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无限与抽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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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设个展“极”
2019.5.9—2019.6.30
威尼斯皮萨尼·圣玛丽娜宫
我们可以通过两重“门”来走近丁设的艺术创作。第一重门,也是最容易理解的,就是中国传统绘画艺术以及通常被视作中国绘画中不可缺少的书法艺术。有趣的是,中国的文字系统被称为象形文字,因为它们在视觉上更易被辨识或象征,而不是像罗马文字或者阿拉伯字母那样被“阅读”。如果允许悖论存在的话,丁设的符号似乎可以被解读为一种抽象的“象形文字”。
第二重不那么明显的门,指向了其作品与通过二进制代码转换所形成的文字和数据,以及周遭各类事物与其所对应的条码符号之间的类比。在这些语言形式中,每个符号都有其精确的价值。丁设的创作方式与此紧密相关,因而他的作品在视觉呈现上也更具当代性。同时,其作品中的符號序列和节奏韵律存在着某种隐密的逻辑与精准性——即处于一种特定的节律中。在音乐中,当一种声音让位于连续节奏中的其他声音时就产生了“和声”,当同样的情形出现在文字中,那便是诗歌。在视觉艺术中,时常重复的符号则会形成一种完整感和美感。
然而,通过抽象的绘画语言来表现意识和美感并非易事。符号、图形和色彩的选择表面上看似简单,实质上却容易导致所传达信息的误读与困惑,作品中的冲突、对比有其特定的用途与阐释。
艺术家选择抽象语言的原因——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上海是一座巨大、拥挤且发展迅速的都市”,因此他无法通过现实的图像来记录它的不断变化。相反的,他使用抽象的形式来记录他所看到和感受到的东西。
因此,在丁设驾轻就熟地把握着中国的艺术传统时——中国的艺术传统源自其悠久的历史以及在发展中不断吐故纳新的能力,他还涉猎抽象艺术洪流中诸多未知的领域。考虑到艺术家个性化的创作背景,我想指出这种选择的“危险性”,用以强调我对艺术家勇气的欣赏。他既是一位勇敢的艺术家,也是一位真诚的艺术家。
丁设毫无疑问是个勇敢的人,因为选择艺术创作就意味着选择放弃其他可能更加有利可图的行当。就勇气而言,我想特别提及他曾长期在空军部队服役。相较于其他形式的现实主义艺术,他的抽象表现方式体现出一种由“速度感”所形成的视觉张力,而作品中涉及的“叙述”则需要被观众“解读”,因此也需要相应的时间。我认为速度最重要的特点在于:在面临危险或关键抉择时,几乎是没有时间可以浪费的。我不知道是否“迅速”是他艺术创作方式中有意识的组成部分,但是通过观察他的作品,这一点显而易见。不同形式的符号紧密地重叠着,几乎就像是试图抹去或者纠正它们一样,仿佛有着速度印证般的轻盈,而又复杂地回归到已经完成的事物上。我们可以把这种意象与音乐作品中“乐句”的重复来进行类比:音乐作品可以进行不断扩展和变奏,并通过回旋而构成整体框架。这就是我们在整个音乐乐章中所记住的同类声音模式。有时我们会在音乐中点缀一些复杂的内容,有时我们也会喜欢旋律单独响起的时刻,这并不矛盾。这便是回旋在作曲家梵泰蒂尔的音乐中,抑或是普鲁斯特令人沉醉的文字中的“小乐句”。通过回旋,即便不断地变化着,丁设的符号也不会自相矛盾,好像他正在修改着、替换着和纠正着自己的符号指示。另一方面,他的符号也得到了认可和加强。丁设的符号更为清楚地自我阐述,如同交响乐主题中回旋的乐句。在循环往复中,符号的指示变得更为复杂。
回旋似乎意味着在纠正已经完成的事情,好像在承认错误一样。在丁设的绘画中,回旋反而意味着扩展和阐释。抒情诗常常被认为是一种极为简洁的诗歌形式,但也可以通过添加笔触、符号或者脚注来使其轻盈又完全抒情。
说到回旋结构与符号累积的价值,我想重新回到关于速度的思考。美国知名电影《速度与激情》颂扬和表现了非常“现代的”速度神话,主人公过着危险生活并从不停下来思考,例如开着车毫发无损地从摩天大楼上速降到地面或飞跃至临近的大楼上,诸如此类,一旦遇到挑衅便立即采取行动。其实要做到这一点,要么必须具有攻击性,要么非常幸运且熟练地拥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神经反应速度,或者具备两者。当今世界所面临的环境问题促使我们追求一种放慢速度、节能减排的生活。速度有时看起来更像是一种与权力、浪费、傲慢相关的维度。相反的,捍卫快速的观点也提醒我们,速度是自然界中最有效定义掠食者等级的标准。说到这里,为什么不能颂扬速度之美呢?虽然快速消耗石油燃料的形势很严峻,但是我们是否体验过在沿海岸线公路上瞬间加速的快感呢?快速行动回应了人类所面临的严峻问题——“生命太短暂”,但不仅限于此,快速行动还需要智慧和技巧,大师们如此迅疾是因为他们知道如何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为了在威尼斯皮萨尼,圣玛丽娜宫的个展,丁设创作了一些装置和他标志性的水墨绘画,这些作品是抽象结构和艺术家个人情感的结合。在艺术家有趣的自述中这样诗意并直观地表达:“我会用手去思考。”这意味着对艺术家而言,技术和情感先于理性路径。并且,他还这样写道:“我曾尽力尊重我所经历过顿悟的每一刻。”
艺术家自述中提到了一个有趣的特点——“极”,即没有限制,或者表达为没有边界。在这一点上,为了理解和定义丁设的作品,我们讨论了各种方面:抽象艺术、速度、主题的重述,均有着危险的共性。我该如何表达:难道不是明确定义艺术品的特质——陈述表达中一丝不苟的精确——现实性、细腻性、温和的完成性,重建而非重复的措辞表达?那么永恒的无边界性,你我之间、国家之间、事物之间,如何使他的抽象作品更加具体化和易于辨识?原因在于无边界性是道德的维度,而不是审美的维度,艺术家经常将“极”定义为“共存、尊重、平衡和完美”(丁设语)。无边界性是悖论的定义也是作品的界限,这可能是丁设作品的主要特征,也是他的言下之意。
难题仍然存在。我们真的看懂丁设的作品了吗?我们可以从他的技艺性自信和真诚的创作初衷中寻到答案。丁设在创作中意义深远地交替采用着不同的材料,金属、帆布、纸和多种类型的颜料,这展现了其掌握技艺的广博。至于内涵与意义,正如我们已定义的,他创作的动因真诚,他自由挥洒又精准的风格毫无疑问地源于他希望为观众提供内在的轻盈和快乐。
艺术家这样写道:“当我的作品被贴上简朴的标签时,我感到了极大的满足,因为这正是我希望它成为的样子。”然后,它的简朴性也受其自身规则的制约。
丁设的作品融合了其自身的经历、学习与工作经验,以及,其背后艺术的传统和其艺术创作中可见的当代性。我们如何定义一件艺术品为“当代”?显然仅凭它被“创作于当下”是远远不够的。当艺术作品体现并反映出当下的生活方式和意义,或者有助于观众去理解它时,这就是“当代性”。丁设的作品展现出一种无可质疑的优雅,他所秉承的伟大的东方传统以及他谦逊且不失自信的身份性使人印象深刻。他用一种简单、直接的方式来进行创作,因而获得了国际观众对其作品的理解力。我想这些都是准确定义其作品当代性的切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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