓是现代话语中的原生态,随着时间对原生态环境的洗涤,城镇化的突飞猛进,人们精神需求的提升,原生态逐渐褪色,现在的长调则是受到正规专业院校专业技术手段的浸染,唱法以及处理手段都发生了改变,称之为传统,是艺术化的舞台艺术,也可称之为现代话语体系下的原生态。
额·那日苏的创作思维突破了传统的束缚,20年代至60年代,多数蒙古族艺术创作都局限于单一的民族艺术的元素,比如长调独唱,马头琴独奏等等,随着社会普遍审美要求的提升,在70年代以后,蒙古族创作呈现出多元的苗头,出现了大量的合奏,重奏等,这可以说是一个艺术上的里程碑,额·那日苏正是这个里程碑之后不久的作曲家,他走在世界音乐变迁的时代,全球政治、经济、文化趋于从西方化——后西方化——中性化的道路上,他丰富的学习经历加之他先天的民族传统血液,使他创作出了《一百零八转经筒》这种突破传统思维束缚的新民族艺术作品。 《一百零八转经筒》是一首马头琴狂想曲,马头琴是蒙古族传统乐器,狂想曲一词来源于古希腊,是西方创作中以民歌曲调为主题而发展起来的器乐幻想曲,由此可见作曲家的创作心境,将西方民族的艺术话语嫁接到蒙古族传统音乐上,使其形成中西交融,这种交融与以往的交融不可相提并论,以往的创作之中西结合都是用传统乐器为西方意识所服务,这首作品则打破了这种传统创作 方式的思维,让西方的意识为我们的民族音乐服务,这无疑是一个现代蒙古族音乐艺术创作的里程碑。传统的马头琴曲目都是用纯四度定弦,这首作品别出心裁的利用增四度定弦,不仅体现了佛教文化的特殊音响,还将民族文化以西方作曲技法得以全新展示,使马头琴演奏技巧突破传统演奏模式,将以往传统所做不到的以特殊方式得以拆解重组,使全曲达到一个传统之外的新高度。
二、立足民族文化本体,放眼多元艺术载体
中国传统音乐的生成和状况直接与其经济发展水平和社会政治以及整体文化发展状况影响。在中国,五四运动以后,中国在军事、经济、文化上大量吸收西方经验,以西学为主要发展趋向,提出“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等一系列上层建筑标签,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步伐以及时代的进步,越来越多的传统文艺工作者以及学者受西方思维的约束,这不仅仅体现在现代文艺创作、学术研究、客观实践中,还深深的倒过来影响着传统的方方面面,比如在进行传统艺术批评时,人们时刻在用西方的话语与思维来作为批评标准。比如在音乐作品创作时,哪怕是民族音乐作品,首先置于头脑的是怎样将传统与西方因素相结合,往往以此创作出的作品引以为傲,不可否认,这样的创作是现代化的产物,但是在近30年左右,甚至更早,中西结合的艺术形式已经层出不穷,已经不在是一个新颖的话题,当一个事态从新颖发展到大众甚至到疲惫的时候,这背后所蕴含的人文态度其实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当一个事物发展到一定的零界点,也就代表着事态的转型以及重塑。近年来发生在艺术界的一个重要的现象是学者们从研究西方民族的视域慢慢的转向了自己的民族,这无疑是后西方化的结果,以批评西方化为主的意识形态,可以说中国的学者在一定程度上的视域回归也是受到西方化的影响。当然这是历史的选择,但是怎样在历史的必然选择中不迷失自己的方向以及进行自身的选择是值得深思的话题。在以往的民族艺术创作中,创作者大量使用西方创作手法,甚至将传统艺术因素改变的面目全非,这无疑是现代化学院西化的影响,出生在80年代以后的文艺工作者已经悄然无声的进入到这个影响范围内,文化自信、民族自信不是口头语,他背后需要的是局内人与局外人由内而外的共同认同,这种认同包括审美角度、文化感知角度、人文角度等等,那么在后西方化的过程中,怎样将传统文化置于世界人民认同层面,突破西方化的控制,绝地求生。
每一首作品背后都有着一种事件的支撑,为了情感而作,为了事件而作,额·那日苏的《一百零八转经筒》则站在民族文化的立场上,不是单一的为了取悦人们的审美,而是用西方的音乐话语元素将蒙古族佛教文化以衬托的方式予以呈现,为什么以这首作品来解读和以往的中西结合的艺术作品之不同,从文化感性角度,可以从这首作品中体悟到,他打破了以往的用中西结合的方式为西方意识服务的格局,它正是以中西结合的方式用西方元素为中国民族传统文化所服务,增四度虽然是西方的音乐技术理论话语,它有它的特性,以及抒发情感的音响类型效果,增四度是不和谐音程,马头琴打破传统定弦方式改为增四度,这对于演奏员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佛教是中华民族的主要 教派之一,他有着虔诚、行善的教性,善恶分明,对信徒的价值观起到积极的作用,是正面且高贵的教派,在寺庙中经常听到诵经的声音,它是一种并不协和的音响,那么他为什么不和谐,还有待考证,但是经过几千年的过渡,人们的意识中已经下意识的对这种音响产生敬畏,只要一响起,人们则获得了一种特定的似乎不成文的信号,那就是敬仰,这首乐曲马头琴运用增四度 定弦就是为了起到传递这种信号的作用,也是佛教象征性的宗教音乐特质,全曲运用乐团协奏曲的西方化创作手法,在音响上突破了单一的民族音乐风格元素的限制,使民族文化借用西方的手法达到一定的高度,可谓是站到巨人的将肩膀上。额·那日苏的这种立足于民族文化本体,寻求音乐上的多元载体形式为民族音乐服务的眼界与独特的思考无疑将引领蒙古族民族音乐更上一层楼。
三、“场”迁移过程中的审美认同差异
不同的国家和民族都有属于自己的民族文化,民族文化是一个隐形于不同社会的群体意识形态,约束着人们的行为,主持着价值观念,当人们想要将这种文化显性的为世界所知,一定需要一定的传播载体,音乐无疑是活生生的例子,在西方,基督教以教堂为圣地,由此产生了教会音乐,作为人们对于此宗教文化的认同以及遵从,也是基督教的标签。包括还有许许多多的宗教文化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宗教音乐。然而宗教随着社会的发展,内部的结构也在发生着不同程度的改变,其宗教音乐的功能也随之改变,起初从西方来看,格里高利一世为统治教会而创生出了格里高利圣咏,基督教为统一教会而创生出圣经以及基督教歌曲,许多的音乐家也都是从传教士而来,他们的创作也都是为教会服务,随着时间的发展,教会音乐的功能也在向多元的形式发展,不在局限于统治的功能,比如还有审美功能,最容易理解的就是听到某一种音乐就能很快的辨别它的归属,这就是一种审美认同,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当人们的精神需求提升时,对待事物就不是单一的某方面的需求,现在的很多的宗教歌曲被拿上舞台,不在局限在特定的教堂或者庙宇,但是在这种场迁移的过程中避免不了使人们的审美认同发生改变,比如为了展示特殊的宗教意义,要求演奏者的身心投入后产生奇怪的动作以及神情,导致观众由此发笑或者是不理解,其实换句话说就是一种认同缺失,但是在许多的寺庙或者教堂,即使主持教会仪式或者佛法仪式的人为达到仪式所要表达的意义出现某種怪声或者动作,人们也会肃然起敬,这是为什么。笔者也曾因田野多次参加过类似的活动以及仪式,仔细观察,首先就是人们在特定的仪式氛围中,其个人的心里被特定场域氛围所牵引,不自觉的形成心里认同,第二,人们将自身已经身缘其中,这是一种场的认同,所以当人们在音乐厅以音乐的形式去感受佛教文化的时候,就出现对该文化所属传统场域的联想,以至于产生感受的落差
《一百零八转经筒》的创作恰恰将这样的认同差异最小化,别具想法的配器以及旋律,虽然是在音乐厅,但是将人们的审美紧紧地与在传统场域的审美相连接,使人们一样肃然起敬,使人们脱离了场域对审美观念的束缚,将音乐与文化完美的结合。
四、结语
在研讨会上,各路学者专家对《一百零八转经筒》给予了高度评价以及建议,内蒙古艺术学院音乐学院院长杨玉成教授对于此次研讨会的整体结构以及全方位视角做出整体概述,蒙古国国立文化艺术大学的额尔敦其美格教授,对马头琴狂想曲《一百零八转经筒》这首作品的调性、音阶、节拍以及文化内涵等方面做了全方面的分析与解读。内蒙古自治区著名作曲家色·恩克巴雅尔、内蒙古艺术学院音乐学院副教授哈斯巴特尔、中国音乐学院教授、著名作曲家刘顺、内蒙古民族大学音乐学院院长、著名作曲家温泽、中央民族大学著名作曲家斯琴朝克图、中国-东盟音乐周艺术总监、广西艺术学院教授钟峻程、著名作曲家、内蒙古艺术学院教授崔逢春、蒙古国国立文化艺术大学教授那森巴特、内蒙古师范大学教授民族音乐学家松波、著名作曲家、内蒙古艺术学院教授好必斯、内蒙古自治区著名作曲家原内蒙古艺术研究所副所长段泽兴、中央电视台著名导演朱智忠都分别从不同的及诵读对此作品进行了诠释与建议。《一百零八转经筒》是从民族文化本体出发,探索多元传播形式,展现蒙古族文化精髓,这是一种时代的思想,也是民族文化的发展要求,而这首作品以及研讨会将会是蒙古族现代音乐发展的里程碑。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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